《歌尽欢》杉禾

16、第十五回 freedom！

　　因为夜里下了雨，空气清新、草木透亮，远处水光山色、白鹭成行，虽是腊月，景色却也秀丽，他们一路快意奔驰，很快就到了荒冢岛。
　　别看荒冢岛名字可怖，样子却十分艳丽，有若仙境，它在紫沙湖正中，从外看去，一片姹紫嫣红，无论何种时节，岛上都长满了稀奇各异颜色多样的花木，更生长着诸多奇形怪状的果子，即便是同一棵植株上的也不尽相同，只是那些果子的外貌，叫任尽欢立马就想到了传说中的恶魔果实，让她不自觉的念出口号：“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女人！”
　　可惜眼前这些不过假象。
　　倘若登岛一观，便会发现这岛并不像外表看来的美丽无害，反而遍布丑陋带毒的植物，更诡异的是，这些植物都是活的，没有鲜花，没有果实，只有宛若手臂一样的藤蔓缠绕住闯入者，将其血肉化为养分，幻化出更加动人的外表，这座岛不是仙境，而是绝地。
　　只是这荒冢岛虽令无数人埋骨，却不像黄金湾一般人迹罕至，仍有人愿意前赴后继的来到此地，只因这里虽九死一生，但本领高超者仍可生还，更何况，这处妖岛如此奇特，传闻中更有着存活上千年的魔兽，上千年魔兽身上可是有不少宝贝的，听闻紫藤玉女朗哑的武器的主材料，便是从这岛上所获。
　　任尽欢没有对荒冢岛表现出太大的兴趣，而是凑近了紫沙湖。
　　这紫沙湖水质黏腻浓稠，闻之有一股淡淡的辛辣味道，沙土淤积其下，湖水是诡异的紫黑色，一个活物也没有，同荒冢岛光鲜亮丽的样子截然相反。
　　莫对月和霍除灾对任尽欢时不时仿佛中邪一样的演出已经习以为常，不过霍除灾见任尽欢一直盯着紫沙湖水，凑过来问：“这湖水有什么不对吗？”
　　那当然不对，任尽欢道；“本尊来前特意问过，朗哑的索情鞭的确来于此处，那说明哪怕这里的魔兽未至千年，也是个了不得的大魔了，你可有想过，如此厉害的魔兽，为何一直龟缩在这岛上？”
　　霍除灾恍然大悟：“尊上的意思是，因为这湖水？”
　　莫对月直接拿起一片草叶丢进了湖里，那叶子飘在水面上，半天没有动静，莫对月便又拿出一个瓶子舀了一些给霍除灾：“君上看看可否有毒？”
　　任尽欢在心竖起了大拇指，霍除灾虽然会体察上意、精准执行了，但自主能动性实在不及莫对月，能够主动为上司的困扰排忧解难，又生的身娇体软、貌美嘴甜，若是莫对月生活在现代，保准是企业优秀员工，活脱脱的职场卷王啊。
　　霍除灾拿过瓶子，从身上摸出了一只虫子，任尽欢在心中连道厉害，并仍未知道那天所看见的虫的来处。
　　那虫子被霍除灾扔进了瓶子里，可它只是瞧着身体沉重了些，一副醉醺醺不变方向的样子，并无什么不妥，霍除灾皱眉道：“这水似乎无毒，甚至魔力充盈，只是属性虽主要为金、水，还分外驳杂，触碰湖水，很容易魔气紊乱，不过只要及时出水，便没什么大碍的。”霍除灾越说，表情越是古怪，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湖水应当是困不住岛上的魔兽的。
　　任尽欢想了想，将瓶子拿过来，挥手将它洒向天空，纷纷水滴落下时，便见前方荒冢岛那一片五颜六色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灰色迷雾笼罩下影影绰绰的黑影，想来这湖水确实对这岛上的东西有些许克制作用，于是任尽欢又重舀了一瓶给技术人员小霍：“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任尽欢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拍拍屁股转头就要去往下一个地点，忽然注意到湖边的小草，指着问霍除灾：“这是什么草，本尊在许多地方都见过它，便连这让千年魔兽惧怕的湖边也能活。”
　　霍除灾揪着叶子道：“这就是普通血金葛，好养活，少见花，风吹到哪里，哪里就能长。”
　　任尽欢默念这草的名字，比起高贵美艳的牡丹，她倒是更欣赏这种平凡坚韧的草木，她点点头，牵过鸵兽，莫对月不知想到了什么，惊讶道：“尊上怎么不上岛？”
　　任尽欢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忘了吗，本尊现在不方便呀。”任尽欢对莫对月说的不方便，指的当然是她失去修为，但实际上的不方便，指的却是莫对月，荒冢岛一看便危机重重，更是有未知的千年大魔，莫对月敌友未明，他有主角光环死不了，可她和霍除灾呢，若是拼尽全力也无法战胜，或是拼尽全力勉强战胜却被莫对月捅了刀子呢？
　　美男诚可贵，宝物价更高，若为性命故，两者皆可抛！
　　霍除灾带着任尽欢和莫对月往南边进发，他们下面要去的地方名为哭泣走廊。
　　三人向南走时，地上逐渐出现积雪，想来是刚下过雪，越往南走雪越厚，然后便是一个银装素裹的纯白世界，偶遇魔修精雕细琢着自己的艺术品冰雕，路过村庄见孩童打雪仗嬉戏玩闹，任尽欢十分感慨：“也不知这里有没有常雪虫。”
　　霍除灾竖起耳朵：“什么常雪虫？”
　　任尽欢面露深沉：“本尊的意思是，今天的风有点喧嚣。”
　　霍除灾求助的看向莫对月，莫对月默默地转过脑袋，霍除灾也跟着他转头的方向望去，惊咦一声：“隔壁酒楼半价诶！”
　　这成功引起了任尽欢的注意，她立马带着霍除灾和莫对月冲向了酒楼。
　　事实证明，羊毛不好薅，任尽欢对着一桌的饭菜不知所措，又对上老板娘和她女儿期待的双眸，努力寻找着措辞：“你们是说，用科技培育的瓜果蔬菜来代替肉类甚至魔兽的口感、菜品还有营养，这对于我们魔修来说，是不是太超前了？”
　　老板娘激动道：“这不仅是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道路，走出创新，走出自我，而且还可以避免许多血腥和纷争。”
　　霍除灾不可置信：“你是说，你在否定上魔界的生存法则？”
　　“没错！”老板娘眼里是愤恨和坚定，“谁规定这就是对的，我们应当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存方式，不该被束缚，让我们振臂高呼，‘自由’！”
　　“什么？！”霍除灾近乎惶恐的站了起来，但他看向的却是任尽欢，莫对月也沉默的看向了她，他们都等待着任尽欢的反应。
　　任尽欢当然没有动怒，她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历史哲学政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一刻，她想起了当年看《云图》时的不知所措，这些人类啊、先驱啊、反抗啊的东西不断盘旋。
　　而她只想问出一句：啥是芒种啊！
　　于是任尽欢只能装的深明大义：“这将会是一条十分艰难的路。”
　　老板娘当然不会屈服：“我不会放弃的！”
　　任尽欢仔细想了想：“但像你这样上来就这么颠覆可不行，你看你店里根本都没生意，要徐徐图之，比如你先开发无魔兽的菜系来试探大家的接受程度，而且既然都有选择的权利，那也不能否定其他魔修食用肉类和魔兽吧。”
　　老板娘皱着眉头，虽不怎么情愿，但还是表示会好好考虑考虑。
　　过了夜后，离开了酒楼，他们总算到了此行的最后一个地点——哭泣走廊。
　　……
　　莫对月在前世并未见过魔尊庙，毕竟他从未认真了解过这个地方，在他从前的记忆里，上魔界有好人，可他并不能理解他们，但现在，他看到了魔尊庙，供奉着魔族们心中的英雄，为路过的行人遮风挡雨，魔尊庙没有人专门护理，但千年之后，仍旧剩余下四十九座，莫对月当晚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明白了。
　　虽然有人淡忘了乾元魔尊，但有人却会一直记得。
　　莫对月一直知道乾元魔尊的故事，或者说，前世进过九重塔的他，其实比大多数人知道的更多，但那些到底都是听说，直到亲眼见到塑像，他才在心里想着：啊，原来乾元魔尊是这样的人啊。从这时候开始，乾元魔尊在他心中，才不仅仅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名字、一个已经黯淡的故事。
　　任尽欢仍旧在试探他的态度，可他早就知道九重塔里有什么，当然不会露出马脚，但他没想到，任尽欢会为他出头，兴许只是因为她魔尊的尊严不容挑衅，可她到底还是要护他。
　　莫对月同茱萸在前世并未有什么交集，大约只知茱萸是子归心腹，在子归成为魔尊后，由他接替了将军之位，但自子归死后，茱萸也不知所踪。
　　这样想来，前世确实仍有许多谜团，他还未曾解开。
　　去哭泣走廊的路上，他们见到了雪，纯白无垢、晶莹美丽，路上见到了各式各样的雪人，从粗糙到精细，同六弥界并无不同，他甚至还瞧见了与朗哑等魔君相似的雪人。
　　再然后，他们进了一家酒楼，只因菜品半价，任尽欢便非要进去试试，也因此听到了老板娘的质疑：“……我们应当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存方式，不该被束缚！”
　　霍除灾和他都以为任尽欢会生气，她也应该生气，可是任尽欢建议道：“……要徐徐图之……”
　　之后他特意讨教：“尊上这般大度，可我担心如老板娘这般的人聚集起来，不仅要质疑上魔界，还要质疑您的。”
　　任尽欢挑眉道：“莫对月，食大便……本尊的意思是，时代变了！规矩从来都是人定的。”
　　莫对月不能理解，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难道是有什么他没想到的关窍？莫对月又问：“可这样不就向五□□靠拢了吗？”
　　任尽欢反问：“你瞧上魔界的景色同五□□有何不同？”
　　莫对月道：“两处魔兽不同、植物不同，景致自然不同，但硬要说的话，都可见青山碧水，白鹭成行，潋滟水色，雨打枝头。”
　　莫对月说完便反应过来了任尽欢的意思，心中满是不可置信，可任尽欢接下来的话肯定了他的想法，她说：“那便是了，五□□有断魂处，上魔界自然会有好风光，又何必偏要分割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