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失格》鱼双意

9、庆功宴

　　成团夜的庆功宴设在市中心一家高级酒店的宴会厅。
　　香槟塔折射着璀璨灯光，欢声笑语几乎要将屋顶掀翻。新出炉的七人团体被媒体、公司高层、品牌方簇拥在中心，每一张年轻的脸庞上都洋溢着梦想成真的兴奋与疲惫。
　　顾凛无疑是今晚最耀眼的焦点。C位出道的荣光落在他身上，配合着他本就出色的容貌，几乎让人移不开眼。他手中握着香槟杯，得体地应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恭贺，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瑞凤眼微弯，看不出丝毫破绽。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神早已不在这里。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那枚铂金戒指，冰凉的金属触感因为紧贴皮肤而带上了一丝温润。内圈刻着的字母缩写贴在指根上，每一次摩擦，都像是在他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轻轻挠过，带来一阵隐秘的喜悦。
　　江临送的定情信物。
　　这个认知让顾凛的心脏像是被泡在温热的蜂蜜水里，甜得发胀，连带着眼前这喧嚣浮华的场景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顾凛，恭喜！”一个品牌方的负责人笑着与他碰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戴着戒指的手，随口赞道，“戒指很别致。”
　　顾凛眼神微闪，笑意加深了几分，真诚地道谢：“谢谢，很重要的人送的。”
　　他语气里的珍重太过明显，对方了然地笑了笑，没有再多问。在这个圈子里，有些事心照不宣。
　　许知礼站在不远处的角落，手里也端着一杯酒，目光却始终若有似无地落在顾凛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对方那枚突然出现的戒指上。那戒指像一根刺，扎得他眼睛生疼。
　　他心里酸涩难当，却又不得不承认，那两人站在一起时，有种旁人无法介入的独特气场。
　　“看什么呢？”队友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地耸耸肩，“别想了，顾凛心里有人了。刚才在后台，我好像看到……”队友压低声音，暧昧地挤了挤眼睛。
　　许知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苦涩。
　　顾凛应付完又一波祝贺，借着去洗手间的空隙，闪身进了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这里安静得多，隔绝了宴会厅的嘈杂。他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点开置顶的聊天框。
　　【顾凛：庆功宴好无聊。】
　　【顾凛：戒指我一直戴着，舍不得摘。】
　　【顾凛：江老师，你到酒店了吗？】
　　他盯着屏幕，期待着那个熟悉的头像旁出现红色的提示数字。
　　另一边，江临刚回到下榻的酒店房间。卸去一身风尘仆仆，他靠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亮着，正是顾凛发来的信息。
　　看着那几句带着明显依赖和雀跃的话语，江临眼前仿佛浮现出顾凛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以及他抱着自己时，那微微发抖却充满力量与热度的年轻身体。他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江临：刚到。好好享受你的夜晚，这是属于你的时刻。】
　　【江临：戒指喜欢就好。】
　　几乎是秒回。
　　【顾凛：喜欢！超级喜欢！最喜欢！】
　　【顾凛：我的时刻只想和你分享。】
　　后面还跟着一连串可怜巴巴撒娇的表情包。
　　江临失笑，摇了摇头。这小孩，粘人劲头一点没变，甚至因为确定了关系而变本加厉。他正斟酌着要回什么，顾凛的视频请求就弹了过来。
　　接通后，屏幕那端映出顾凛的脸。他似乎躲在某个光线昏暗的角落，背景是冰冷的墙壁，但那双眼睛却亮如星辰，清晰地盛满了思念。
　　“江老师……”他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人听见，语气里却带着藏不住的亲昵，“我好想你，庆功宴一点意思都没有。”
　　“胡说，”江临语气温和，带着显而易见的纵容，“这是你的起点，要好好珍惜。”
　　“我知道，”顾凛撇撇嘴，随即又笑起来，将戴着戒指的手举到镜头前，献宝似的，“你看，我一直戴着呢。”
　　镜头拉近，那枚造型别致的铂金戒指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低调的光泽。江临看着那枚戴在顾凛修长手指上的戒指，心里某处悄然安定。送出的不只是一份礼物，更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和归属的印记。
　　“嗯，很好看。”江临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两人又低声聊了几句，大多数时候是顾凛在说，絮絮叨叨地讲着庆功宴上的琐事，吐槽哪个高层说话官腔，又感慨队友们哭成一团。江临耐心地听着，偶尔应和一声。
　　直到助理在外面小声提醒顾凛该回去了，免得离开太久引人注意。
　　顾凛这才不情不愿地对着镜头，飞快地做了个亲吻的动作，眼神黏稠得几乎要拉丝：“江老师，等我。”
　　“好，等你。”江临温和地应允。
　　挂了视频，顾凛深吸一口气，将脸上过于外露的情绪收敛干净，重新变回那个礼貌而略带疏离的新晋偶像，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后不久，消防通道斜上方，一个不起眼的烟雾报警器旁边，细微的红光闪烁了一下。
　　庆功宴持续到深夜才散场。
　　顾凛回到节目组安排的宿舍时，已是凌晨。其他的成员们依旧兴奋难耐，聚在客厅里叽叽喳喳，分享着今晚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
　　顾凛以累了为由，率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他褪去所有伪装，疲惫地倒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抬起手，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反复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美好的梦境。C位出道，江临惊喜现身，还有这枚戒指……他觉得自己被巨大的幸福包裹着，几乎要窒息。
　　他点开手机相册，里面存了几张站姐拍的今晚江临在台上的照片。照片里的江临清俊从容，眉宇间带着他熟悉的温柔。顾凛伸出戴着戒指的手指，轻轻触碰屏幕上江临的脸。
　　“江临……”他低声呢喃，将手机贴在心口，仿佛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些。
　　兴奋过后，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却悄然滋生。
　　他现在是偶像了，是公众人物，一言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他和江临的关系，就像一颗埋藏在地下的炸弹，不知道何时会被引爆，又会带来怎样毁灭性的后果。
　　江临的事业……会不会被自己拖累？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心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他想起导演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想起江临那句“注意影响”的叮嘱。
　　他猛地握紧了拳，戒指坚硬的棱角硌在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不，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江临。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年轻的偶像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眼底翻滚着与年龄不符的偏执和坚定。喜悦与隐忧交织，共同构成了这个出道之夜的底色。
　　而在网络世界的某个阴暗角落，几张模糊却足以引人遐想的照片，正被标上高价，悄然流入市场。照片上，是某个走廊里，顾凛紧紧拥抱江临的背影，以及他独自一人时，对着戒指露出的那温柔得不像话的眼神。
　　风暴，正在无人知晓的暗处悄然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