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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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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二十七号。”
林老师还反手将表亮给他看具体时间,“我和边总报备了带你去划船,换衣服吧。”
要出门?
江霁宁反手碰了碰自己。
不止脸,现在他的脖子和身上没有一处不烫的。
“我有些不舒服。”
江霁宁压制住紊乱的呼吸。
想着一会儿采买的保姆也要回来了,人多起来,他只想快些回到自己屋子,“不如今日您先回去吧……我一会儿让边嘉呈带我去看医生。”
“我带你去怎么样?”
林老师刚才见他没说还以为没事。
江霁宁摇摇头,“我等他回来,我还是有些困……先回房间睡一下。”
林老师又关心两句后,笑道:“那好吧。”
保姆去送客,江霁宁一见客厅没人了,拿起毯子将自己裹住两圈,快步去乘电梯。
三层灯亮。
他很快按下了关闭键。
江霁宁退后半步,靠在冰凉的金色电梯内壁上,试图能获取一丝凉意降降温,回到房间,锁好门,他身上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江霁宁拉紧窗帘,丢下毯子,钻进被子里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克制平复呼吸……
可小腹内阵阵酸软,发热,连带着腿不安分地动。
“嗡——”
震动感伴随叮的一声响。
江霁宁慢吞吞抬起手,看银白腕表上的电子屏幕——「您的体温和心率异常。」
后面跟着的数据跳了出来。
此时体温:38.2摄氏度
心率异常加快:119次/分
江霁宁眼睁睁看着数值变化。
家教老师和他讲解过正常的数值范围,眼看越来越吓人,他掀起薄被蒙住自己的脑袋,心中默念:以往也是如此,过去便好了。
想是这么想。
江霁宁仍然翻来覆去。
白皙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捏紧柔软的被褥,又一点点松开。
纠结了好一番。
江霁宁最终缓缓拉下被子,莹润瓷白的脸渐渐染上了桃粉,仿佛由内而外的熟透,他往门口看了一眼——门是关好的,慢慢将头上的发簪取下,放上一旁的床头柜。
没有人会进来。
江霁宁安慰完自己,闭上眼睛,心一狠钻进了被子。
大床中央,浅金色的真丝薄被偶尔有小幅度的拉扯,翻出褶皱,复古绣花的一段乱七八糟掉在木地板之上,被子下隆起的一小团骚|动异常。
因频率不太大,房间内几乎听不到什么,动静极小。
忽然,急促的电话铃声响彻整个卧室!
被子下的身躯猛地一僵。
一段完整的铃声播完。
在第二次重复之前,被一只手拿起。
江霁宁坐了起来,脸上有着未散去的酡红,调整好呼吸,接通了。
“宁宁,哪儿不舒服?”边嘉呈那头的背景声有人小声讨论,说话,“我会还没结束,稍微晚几十分钟回去,我让家庭医生先过去了。”
“不用。”江霁宁只想快点应付:“我没事。”
“那嗓子怎么哑了?”
边嘉呈自顾自给他下了诊断书:“小感冒又不会打针,让阿姨先给你量个体温,不要讳疾忌医啊宁宁。”
江霁宁回他:“……和上次一样睡几天就好了,我不看医生,你也不许回来。”
说完他就挂了。
江霁宁把手机关了机,下床时一头乌发顺着肩头滑落,遮住玉腿大片的雪色,他转身从被子下抽出一团白色布料,抓起簪子,光脚踩进了浴室。
过门时还扶了一下。
江霁宁不常如此,有些膈应,洗身时仔细了些,没想到会勾起更多的心猿意马。
果然……
不该开这个头的。
……
十五分钟以后。
江霁宁换了一身衣服,垂着眼动作生疏地搓洗池中的衣物,过了两遍水,拧干,抬起手的时候发现掌心已经磨红了。
刚出浴室,门被敲响了。
“宁宁,医生到了,来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开一下门可以吗?”
怎么还是来了!
许是撞上特殊日子,江霁宁心情十分差,打开门时一脸冷淡。
检查全程,他更是一言不发,在医生表示没有大问题,只是还需要观察体温变化后,江霁宁说:“现在可以和边嘉呈说了,我没有生病,之后几天不要找我……我需要安静。”
说完,他拉起被子盖住自己。
保姆察觉到他的不安情绪,心有所感,立刻把男医生请出房间,“您和我到外面说话吧,还要注意些什么?”
所有人离开,江霁宁又费劲下床去锁了门,就这么一来一回,腿都差点软了。
幸好这次他有心理准备。
方才又……总之,还有一些精力应付。
自十三岁后,每月下旬最后几日必有这一遭,名为潮期,每逢这时便会体态虚弱,浑身发热,腰腿酸软无力。
但这并非个例。
在他们那儿,若出生时男子肤生红痣,则可受孕,内生胞宫,一月一潮期,外形却与其余男子无异,郎中见多了这样的体质倒也不足为奇,只道是寻常,好生照顾即可。
以往他还有娘亲爹爹关心,陪在身侧,如今……
江霁宁眼中黯然。
这个世界里他接触的人不多,可见过的男性中,无一例外,还没有和他相同的。
或许有?
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江霁宁因体质发热有些头晕,换了个方向侧躺,舒展身体,不由想起上一回。
那时他才在这里住下不久,潮期如约而至,只能称病不见人,陌生的空间和陈设令他恐慌,症状加重,却什么都不敢做。
好在,只有三天。
保姆按时送饭。
他状态稍好的时候就去吃。
要不是还能进食,差一点边嘉呈就要破门而入带他去医院了。
本月将完。
他差点就又忘了。
边嘉呈让家庭医生来看过,得知没什么事儿,没有真的赶回来,省的江霁宁不开心,安安分分上完了班才到家。
江霁宁独自住在三楼。
潮期倒也不是完全不能见人。
正常来说是一阵一阵的,心态好比较重要,他只需要时刻关注一些。
“真没事?”边嘉呈站在门口和他说话,一脸没办法:“能不能别和上次一样几天几夜不出门,我真得撬锁了啊。”
“那我就搬走。”
江霁宁回答得毫不犹豫。
汹涌了一个白天,身体短暂进入平缓期,他只探出脑袋和人说几句话。
这姿态。
绝对不让人往里走一步。
边嘉呈西服外套都没脱,抬手撑在门板框上,笑他:“冬眠都要挑气温挑季节呢,你倒好,一个月一次把自己关起来,房里帘儿都不带拉开的,你干嘛呢?”
江霁宁才不回答他。
一点点将撇开的门缝又压紧一些,“你看过我了,现在可以走了。”
边嘉呈长臂收回,无奈:“得,脾气还变坏了。”
江霁宁充耳不闻就要上锁。
边嘉呈见状轻抵了一下门,见江霁宁突然盯着他看,又快速放下,“阿姨说你中午就没吃,吃点儿东西再藏起来行不行?”
食欲下降是潮期的典型反应之一。
要是没有他提,江霁宁几乎感受不到饿,他只好说:“不想吃。”
吃多了会吐的。
这一进去,短时间还叫的出来?
边嘉呈这点上纵容不了他,“多少吃点,不吃饭菜那吃点云吞?阿姨说下午才包的。”
好说歹说。
江霁宁也只肯吃半碗。
边嘉呈只要想起上次惨状,自然妥协得很快:“能吃点是一点,行了不吵你,我还有应酬,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昂。”
哐当!
江霁宁一把合上门。
脚步声渐渐远了,大概过了十分钟,敲门声传来,他将托盘和碗一并端进了房间阳台,坐上躺椅,和热腾腾的云吞一块儿赏月。
别墅中管家偶尔和他讲故事——
边嘉呈出身豪门,家中独子,年纪轻轻接手了管理企业的实权,本身就有庞大密布的产业链要管理,很是辛苦,作息混乱是常态。
江霁宁不发表意见。
只单单说他观察到的:边嘉呈这人爱好奇多,上班时间更是随心所欲,之前还推了应酬连续一周跑郊外马场,精力无限。
作息混乱……
除了有工作的原因。
可相当一部分明明是他爱玩儿,酒局宴会接连不断,众星捧月,纸醉金迷。
最会享乐的就是他。
油亮鲜嫩的云吞热气飘散,江霁宁吃了一些,兴致缺缺,又归回原位。
不用等到潮期。
这些日子他胃口都不是很好。
他生来五感灵敏,嗅觉味觉更甚,自小就对食物十分挑剔,离了奶娘之后是更有主见,从胖乎乎的团子直接抽条了,爹爹娘亲见他不长肉,变着花儿满足他仅有的口腹之欲,在家中尚且能维持胃口。
这里虽有吃有喝,山珍海味,可精神压力着实大,他又瘦了不少。
*
三天过去。
江霁宁神清气爽迈出房门。
下楼吃过早饭,保姆们见他状态好也高兴,按照他教过的方法泡了茶。
喝过后,江霁宁沿着别墅周围走了走。
七月初的晨阳舒适宜人,叶绿风柔,散心回来后一位阿姨喊他去后花园。
采光正好,花园玻璃房的门大开。
阿姨给江霁宁衣领掖好小毛巾,调整沙发靠背,把大理石盆中的花洒水温放稳,托着人躺下,起身对他说:“先躺会儿,我忘了拿洗护用具。”
江霁宁点点头:“嗯。”
他举手滑动表屏,看自己的步行数据记录,一公里不到的慢走,热量消耗基本为零。
阿姨很快回来。
手中多了几样瓶瓶罐罐。
树影婆娑,江霁宁仰躺着,感受到温热水流漫过头皮耳廓。
阿姨手法熟练,力道恰好,很明显不是第一次为他洗发,还是感慨:“真漂亮。”
江霁宁眨了眨眼。
记得刚来时,别墅中所有人都对他有着浓浓的好奇,如今都待之以平常心了。
说起最先转变的——
就是这位替他洗发的阿姨。
这个阿姨平时只打理后花园,种花养花颇有心得,工作之余就喜欢看点剧,尤其痴迷古装,当边嘉呈提出加薪让专人给江霁宁打理头发,她是第一个举手的。
并且对这份工作乐在其中。
江霁宁在别墅住了一段日子了。
阿姨总说家里多了个小仙君,还给其他同事安利自己喜欢的古装剧,一对比,嗬,大明星男主角还没江霁宁一半儿好看呢。
“是不是又瘦了?”阿姨给手中秀发涂上发膜,一抬眼就是赏心悦目的脸,止不住的关心:“你都还在长身体,多吃点不碍事的,怕胖啊?”
江霁宁刚要说话。
“可不是,偷偷藏起来减肥,还在长高的年纪心思这么不健康。”
头顶飘来这么一句。
江霁宁一眼看到花房外的边嘉呈。
他在自己家更是不拘小节,顺毛睡成凌乱背头,一身黑睡袍拖鞋像是穿成了秀场款,抱胸走来,微微俯身,“看得我都想洗个头了。”
江霁宁抬手推他。
“这才多近?”边嘉呈故意逗他,又上前半步,在江霁宁皱眉之前退到安全距离,“不挡你光了,反正天生这么白,该晒晒太阳。”
冲完水后,阿姨为人细致擦发,江霁宁换了位置靠坐下。
边嘉呈在他侧对面歇脚。
看到了什么,拿起一支搁放在边几上的发簪把玩。
江霁宁抢回来,“你为何早起了?”
边嘉呈扬眉:“你怎么还看不起我?”
见江霁宁又不搭理他了,只能说:“这几天你吃饭和吃药一样,我都觉得自己虐待你了,不是——我家厨子做饭真有那么难吃吗?”
江霁宁想了想:“还好。”
这就让边嘉呈百思不得其解了:“那是为……”
“你今日要做什么吗?”
江霁宁跳转回自己想继续的话题。
边嘉呈长腿交叠,手肘搁在一侧,拿出手机:“没什么,带你玩儿去,等下换衣服出门。”
江霁宁不再抗拒社会化训练,“知道了。”
“出门可以穿漂亮点儿。”
边嘉呈一直注意到他爱穿家居服,睡衣也常穿,可后者不会穿出卧室,一出门只穿重复的三五件,“买了那么多衣服怎么不见你穿?”
江霁宁想了个理由:“太招摇。”
边嘉呈一听原因属实笑了:“有我在你怕什么?”
江霁宁不爱听这话,就因为太打眼,好几回出门,都被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
刚准备反驳——
边嘉呈凑近他笑:“我的行头,车,我整个人,你在我身边还担心这个?尽管招摇都不会比我夸张。”
江霁宁:“……”
真是好自恋又自知的一个人。
建议之所以只是建议,出门时,江霁宁还是选了自己常穿的衣服,天气有些热,他将头发都簪了起来。
低簪发不像束发那样正式。
江霁宁头骨饱满,来这儿后修过一些碎发恰到好处,稍微打理一番就好。
边嘉呈换装完成下来眼前一亮,“随便美一下也确实很招摇。”
江霁宁小小别开眼。
边嘉呈算是从白眼中感受出风情,走上前,手腕虚带了下他小臂,“走!”
条条都是大道,路程过半仍然有些拥堵,到达一个红灯路口时,江霁宁换了个侧身的姿势,表屏抬手自动唤亮了。
十一点十五。
江霁宁突然说:“我们是去餐厅吗?”
边嘉呈从手机界面抬眼,若有其事道:“我考虑要给林老师涨工资了。”
江霁宁却说:“这很好猜。”
“但并不妨碍你聪明。”边嘉呈拨出去一个电话,放到耳边等待接听,说:“我们没带你去过,平时街道上出现‘餐厅’两个字的概率并不大,你记忆力很好。”
江霁宁才不吃他这一套,“我今年十九了。”
“那很小了。”
边嘉呈笑着说完,那头也通了,“午市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该不会在那儿干等吧?”
江霁宁不在别人议事时捣乱。
车内获得了短暂的安静,电话那头的声音磁性而清晰:“现在。”
此时,江霁宁脑海中的记忆弦仿佛被拨动了一下,这个声音,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