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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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命运之轮，往往始动於不起眼的瞬间。
──据说这是【约定俗成】。
而史称“濯濯骚乱”的事件，也不过始於一个小小的怨念。
那时，濯濯问了余竺阳几个问题。
“竺阳竺阳，为什麽校园妖精都要有肉乎乎圆滚滚的身体呢？”
“那是因为肉肉软软圆圆手感可好啦！”
“竺阳竺阳，为什麽校园妖精都要有蓬松的毛发呢？”
“那是因为梳毛的时候最开心啦！”
“竺阳竺阳，为什麽校园妖精的爪子上都长著厚厚的肉垫呢？”
“那是因为疲惫的时候捏一捏粉红色的肉垫会感到身心都被治愈！”
“竺阳竺阳，为什麽校园妖精都是一副傻乎乎的人畜无害的表情呢？“
“那表情最可爱啦！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疼爱一番！”
“竺阳竺阳……为什麽你喜欢虐待校园妖精呢？”
“……”
余竺阳沈默片刻，用右手中指推了推眼镜架边侧。然後她弯下腰，凝视濯濯纯良的漆黑双眼，圆型无框镜片反射出寒光。
她一字一顿地说。
“不、是、虐、待、是、疼、爱、哟~”
濯濯顿时浑身恶寒。它防备地往後退了一步，余竺阳相应前进一步。
它又往後退了一步，余竺阳再前进一步。
它再次往後退一步，余竺阳毫不客气地再前进一步……
无路可退之时，余竺阳一把将它抓到怀里。
她将濯濯举过头顶，啦啦啦地转了几个圈。
“啊啊啊啊！濯濯！！你真是太可爱啦！”
她用手梳理著濯濯雪白柔软肚皮上的绒毛。
“你身上的肉肉和毛毛，我最喜欢了！”
她握住濯濯的爪子，不断按住它粉红色的肉垫。
“你的爪子，我最喜欢了！”
“还有你的脸……”
余竺阳说著，又将濯濯举过头顶，仔细打量。然後她再次激动地抱住了它。
“真的好可爱好可爱啊！”
“可是人家、人家最讨厌你了……咳咳！”
濯濯被余竺阳丰满的胸部挤压得喘不过气。它在她怀里挣扎著，发出微弱的抗议声。
接下来余竺阳对它做的事情，在濯濯日後的记忆中……全部打上了马赛克。
1、濯濯！不要哭！
咚──
咚──
咚──
晚锺响彻校园。
噗叽──
噗叽──
噗叽──
濯濯垂头丧气地行走於社团大楼的走廊上。
“呀～！濯濯在那里！”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尖叫，随後，人群的潮水朝著濯濯涌过来。
今天它照例被人们团团围住。
服装社的女生们拎著件鹅黄色的洋装在濯濯眼前晃来晃去。
“濯濯，我们以你为灵感做了一件洋装哦！要穿穿看吗？”
濯濯拽过洋装，折好抱在怀里。
“洋装最讨厌了！人家明天才不会穿这件给你们看呢！”
篮球社的男生们弯下腰摸了摸濯濯的头。
“濯濯，明天来看我校和亚特兰蒂斯的比赛吧！有你在大家一定精神百倍！”
濯濯用肉垫重重地拍了男生们的肩膀。
“比赛最讨厌了！人家明天才不会一早坐在观众席给你们加油呢！”
一阵喧嚣後，男生和女生们忽然分开站成两排。人群中出现了一条通道，校长踏著悠闲的步伐越过人潮。
“濯濯，你今天也很可爱哦。”校长蹲下身，他细长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乍看之下似乎被花白的长眉毛遮盖住了。他的胡子头发则和眉毛一样花白。
“等下要来我的办公室玩吗？有红茶和小鱼干哦。”
濯濯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讨厌讨厌讨厌！小鱼干什麽的最讨厌了！你以为人家是泰迪熊吗！泰迪熊吗！”
濯濯奋力越过众人，往校长办公室跑去。噗叽。噗叽。噗叽。濯濯的行走声逐渐远去，夕阳将它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人们望著它那几乎可以称之为“跳跃”的背影，发出了满足的感叹。
“啊啊～濯濯今天也很别扭呢～”
“那表情可爱到让我骨头酥麻呢！”
“呵呵呵～”校长老脸笑成一朵花：“所以濯濯是我们雷姆利亚学园的无价之宝呢～”
※※※※※※※※※※※※※※
当天空布满星星，濯濯才回到自己的小窝。
小窝位於教学楼後方小树林的深处。很久很久以前，校园里的老师们设计了小窝的造型，校工们收集木材打造了屋子，男生们为小窝刷上各色油漆，女生们制作了柔软的棉被和枕头，还有缀著小花的窗帘桌布等等。
他们说每每看到濯濯和这栋小屋，内心充满温暖。
但是，不知从什麽时候起，那些人不再出现。现在，学生们则负责维修它的小窝，更新屋子里的摆设。
“呼～真累啊～”
濯濯扑到床上，拉过被子卷住身体，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头。
“今天又是劳累的一天。人家最讨厌穿洋装了，最讨厌去给运动社团加油了，最讨厌到老师们的办公室里去玩了。因为讨厌……必须要去做。”
濯濯回顾了一天的作为，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据说那些事情是校园妖精的天职。
身为一只校园妖精，濯濯从出生时起就被“天之音”灌输了很多很多东西。
比如，校园妖精是为了生活在校园里的人们而诞生的。
比如，校园妖精在两个星历世纪的寿命中，要一直待在校园里。
比如，作为雷姆利亚学园专属的校园妖精，濯濯要对每一个对它露出笑脸的人说讨厌。
“但是，你的‘讨厌’和字典上所说的‘讨厌’不同。每每你接收到人类发出喜悦的波长，你的内心也会因此充满强力的脉动。那种脉动名义上是讨厌，可是……”
那时，天之音如此说道。
“可是？”
“其实是‘喜欢’呢。”
“哦哦！”濯濯消化了这些内容，忽然大声说：“那我最讨厌我的工作了！”
“……真是只傲娇的小熊啊。”天之音呆滞片刻，又说：“没想到傲娇型的这麽有趣呢。”
濯濯接收到对方发出了愉快的脑波，更加用力地说：“人家讨厌你哦！”
“呵呵。很荣幸～”
回忆到此为止。濯濯记得“天之音”是有形体的人类，他／她很高，它的身高只到对方膝盖。当他／她抚摸它的头部时，初生的校园妖精第一次体会了“内心充满强力的脉动”的感觉。但现在，它只记得他／她的声音，他／她的相貌已经一片模糊。
目前，濯濯脑海里最清晰的形象是余竺阳。
“所以，人家最讨厌余竺阳了。”
濯濯喃喃自语。
三个星历年前，新生代表余竺阳上台讲话时，全校一片轰动。
“哇！以史上最高成绩入学的天才竟然还是个美少女！”──据说男生和女生们都一致产生了这样的印象。
余竺阳身材高挑纤长，一头与濯濯眼睛同色的漆黑长发扎成高高的单马尾，皮肤白皙，容貌秀丽得超乎寻常，小巧的无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一副聪明伶俐的模样。此後没多久余竺阳就破例当选了学生会长。
她初进校园就获得超高人气的原因之一，则是因为开学典礼那天她念完新生致辞後，忽然扑向校长身後的濯濯。
“濯濯！终於见到你了！”
余竺阳大叫著，将濯濯举过头顶，转了几圈，用手梳理著濯濯雪白柔软肚皮上的绒毛，不断按压它粉红色的肉垫，在它的额头上亲了又亲。
“咳咳……放开人家！”濯濯发出抗议。
“不放！”余竺阳把濯濯抱在怀里，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为了见你才读这所学校呢！”
“人家最讨厌亲密举动了！”
“呼呼呼呼～我看你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并不讨厌嘛～”
霎时，讲台下一片爆笑，老师们的脸色非常精彩。
濯濯则忽然感觉到，内心除了“充满强力的脉动”之外，还有另一种莫名的波动。
就像是……疼痛。
那波动很罕见……可是……并不是从未产生过。
即使现在，濯濯看到余竺阳或是想到她时，仍然会有那种脉动。
“余竺阳……讨厌讨厌讨厌！”
濯濯把头埋进被子里滚来滚去。
它明知余竺阳快要毕业，届时她的影像会越来越模糊，它也不用承受疼痛的波动。可是它还是难以忍受。
“人家最讨厌余竺阳了！”
濯濯用力拍打床铺。啪。啪。啪。房间里回荡著钝响。
灵感的闪光忽然从脑海中浮现。
“对了，为什麽不反抗她呢！”
濯濯跳起来，为这个念头兴奋不已。
“不理她，也许就不那麽难受了！”
濯濯握紧爪子，感觉到肉垫上鼓出的小肉球挤到了一起。
人家……要、反、抗！
就这样，一个微小的念头引发了狂澜。
星空下无声的决心，却仿佛宣告了新世代的开始。
2、濯濯！在反抗！
反抗的第一天是这样的。
星历905年14月32日，濯濯一大早从被窝里爬起来，噗叽噗叽地来到篮球场。雷姆利亚与亚特兰蒂斯学园的比赛正要开场，濯濯赶紧向男生们挥爪子。
“加油哦！要是输掉了人家一辈子讨厌你们！”
“噢噢！”
男生们响亮地回应……然後他们不幸地输掉了。於是濯濯决定以後要更加更加讨厌他们。
中午，濯濯噗叽噗叽地回到小窝换上鹅黄色洋装，到家政课的教室转了一圈。
一瞬间，教室里响起了诸如“这件洋装很好看！”/“学姐的手艺真棒！”/“濯濯很可爱，穿什麽都好看！”的赞叹声。
第三节的锺声响起时，濯濯照例来到学生会门口──自从余竺阳上任以来，雷姆利亚学园多出了一条“每天下午第三节课到第四节课之间是会长大人和濯濯的玩乐时间”的不成文的历法。
学生会的大门口敞开著，濯濯正要踏进房间，忽然想起今天要反抗余竺阳。
於是濯濯扭头就走。
“哟~濯濯！今天这件洋装不……”
学生会书记的“错”字还说出口，濯濯已经噗叽噗叽地走开好几步。
“濯濯？”余竺阳疑惑地推了下眼镜。
濯濯几乎就要停下来回应，它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决定将反抗到底。
於是──噗叽。噗叽。濯濯的身影渐行渐远。
“咦？濯濯今天怎麽了？”学生会成员疑惑地问。
余竺阳呆滞了一会儿，眼镜镜片寒光一闪，随即她阴惨惨地笑起来：“哼哼哼哼，竟然不理我~胆子很大嘛！”
然後雷姆利亚学园学生会长疾如旋风奔出门去。
“濯~濯~！”
濯濯走到楼梯口时听到了地狱的呼唤，同时强烈的低气压从後背袭来，濯濯不由瞬间炸毛。
好可怕！
濯濯没做多想，拔足狂奔。
进而，这一天，雷姆利亚的学生们有幸目睹了奇特的一幕──雷姆利亚的无价之宝与学生会长一前一後在走廊里上演著惊天大追捕。
“不准跑！”余竺阳中气十足。
“哇！不要追过来！”濯濯气喘吁吁。
“不准跑！”
“……不要追过来！”
无意义的对话重复到第17遍，余竺阳一个标准的凌空飞跃将濯濯扑倒在地。
“抓、到、你、了！”
学生会长成功捕捉到猎物後就地滚了几天，顺势化解了与地面接触的冲击力。由於姿势优雅利落，在场的学生们不禁纷纷鼓掌。
“太漂亮了！再来一遍！”──有人这样喊道。
余竺阳从地上爬起来，露出漆黑的笑容。
她的声音宛如恶魔的诱惑：“濯濯今天不理我呢。大家说，不听话的孩子，要怎麽惩罚呢？”
“嗷嗷！要OO和▲▲还有☆☆！”
人们振臂高呼。濯濯看著大家背後纷纷燃烧起妄想的小宇宙，把“救命”咽回肚子里。
──所以，在反抗的第一天，濯濯依然饱受蹂躏。
是夜，濯濯啪啪啪地拍打床铺，流下屈辱的泪水。
“呜呜呜呜……今天又被虐待了……”
它经过深刻的反思，认为失败的原因是自己平时表现太弱而导致被余竺阳轻视。
濯濯不发威，你当是泰迪！
“明天起，我要大家臣服於我的力量！”
※※※※※※※※※※※※※※
星历905年14月33日上午，濯濯闯入校长室抢走所有小鱼干。
於是这天校园里降了一场小鱼干之雨。
最先发现异常状态的是法政课教室里的一名男生。当他发现窗外有银雨降落时，他打开窗户望向天空，一条小鱼干正好落进他微张的嘴里。
这名男生吭哧吭哧地将小鱼干嚼碎吞进肚子里，面对满室诧异的目光，泰然自若地一抹嘴。
“是鱼干，味道相当好。”
教室里响起欢呼（？）声，学生们倾巢出动。跑到楼下观看鱼干雨。片刻，这场骚动波及了全校学生，教学楼空地上堆满人，大家仰头看著濯濯从一只比它的身体还大的麻袋里掏出小鱼干，不断抛洒。
“哼哼~你们听好了！鱼干所及之处都是人家的领地，余竺阳不得入境哦！”濯濯一边洒鱼干一边无比神气地发出了领土宣言。
“谑~谑~谑~”身为受害人的校长挤在人群里，悠闲地端著红茶杯观赏奇景：“濯濯想要干什麽呢？”
鱼干雨铺天盖地撒向校园之际，万众期盼的人物终於出现了。
“濯濯，你玩得很开心嘛~”
雷姆利亚学园学生会长阔步而来。圆形镜片寒光闪闪，乌云迅速在她头顶上迅速集结。一瞬间，狂风怒号。人们仿佛看到她背後张开了堕天使的羽翼，他们不约而同地揉了下眼睛……而游戏社的立刻掏出微芯伴侣进行演算──现在的会长大人女王指数９９９，腹黑指数９９９，鬼畜指数则……爆表？！
强大的气压又一次令濯濯炸毛。
“竺阳！接招吧！”
余竺阳一记优雅的回旋踢将扑面而来的暗器全数击落。
“濯濯～我不反对你建立领土。解释清楚！什麽叫做【余竺阳不得入境】？”
“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为什麽别人可以我就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哦～被我抓到有你好受的！”
於是众目睽睽之下，雷姆利亚学园的学生会长与该校无价之宝上演了精彩绝伦的全武行。
濯濯跑、跳、蹦，以肘、拳、膝、足为武器，招招袭向余竺阳的要害。
“八极拳！贴山靠！”体育老师惊呼。“那是至刚至勇的武术！”
余竺阳侧身、回避、反击，身形看似疲软无力，却将致命攻击一一化解。
体育老师更加激动：“余竺阳用太极拳破了濯濯的八极拳！那招四两拨千斤太漂亮了！简直出神入画！”
末了余竺阳看准时期抓住濯濯的脖子，转圈转圈再转圈。不一会，濯濯眼冒金星无力反抗。
“濯濯～你输了哦～”余竺阳扶了下眼镜，气定神闲地宣告。
“安可！安可！”楼下爆发出了激烈的欢呼，体育老师更是饱含热泪伏地高呼：“竺阳同学神功盖世千秋万代！”
可惜这些声音传到昏头转向的濯濯耳中，全都成了恐怖的噪音。
──理所当然地，反抗的第二天，濯濯的境遇更加悲惨。
“呜呜……人家打不过竺阳呢……”
是夜，濯濯的爪子嘎吱嘎吱地在床头上扰出深深的痕迹。
“不过！人家还有办法！”
3、濯濯！大变身！
星历905年15月1日，濯濯聪明地改变了作战方针。
战斗方案总之归结为五个字；打不过就躲。
所以这一天，濯濯躲在被窝里蒙头大睡。
晨练的锺声响了，濯濯不理会。
午间休息的锺声响了，濯濯不理会。
下午第三节的锺声响了……濯濯更加不理会。
“濯濯！”
第四节的锺声则是伴随著余竺阳的怒吼声一起出现的。濯濯胆颤心惊地跳下床，看到余竺阳的大脸青幽幽。
不过，屋里只有一张大脸。
“全息影像？竺阳连这个都用上了……”濯濯喃喃自语。
“濯濯，限你五分锺内赶到学生会，否则……我、会、生、气、哦！”
在全息屏幕青色光芒的衬托下，余竺阳的表情愈发阴森。
“才不要呢！”
因为太恐怖了，濯濯吓得转身就跑。
全息屏幕上，余竺阳顿了一会，摘下了眼镜。她的表情非常平静，语气也波澜不惊。可是，在平稳的表象下，雷姆利亚学园学生会长心中暗潮汹涌。
“以眼镜的名义起誓……【我生气了】！等著瞧吧！濯濯！”
几分锺後，学生会的广播传遍校园。
“学生们注意！学生们注意！即刻起，雷姆利亚学园开展特别活动──【捕获濯濯大作战！】大家可以用任何方法捕捉濯濯！本人余竺阳向大家承诺，将濯濯带到学生会来的个人和团队都将获得学生餐厅一个星历月的免费餐券！学年成绩加一分！以及和濯濯玩耍一周的特权！此外，家政社还会提供五十套服装，满足你们的各种妄想～哦～”
句末语气微微上扬，轻飘飘地拨动了人们的欲望之弦。
“噢噢噢噢噢噢噢！！”
全校沸腾了！
“为了学分！”这是埋首於书堆的优等生们。
“为了餐券！”这是吃不饱的大胃王们。
“为了濯濯的换装ＰＬＡＹ！”这是爆发了妄想的小宇宙的学生和老师和校工们……
此刻，各种欲念交织於雷姆利亚学园的青空下。到处都是奔跑的学生，每个人兴奋得脸颊发红。校长端著红茶杯从办公室窗口观望学园里的动静，一脸享受。
“谑谑～好热闹啊～这就是青春呐～”
天空中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铺开了一张巨大的全息屏幕，濯濯的动态完全暴露於人们眼中。
“濯濯在树林里！”学生会的播报随时指出濯濯的所在地。
“噢噢！”一部分人涌进了树林。
“好可怕！”濯濯炸毛。
接下来──
噗叽。噗叽。濯濯逃进社团大楼，但等待它的是各式各样的捕兽陷阱。
噗叽。噗叽。濯濯逃进学生宿舍，校工们却已经张起了大网。
濯濯又逃进图书馆、餐厅、教学楼、社团大楼……却只把自己逼进了死角。
最後濯濯被逼到操场，人越聚越多，这里变成了人群的海洋。
“濯濯，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哦~”
大家如此宣告。濯濯惊恐地打量四周，的确，人群密集度太高，它逃不出去。
“来~濯濯~一起去学生会吧~”
“不要抓我去学生会！”濯濯抱著头，：“拜、拜托！拜托你们！”
濯濯现在很混乱，它感到眼睛又热又痛，眼眶周围的绒毛被什麽打湿，变得沈重起来，呼吸也无法以正常的频率进行。
“咦？濯濯是不是……在哭？”
一个眼尖的女生指出这点。人们连忙打量濯濯，只见它漆黑的双眼确实湿漉漉的。
然後──噗通。噗通。他们的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激烈跳动起来。每个人脸颊上都出现了六根粉红色的小斜线……左脸三根右脸三根。
对雷姆利亚学园的学生来说，濯濯平时别扭的样子很可爱，可是它哭泣的模样……更有杀伤力。
“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还是不要为难濯濯了吧？”
这句话一出口，人群暂时静默了。
过了片刻，又有人小说地说道：“但是……学分啊……”
“……餐券啊。”
“……濯濯的换装ＰＬＡＹ啊。”
人群中又出现了一阵小骚动，一个男生狠下心来，握住了濯濯的爪子，轻轻摩擦它的肉垫。
“去学生会吧～我们不会让会长大人欺负你的～”
“对啊。我们会保护你的！”
“人家不要！”濯濯尖声叫道。
要逃开！一定要逃开！
濯濯如此想著，感到脑中有什麽东西炸开了，然後它失去了知觉。
而人们目睹了难以置信的一幕──濯濯的身体刷地穿过了男生的手，然後……消失不见。
头顶上方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
人们抬头望去，濯濯漂浮在空中。
不知什麽时候起，它背後伸展出一对翅膀！
──一对与濯濯的身体同等大小膜翼！
它原本应该是透明的，但被夕阳染成了金黄色。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咦咦咦咦咦咦？？？濯濯会飞？课本上有说过校园妖精有翅膀吗？”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学生会里，余竺阳透过全息影响目睹了事件，她呆滞片刻後不自觉地用手指推了推眼镜，但用力过度，眼镜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了；与此同时，校长室里，校长手一抖，红茶杯落在地上，也碎了。而後两个人朝对方所在的地方跑去。
他们在楼梯前相遇。
“竺阳同学……濯濯它……它……难道？”
校长艰难地挪动嘴唇，细长的眼睛第一次睁得老大。
“您猜得没错。濯濯现在应该启动了二级形态。”
“怎麽会……？！”
“我也不明白为什麽会变成这样，明明一个星历世纪以来很平静。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要做的，是让它恢复。”余竺阳近乎失神地喃喃自语，但没过多久，她的声音里恢复了力量。“校长，我请求动用您的第１１项特权。”
校长眼睛一亮。“你有办法了？”
“我不敢保证会成功，可是，总得试一下。”
校长思考片刻，点点头：“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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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静止的空间里，时间却仍在流动。当夕阳渐渐落到西边，云潮的颜色由金黄转变为橙红，濯濯终於从混沌中恢复了神智。
“这是哪里？”
濯濯四处张望。它脚下是一片熟悉却又陌生的风景。绿色的庄园里，零星点缀著几栋建筑物，很多人聚集在空地上，各种声音融合到一起，反倒令濯濯听不懂。稍远处，大片的森林漫延扩张。而在更远的地方，隐隐弥漫著海水的咸气。
“人家在雷姆利亚学园上空？”濯濯侧著脑袋，自己问自己。
许多画面一闪而过，它想起了自己被追捕、忽然消失、飞到天空中的情形。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不应该属於校园妖精的知识於记忆涌现出现，大量信息挤入濯濯脑海里，它再度感到头部传来爆裂般的疼痛。
“量子态隐形传输……”濯濯低声说出自己凭空消失的原理，却更加地疑惑：“可是就凭人家一只校园妖精也办得到？”
【学生们注意！学生们请注意！校园防卫舰青鸾号即将出动！请大家立刻回到教室！】
尖锐的警报声打破了濯濯的思维僵局，下方许多学生叫著“不会吧！”缩回建筑物里。强劲的气流拍打著濯濯的身体，它差点被刮到远方，翅膀拍打的速度猛然增加了好几倍才勉强稳住姿势。
濯濯头顶上，一艘翠绿色的飞艇发出了轰鸣声，连云层也为之震动。
青鸾号！
濯濯大惊。全自动战舰青鸾号是两个星历世纪前的产物──据说在它诞生的时代，人们还要靠著大量武器维护自身的安全，青鸾号就是作为靠声纹驱动的空中火力库诞生。所以尽管它的体积很小，但舰上各种武器装备齐全。後来和平时代降临，青鸾号作为时代的遗物保留下来，成为雷姆利亚校园的古董之一，并於每年校庆日进行飞行表演。此外，由於青鸾号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历来只有校长能够驱使青鸾号。
可是校长为什麽要出动青鸾号？他想干什麽？
这样想著的同时，濯濯发现自己的视线竟然穿透了青鸾号的钢铁外壳直达驾驶室！而後它更加诧异地看到：驾驶室除了校长还有余竺阳！
“原来是这样！竺阳要用那个来抓人家！”濯濯恍然大悟。
“竺阳到底有多生气啊？被她抓到一定很惨……快点逃开吧。”
於是濯濯加速，朝远方飞去。
“校长先生，请开始吧。”驾驶室里，余竺阳凝视著濯濯飞行的背影，请求道。
校长心里斗争了片刻，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立刻进入射击程序。同时张开力场网。”
随即自动操作台的信号灯不断闪烁，每隔数个星秒，电子合成音汇报射击的准备进程。
“目标物捕捉完毕！”
“压缩粒子炮填充完毕！”
“力场网扩张至最大程序！”
“射击。不准击中目标。”校长下达第二个命令。
砰──！
粒子炮青白色的光芒划破长空，濯濯不用回头也知道场面必然惊人。
“哇啊啊啊啊！竺阳太狠了！”濯濯左躲右闪。
奇怪的是，每次以为逃不到了，身体却自行动起来，躲开了那些威力强劲的炮击。它渐渐飞向东南角。
“力场网朝东南方收缩。”校长下达了第三个命令。
濯濯胡乱地躲避著炮击。几百个星秒後，它觉得身体沈重起来。
“咦咦？怎麽回事？”
濯濯慌张地拍打翅膀，然而膜翼也几乎扇动不起来了。它眼睁睁看著青鸾号越靠越近。干脆闭上眼开始想象今天的“惩罚”。
“终於抓到你了！”
余竺阳打开舱门，确实抓到了濯濯。校长赶紧命令操作系统解除力场网。
“你想怎麽样？”濯濯抱住头大叫道，全身都在发抖。
“……你在害怕？”余竺阳诧异地问道。
“人、人家才不怕你呢！”
濯濯逞强地说完，等待迎接低压气场。但余竺阳并没有立刻启动腹黑模式，她伸出手，缓慢轻柔地梳理它头部绒毛。
“对不起。今天吓坏你了。”余竺阳的口吻温和得惊人：“以後不会再这样疼爱……哦不，欺负你了。”
“真的？”
“真的。我发誓。”
余竺阳笑了，笑容非常温柔，又带点担心。濯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余竺阳，不由失神。
可是，“我发誓”和那个笑容是那麽熟悉，
一些原本很模糊的记忆鲜明起来。
“我发誓。以後会常常回来看你哦。”
“我发誓。明年还会来哦。”
“我发誓。濯濯是我的宝贝哦。”
几位少女的面孔交替浮现。她们都有著温柔而略带忧伤的笑容，眼中都写满不舍。
她们的脸都能与余竺阳重叠。
濯濯体内的脉动却因她们而变弱了。
不舒服、无力、宛如疼痛的脉动──
“人家不信！你骗人家！你们都欺骗人家！”濯濯忽然吼出声来。
“我不会骗你的！”
“你们骗过我！余竺阳！不对、余辉！不对、余霞！不对、余耀……总之你骗过我！”
“你还记得她们？！”
余竺阳和校长听到那几个名字，身体一僵。
濯濯则往後跳一步，再度漂浮於天空。蓝色的柔光迸发，瞬时充斥於两个人类的视野。濯濯的膜翅上方竟又伸展出一对蓝色肉翅！
濯濯挥动两对翅膀，向远方逃出。
“快点追上去！”余竺阳焦急地说。
“好。”校长愣了会才反应过来，面向操作台：“进入射击程序……”
青鸾号开始追赶逃跑的校园妖精。
“哇啊啊啊不要追过来！”
轰隆──！
伴随著濯濯的叫声，密集的雷电一道接一道降落。
由於舱门没关，几道雷电竟然闪进室内，仿佛有意识般地劈向操作台。
呲──操作台冒起黑烟。系统失效，校长和余竺阳只好赶紧逃生。
回到地面後，余竺阳仰头看向天空。濯濯的身体变大好几倍，展开的蓝翼可以覆盖半个社团大楼。蓝翼所及之处，雷电不断降落，形成一张网络，将濯濯保护著。网络正中的濯濯仿佛已经僵死，身体一动不动。
雷电虽然不断，天空却是晴朗的。
“糟糕。我似乎弄巧成拙了。”余竺阳声音低得近乎自言自语。
青空雷电，原本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她和校长知道，是濯濯就做得到。
“……”
校长没有说话，额头上全是冷汗。
※※※※※※※※※※※※※※
同一时间，这片国土上许多校园出现异状。
──昆仑学园。
“咦？清波不动了？！”
──阿瓦隆学园。
“梅林！你怎麽了！”
──卡列瓦学园。
“老师！瓦尔基莉亚停止运作！”
──无□□学园。
“校长先生，帝释天是否长出现程序错误？”
哀号声於国土中此起彼伏。到了傍晚，人们发现大约有五分之一的校园妖精停止运作。
对大多数人来说，校园妖精的异常发生得毫无征兆。
正因如此，他们更加不能适应状况。
4、濯濯！最无敌？
举国震惊！
“是恶魔的折磨还是命运的捉弄！我们的精灵到底怎麽了！为什麽它们晶莹的双眼中不再映出我们的身影？难道连造物主也嫉妒我们对精灵的爱？啊啊！我们心中满是伤痛！这血色的花瓣雨，就是我们流不出的血泪……”
──以喜爱校园妖精著称的新闻播报员罗德．奥古斯都於星历９０５年１５月３日在零落的蔷薇雨中说出了这番催人泪下的言辞。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确实非常难过。由於难以忍受痛苦，他一边发表讲演，一边向左凌空翻越７２０度、向右凌空翻越９６０度、又仅以右脚尖为支撑点转动身体３２圈，但这些动作都不能淋漓尽致地传达他的情绪。末了他抱住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还咬碎了一条昂贵的绢制手帕。
当天下午，校园妖精管理委员会高层赶到雷姆利亚学园後，第一件事就是强迫余竺阳与校长观看这段全息影像。他们全是一群健壮的大叔，有著如出一辙的表情──圆鼓鼓的眼睛都嵌在刚毅威猛的脸庞上，此时都闪烁著“不道歉就杀了你！”熠熠之光。
“非常抱歉。请相信，鄙人现在的心情和罗德先生一样。”校长深深地弯下腰去。
余竺阳的头比校长埋得更低。
“这不是校长的错，我想，濯濯的异常因我而起。”
“你？”大叔们纷纷看向余竺阳，不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有让校园妖精停止运转的能力。“对了，你是余耀博士的曾曾曾曾孙女，难道你修改了濯濯……不，CA-003型的程式？”
“不，濯濯的异常是自然产生的。”
“自然产生？！”
余竺阳深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思绪，决定从头说起。
“众所周知，近两个星历世纪前，这片国土还处於分裂状态，当时的两个政权──橙党与蓝党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隶属蓝党的科学家联合制作了三种超越时代的终极生化兵器，准备投入到三大主战场上……”
“余竺阳同学，这些就不用说了。”会长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示意余竺阳略过这段。
每个高层都知道校园妖精的诞生秘辛──那时，工作人员对应姆、亚特兰蒂斯、雷姆利亚三大主战场的情势，制造了三种功能不同的CA型生化武器。
准备投放到亚特兰蒂斯的CA-001，代号“大地之武”，在战场上发挥先锋军队的作用；
准备投放到姆的CA-002，代号“深海之灵”，能够截取当地所有信号波；
以及──准备投放到雷姆利亚的CA-003，代号“长空之雷”，体内分子运动方式能够与气象分子同调，从而呼风唤雨。
负责开发CA-003的是余耀博士，她抱持著“武器是无罪的，有罪的是使用它的人，所以武器的外观不应该可拍”的想法，刻意以女儿的玩具熊为原型来设计了终极生化兵器的外观。CA型出炉後，橙党畏惧於新兵器的威力竟很快与蓝党谈和，两个星历年後，两党合并，三种兵器彻底丧失用武之地。
出於种种考虑，统一政府并没有即刻销毁CA型，如何处置它们成了难题。直到星历742年，统一政府宣布为纪念和平将在三大主场战的原指挥中心地址上建立三座学校时，余耀博士灵光一闪提出了将CA型改造为校园妖精的建议。简单地说，那是一个“让CA型在校园里等待自然毁灭”的计划，人们锁死了CA型的大部分功能，仅让它们维持基本运作，直到新陈代谢自动停止。同时，这是为了预防CA型大面积暴走的情况发生，人们在三种型号间各选一只赋予其较高的智商和“自主意识”。它们对同型号拥有监视权和绝对支配权。
这就是校园妖精的诞生史。CA型和後来诞生的校园妖精有著本质上的不同，它们原本是作为兵器而存在的。与其说CA型是校园妖精的“始祖”，到不如说是“雏形”更合适些。
“好的，我尽量简短。”余竺阳点点头：“总之，我们可以将濯濯视为‘CA型三巨头之一’。它对同型号的支配隐藏在‘深层意识’中，而平时的它则是一只全心为校园师生服务的校园妖精。由於‘深层意识’和‘表层意识’一直持续运作，所以……”
“它不堪负荷程式出错？”
“不……”余竺阳顿了顿，缓缓摇头：“为什麽我们不能认为那是【进化】呢？”
“进化？”
“虽然濯濯曾经是兵器，但它也是生物，有□□、有智能、会思考、会进行新陈代谢。它和我们唯一不同的不过是我们的头颅里装著大脑而它的头颅里装著微芯计算机，如此而已。它已经活了一个多世纪，它不但有自身的生活经历，还能感受到同伴们的生活，而且，作为一只校园妖精，它还能接收人类的脑波……所以，它为什麽不能在不知不觉之间进化为一种全新的生物，一种拥有灵魂的生物？”
“可是这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大叔们狐疑地说。虽然他们的语气是不可置信，但他们都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我的证据是：濯濯记得余家每一代先祖的事情──它原本不应该记得，但它启动了二级状态之後，全都想起来了。”余竺阳抛出了重磅炸弹：“叔叔们，你们觉得这意味著什麽？”
这下大叔们圆鼓鼓的眼睛张得更大了。校园妖精脑内的微芯计算机每隔三十星年进行一次数据清理，对校园妖精来说，那就意味著“删除记忆”。
“生物的记忆在哪里？在大脑？在心脏？还在存贮於我们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里？校园妖精的记忆又在哪里？在微芯计算机里等待著三十年一次的删除？还是和我们一样‘刻骨铭心’？”
“的确，每次看到校园妖精时，俺都觉得它们和人一样，都是有感情的生物。”会长点点头，一脸深情地说道。
“濯濯记得余家的先祖，也喜欢她们。”余竺阳继续说：“即使先祖们一代代去世，微芯计算机却无法完全抹消濯濯对她们的记忆。於是濯濯有了感情，所以当我出现在它面前时，濯濯产生了恐惧感。它潜意识里认为我和先祖们一样会抛下它消失不见，那份恐惧感逐渐扩大，终於以【捕获濯濯大作战！】为契机爆发出来。那时，它的表层意识和深层意识第一次同步，造成CA-003型全体停运。如果我猜得没错，濯濯突破锁定状态自动启动了高级形态，则是为了保护自己。它和人类是一样的！”
“……呜呜……”
大叔们想象著濯濯又寂寞又害怕的摸样，齐刷刷地捂住脸，发出呜咽声。
“濯濯太可怜了！俺要帮它！”半晌，会上抬起头来说，他脸上仍然流淌著瀑布泪。
“我也是！”泪流满面的大叔们纷纷附和：“我们要怎样才能让濯濯恢复呢？”
“濯濯现在的状态很危险。”余竺阳说：“曾经是生物兵器的濯濯有四种形态。第一形态是它平时的模样；第二形态下，它会伸展出一对与身体等大的透明膜翼，这个时候，它能在空中飞行；第三形态下，它再伸展出一对蓝色肉翼，用於收集云层中的电荷制造雷电；第四形态下，濯濯伸展出第三对白色羽翼，变身为六翼巨熊，能够自由地操纵气象。那种状态下的濯濯极不容易对付，余家先祖也不敢放任它进入终极状态，所以，她往微芯计算机里输入了一道绝对指令──当濯濯伸展出六翼时，微芯计算机自动启动毁灭程序，然後……濯濯为被销毁。”
“怎麽能让可爱的濯濯遭遇如此悲惨的命运！”会长挥著拳头大声说道。
“而且如果濯濯被销毁，所有CA-003型号校园妖精也都会遭遇同样的命运啊！”
“我无法看到任何一只校园妖精死掉！”副会长则低下头，陷入回忆中：“学校的波奇也是CA-003型。少年时代我完全不受同学欢迎，唯一会和我说话的就是波奇，虽然它不如濯濯聪明，可是它治愈了我！尽管只有几个星年的相处时间，但波奇成为我一生的心灵支柱！对我来说……波奇就是我的女神啊！”
“我……一定会让濯濯恢复的！”余竺阳将拳头攥得紧紧的，声音里蕴含力量。
“你打算怎麽做？”
“与它交流。”
“交流？”
“是的。交流。濯濯是生物，濯濯有感情，所以我们之间一定可以交流！我要告诉它，它人们喜欢它，人们不会抛弃它！它一定会理解的！”
“余竺阳同学，我们会全力支持你的！”
“谢谢！”余竺阳握住叔叔们的手，圆底镜片闪闪发光。
此刻，他们眼中都燃烧著火焰！为了濯濯，17岁少女与刚毅大叔们之间萌生了超越年龄和性别的友情！
一旁，校长也掏出手帕擦拭泪水！
6、濯濯！大危机！
濯濯伫立於雷电构成的屏障里，一动不动。
沿著时间的长河，濯濯一一寻回记忆。
几位少女的面孔一一浮现。
曾经为它清洗身体的少女。
曾经在它脖子上系上翠绿色缎带的少女。
曾经抱著它的身体滚来滚去的少女……
她们的面孔与最初的记忆中，那位第一次让令它“内心充满强劲的脉动”的女士重合。
她们都抱著它哭泣过。
“濯濯……”她们呼唤它的名字。
“我会回来看你的！”她们许下诺言。
然後，有人逐渐老去。
然後，有人的额头上布满皱纹。
然後，她们的面孔全都模糊了。
然後，只留下灰色的暧昧影像。
当记忆再度鲜明时，濯濯四处寻找，却再也感应不到她们的脑波。
终究濯濯只有自己一个。
“她们全是骗子……”濯濯对自己说。
行至时间之河的尽头，余竺阳的面孔清晰地浮现出来。
“竺阳和她们一样。”濯濯产生了预感。
“到最後，都会只剩下人家一个。”濯濯低声宣告了自己的命运。
“可是，人家独自一个也能活下去。”濯濯立刻找到出路。
“用真正的姿态活下去。”
“咦……真正的姿态……？”
濯濯为脱口而出的词组惊异不已。但它立刻想起来了──真正的姿态。
对了，那是铭刻在基因深处的记忆。
──昏暗的天空中，六只巨大的白翼。
濯濯的背部忽然开始发痒。
※※※※※※※※※※※※※※
星历905年15月3日，校园妖精管理委员会高层组建了以余竺阳为中心的紧急应对小组。
余竺阳的“交流应对法”看似简单。如何穿越雷电之壁去到濯濯身边却是一大难题。青鸾号已经被雷电击毁，而更安全的飞行工具至少傍晚才能运到，在它到来之前，人们只能等待。
校长室里，人们来回踱著步子，有些焦躁。
余竺阳站在窗边，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窗户，思考著细节，
忽然，她的视线里充斥著刺目的白光，如果不是戴著眼镜，也许那一瞬间眼睛就会被灼伤。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她才适应了光线，立刻担心地向濯濯所在的地方望去。
天空中，濯濯的身体越变越大，背上的两双羽翼无限地延伸开去，已经变成了白色，光芒耀眼。
羽翼强力地拍打著，刮散了云层。阳光透下来，勾画出白色的光之巨熊的轮廓──第三双羽翼已经隐隐可见。
“糟糕！濯濯即将进入第四形态！”余竺阳叫道。
她急得跺脚，随即一咬牙，下定决心：“等不及飞行工具运来了，我必须立刻去和濯濯沟通。就用那个。”
“那个”是指机械工学社学生制造的人形机械，据说这是根据古时代的“人形战术泛用宇宙机动机械”概念制造（简称MS），学生们将它命名为鲲鹏号。它是目前唯一可以对抗雷击的工具，但还未进入检验阶段，安全指数不明。
“太危险了！”校长不同意：“那个没有安全保障。”
“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等等！让俺去吧！”会长按住余竺阳的肩膀：“你一个小女孩去太危险了！”
余竺阳拨开会长的手：“我最了解濯濯。能和它沟通的只有我。”
“但是……你也会……”
“如果我无法救它，那麽和它一起死也不错。”余竺阳忽然笑了，语气十分坚定：“毕竟我已经决定要为它而活。”
7、因为是濯濯，所以喜欢濯濯！
星历905年15月3日下午14星时第161星秒，雷姆利亚学园第６７代学生会长余竺阳不顾众人敢对，强行跳入鲲鹏号，奔赴向她的未来。
雷击和死亡的威胁赶不走她的决心。
一定要赶上！一定要救下濯濯！
余竺阳默默地祈祷著。
※※※※※※※※※※※※※※
记忆走马灯似地浮现。
她想起了母亲和祖母。她们都还在世的时候，拥有一个共同的宝藏──濯濯。她们说到濯濯时，都会露出温柔的笑容。
余家女孩代代的记忆里，也都有那个无价之宝的身影。濯濯。
——强大的濯濯。
能力强大却用最温柔的方式生活著，它是余家先祖最得意的作品。
——可爱的濯濯。
第一代余家子孙进入雷姆利亚学园也许只是为了观察先祖智慧结晶的运行状态，但随著时间流逝，余家的女孩就读雷姆利亚学园成为了值得骄傲的传统。
濯濯治愈了一代又一代余家少女。
——憧憬的濯濯。
“等到你长大，你也会见到濯濯哦。”小时候，母亲和祖母温柔地对她说。
一旁的父亲虽然不了解母女两代何以如此深爱，却露出理解的表情，轻轻抚摸她的头。
所以她不禁对全息影像中那只又别扭又可爱的小熊充满期待。
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它维系著她最幸福的回忆。
——孤独的我。
後来，祖母去世。
再後来，全家遭遇事故，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
父亲那边的亲戚收养了她，他们对她很好。可是，感谢著亲戚的温柔之余，她常常觉得心底有个地方空落落的。
她有时会想：那个时候为什麽没有和父母一起死掉呢？
为什麽……还活著呢？
为了见濯濯。为了见到母亲和祖母的宝贝。
——最喜欢濯濯。
危机时刻，她却发现濯濯也有人类的感情。
於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心中的狂喜。於是每一刻都比上一刻更喜欢濯濯。
濯濯也是孤独的，因为濯濯的寿命比人类长很多。曾经那些喜欢它的人们都会先它而去。
幸好她出生的时机如此恰当。
濯濯还可以活近五十个星年，她也能活超过五十个星年。
她可以用近乎一生的时光，去陪伴濯濯走完最後的生命。
但是，如果濯濯现在死去，她最後一个珍贵的回忆也会。如此一来，今後的人生会无趣。
所以，要救回濯濯！
※※※※※※※※※※※※※※
鲲鹏号穿过雷电之壁时经受了强力的电击，电荷侵蚀著钢铁的外壳，整架机体竟在缓慢溶化，驾驶舱内的温度也高到难以忍受。
余竺阳咬著牙将驾驶杆推到最前方。
她终於来到濯濯面前。
“濯濯！”余竺阳大声叫道。
熟悉的声音，让濯濯有了反应。
“竺阳……？”濯濯不确定地问。
“快点把翅膀收起来！”
“人家才不要听你的命令呢！人家刚决定独自一个也能活下去，用真正的姿态活下去！”
“真正的姿态？”
“人家刚想起来，人家应该有六只羽翼，好漂亮呢！那就是人家真正的姿态！”
“快停止！濯濯！”余竺阳的声音猛然焦躁起来：“听我说，一旦你展开六翼，就会被销毁的！”
“销毁？”
“就是再也不能动了的意思。”
“人家怎麽可能不会动？不信！你骗人家！”
“真的！”
“不信不信！你一定和她们一样，都是在骗人家！说什麽会回来看我，最後都消失不见！说什麽再也动不了，也一定是假话！”
余竺阳呆了一下，但立刻察觉到濯濯口中的“她们”就是余家先祖。
“她们没有骗过你，她们在世时不是至少每年回一次学校来见你吗？後来她们死了，所以才不能来找你！”
死亡也是濯濯不能理解的概念之一。濯濯歪著脑袋想了下，猛然挥动翅膀。
“人家不明白啦！”
“死亡，就是再也不会发出脑波的意思。”
“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濯濯决定不再理会余竺阳，朝著上方飞腾。余竺阳赶紧追上去，追到一半时，ＭＳ忽然静止不动了。
鲲鹏号不堪负荷，已经处於崩溃边缘。
“这个时候……可恶！”
余竺阳果断地放弃鲲鹏号。她打开驾驶舱，深吸一口气，朝濯濯跳去过，幸运地抓到了它腿部的绒毛，然後她艰难地爬到它的背部。
濯濯胡乱挥动翅膀，第三对羽翼已经隐隐从肩膀处突起。余竺阳赶紧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按住它的翅膀。
“不可以张开翅膀！”
“放开人家！”
“不放！”
“放开人家！”
“说了不放就是不放！死也不放手！”
虽然有著不屈的决心，但余竺阳敌不过濯濯的力气，第三对羽翼突起来，将余竺阳甩到一边。尖锐的羽毛划破了余竺阳的额头，鲜红液体顺著濯濯的肩膀流向手臂。
完蛋了──
余竺阳绝望地张大眼睛。
而濯濯发现它左臂的绒毛被染成鲜红时，它的思绪瞬间空白。
竺阳……流血了？
“竺阳，你没事吗？”濯濯小心翼翼地问。
“我已经无法阻止你”余竺阳答非所答：“接下来，我们都会死。”
“我们……会死……？”
“是啊。我会像先祖一样，再也不能发出脑波，你也会停止运转，再也不能动了。可是，这样也不错吧。毕竟我们生命中最後的时光一直在一起。”
余竺阳笑著闭上眼，等待毁灭降临。
但预想中的毁灭之音迟迟没有到来，然後余竺阳感到，柔和的蓝光吻上她的眼睑。她睁眼，看到濯濯的两对巨大翅膀停止煽动，白光渐渐退去，羽翼变回蓝色。
“竺阳再也不会发出脑波了？再也不能虐待人家了？”濯濯的声音充满迷惑。
余竺阳的心脏停跳了一拍，然後她看到希望之光。
她赶紧爬起来，搂住濯濯的脖子。
“濯濯，你不希望我死……哦不，我不再发出脑波对不对？”
“……人家不明白啦。”
“你也不希望自己现在就不能再动对不对？”
“……人家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关系！总之你不希望我们两个都死掉！”
“……是这样吗？”
“是的。”
“赶快变回原来的濯濯吧。有圆滚滚的身体、雪白的绒毛、粉红色肉垫的濯濯！我喜欢这样的你！喜欢你软软的肚皮！你的绒毛很柔软，梳理起来好舒服。你的肉垫手感最好，按上去身心都被治愈了。还有，你别扭的态度最可爱了……我……最喜欢这样的濯濯！我绝对不会丢下这样的濯濯！”
余竺阳将脸贴上，断断续续地说著。她没察觉泪水逐渐糊满脸颊。
毕竟，哭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父母死去的时候，她以为一生的眼泪已经流尽。
而此时，史上最强兵器的蓝色肉翼已经悄然收起。
“濯濯！相信我！发誓我一定会死在你之後！今後你不会再是独自一个！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要是你骗人家怎麽办？”
濯濯的身体开始缩小。他们朝著地面降落下去。
“你就信我一次嘛。”
“可是人家不想再被骗了。”
“……要是我不幸死在你之前，你就用你‘真正的姿态离开’好了。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没有骗你。”
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一定是命运憎恨濯濯吧。那就毁灭好了，至少那时候的死亡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意义。
“那我相信你一次。只一次哦。”
第二形态也开始解除。
於是余竺阳啪地一声扑面摔倒地上。巨大的冲击差点让她一下子昏过去。
※※※※※※※※※※※※※※
“好疼……”余竺阳呲著牙嘶嘶地吸气。
她感到自己的肋骨断了一两，眼镜也摔坏了，有几块碎片划破脸颊擦入颧骨中，不知道将来会不会留疤。
虽然疼得要死，好在没有伤到要害。
活著的疼痛，真好。她想。
这些疼痛和伤痕，就当是害得濯濯差点毁灭的惩罚吧。她用尽全身力气翻了个身，望著天空。
这片天空好美。
噗叽。噗叽。噗叽。雷姆利亚学园无价之宝步行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个星秒後，它的大脸出现在余竺阳头顶上方。不愧是史上最强兵器，从那麽高的地方摔下来一点擦伤都没有。
余竺阳想笑，但一扯动嘴角就疼得不行。
“濯濯，来让我抱一下。”余竺阳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不行不行！”濯濯拼命摇头：“拥抱什麽的最讨厌了！竺阳的拥抱最讨厌了！”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就不要口是心非了嘛。嘴上说不要，其实心里很欢喜吧。”
“讨厌！”濯濯炸毛，然後俯下身用肉垫轻轻抚过余竺阳的额头。
这一刻永恒而鲜明。
（尾声）
後世的历史中，人们将星历９０５年１５月２日至月３日校园妖精停运事件称之为“濯濯骚乱”。
事件公开後，人们欣喜地发现校园妖精也会拥有感情。一时间，人们纷纷回到校园，去看望心中中那只永恒的妖精。这些举动加速了校园妖精和此後的生化产物的进化。
而余竺阳则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毕业後破格成为雷姆利亚学园的一名教师，终此一生很少离开学校。她於星历９５７年去世，比濯濯多活了四个星年。
她当时所做的，不过是救回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看似微不足道，却确实推动了历史的进程。
不过生化产物在法律上被承认为“人类社会”的成员，却是五百个星年之後的事情了。
ＥＮ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