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性》三点勇哥

16、进货2

　　干脆，你跟姐姐去粤州进货去吧？我带你去粤州玩，算是对你的奖励，
　　杨欢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自己去粤州进货，也需要一个帮手，正好可以带上王向东，对王向东而言，也算是一个大奖励。
　　现在的核心问题是初中不比小学，不上课不行，她也没法故技重施再替他请几天假。再说，她现在也不是很确定王向东还想不想逃学去玩，没想到的是王向东很爽快就答应了。
　　王向东自然高兴地不得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比与欢姐在一起更有意思的了，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至于对学校和父母的理由，总是可以找到的。
　　王向东很快为自己找到了理由，他告诉老师，自己要陪父亲去省城装假肢，她母亲忙生意上的事情走不开，只能他这个当儿子的陪父亲去省城医院。
　　面对这样合理的要求，老师没有过多根究这件事就同意了。王向东父亲的假肢早就安装了，还是他母亲亲自陪着去省城医院的。
　　这种事情，要是在以前的工厂和小学校的相对封闭的环境中，多多少少大家都会有点耳闻，但是现在工厂早就不景气了，人心涣散，自然也就关心不到这些事情。加上中学里面，纺织厂的子弟已经不多了，老师更是与纺织厂的关联很小，也就没有那么多传闻可以拆穿他的谎言。
　　向学校请好假，给父母亲的借口就更简单了，王向东直接说是去粤州参加《中学奥数》杂志举办的数学竞赛，这本杂志还真在粤州，王向东是看到学校有这个杂志，好奇心起，借了看了好几期，所以印象深刻，知道他们每年都举办各种比赛，数学和物理都有，当然时间不一定是现在，这只是他的一个接口而已。
　　听见这么好的事情，他父母都没有产生任何疑虑，并且还给了他一大笔报名费、火车票和住宿费，他们家自从开始经商做生意以来，最明显的改观是他父母情绪反而比在纺织厂更加开朗快乐，这点倒是比较接近杨欢的状态，不像其他很多人，不管是下岗、停薪留职还是请假，都觉得失大于得，负面情绪比较大。
　　他父母亲的正面情绪却是非常充足，比在纺织厂过得还要好，虽然他们更加忙碌，有时候一天都见不到他的面都有，但是他们全家都很开心，包括王向东。
　　另一外一个重要变化，就是他们家的经济状况好了很多，虽然还谈不上衣食无忧，但是至少手头宽裕很多。他拿到父母给他的钱以后，直接交给了杨欢，让她统筹处理，自己一分钱没有留下。
　　他们就这样很顺利地踏上了去粤州的火车。
　　出发时候，每人只有一个小包而已。计划是采购当天返回的，所以没有带太多其他东西，方便采购时候，能够有更多体力携带货物。
　　因为是夜班车，杨欢特地托人搞了两张卧铺票，虽然有熟人帮忙，每张票还是多出了五十元钱，名其名曰手续费，其实也就是中间人的好处而已。这也难免，他们这里是中间站，卧铺表本来就很少，是稀缺物资，自然也就被用来牟利，水涨船高，手续费也是越来越贵。好在他们的经费充裕，干脆就定了往返的卧铺票。
　　铁路提速以后，火车票的售卖也发生了变化。
　　以前是有钱也很难搞到的卧铺、软卧车票，现在也偶尔能够在售票窗口和各个代理点买到，即便在这些地方买不到，只要价钱，大概率是可以搞到卧铺票的，除非是遇见进京开会一类的时间，地方上就很难搞到额外的卧铺车票。
　　站台上很多人，挤满了整个站台，看上去像是买了站台票进来送站的人。车厢里面挤满了乘客，有的正在拿着车票找坐，有的正在与座位上的人理论是谁的座位，还有的正拼命把行李放到头顶的行李架上，就连卧铺车厢也不例外。
　　还有的人在打开的车窗前，与车下站台上的亲友告别，说到伤心动情处，每个人都是泪眼婆娑，话语恳切。
　　杨欢和王向东没人只背了一个包而已，没有其他太多的行李，行动还算方便，他们很快就找到床铺，放好包包，火车也就开动了。
　　王向东坐火车去过省城和别的地方，每次都是硬座，坐卧铺还是第一次，也是出门最远的一次。杨欢买到的是一个中铺和上铺，她刚想和王向东商量谁睡上铺，没想到他已经看出上铺空间狭窄，立刻说姐，你在下面，我睡上面，说完就主动爬了上去。
　　上铺空间有限，弯腰低头坐在铺位上都很吃力，头直接顶在车厢顶棚上。王向东干脆就从楼梯爬进铺位，直接躺在上面。只要不坐起身，在上铺也是可以自由翻转身体，这样就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了。
　　火车开动，咣当咣当的前行，王向东躺在上铺，感觉到上铺并没有想象中的摇摆和晃动，除了还是感觉到空间矮小以外，并没有多少不适应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睡卧铺，虽然第一次就是上铺，但是还是没有减少他对此的新鲜感。
　　他们上车之前，下铺的人已经盖被睡下了，睡着没睡着不知道，但是其他人也不好再在下铺坐一坐，杨欢干脆也像王向东那样，直接爬上二楼，直接躺在自己的中铺上。
　　时间还早，她并不像睡觉，加上床铺上的被褥和枕头虽然没有用过，看上去是换洗过的，但是还是有一股发霉的味道，让她没法睡觉。
　　她敲了敲头顶的床板，王向东的头就从床边露了出来。杨欢半靠在被褥上，正好和王向东的脸面对面，相距不到二三十公分的距离。这张已经长得棱廓分明的长脸上，分明还洋溢着第一次出行时候的兴奋和好奇。
　　我睡不着，陪姐说会儿话。
　　嗯嗯。
　　王向东使劲点点头，但是没有说话，好像是等着杨欢接着往下说。
　　杨欢知道王向东是一个心里面清晰，说话不多，但是每句话都有条不紊的那种男孩，很少在自己面前说得滔滔不绝。每次都是她找话题，两个人才能聊得火热，如果等他找话题，非得冷场不可。
　　他们在候车室等火车的时候，还有很长时间，又没有其他事情可做的，已经滔滔不绝地聊了很长时间。他们聊了很多很多没有聊过的话题，大人小孩的话题，家长和学生的话题，天南地北，东西文化，什么都说过了。
　　杨欢问他在新学校的感受，问他学校的女生好不好看，他都回答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她还问到王向东未来的理想是什么，他这次到时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说，他也不知道想做什么，身边的事情，好像他都不喜欢，他就是想去大城市看看，有没有其他更有意义和意思的事情。
　　多少年以后，杨欢想起这场在火车站候车大厅的闲聊，她才觉察到王向东其实已经快要成熟了，只是谁也没有意思到而已。不仅王向东本人没有意识到，就是与他相熟很多年的自己，也没有想到，眼前的大男孩，其实已经开始成熟了，已经开始在思考人生和未来。
　　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是因为他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出现，一旦出现了，他也就主动抓住机会。他现在比较确定是，自己不喜欢什么，不想要的生活，他都会放弃，想要去大城市，追求自己更喜欢的生活。
　　那场在人声鼎沸，嘈杂混乱的候车大厅，在一把长条的木椅上，一个女青年和一个男少年，谈笑风生、滔滔不绝、津津乐道的话题，可能就是他们未来很多年为之努力的生活方向。
　　他们谁也没有意识到，他们也不在乎，他们需要的只是快乐的聊天而已。他们好像说完了，他们相识以来，没有来得及说及的话题…
　　现在还想再找话题，好像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锤，你不是说想写诗吗？给我写一首啊？
　　杨欢想起他们聊天时候，说到了流行歌词，她抄写过很多诗歌和歌词，她问王向东有没有这样的东西。王向东摇摇头，说是没有，然后吞吞吐吐地讲自己看过这样的东西，没有抄写下来，只是偶尔记录下自己的心得，也就是自己偶尔写诗。
　　杨欢写靠在自己的床铺上，昏暗的车厢灯光，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笼罩在她的身上，昏暗的阴影中，她的圆圆的大眼睛，闪动着异常明亮的光芒。也许是为了出行方便，杨欢没有扎头发，而是披着过肩的长发，用一条彩色的头巾头巾扎着，显得非常干练。
　　可以…
　　王向东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然后就缩回脖子，只听见他在自己的床铺上翻腾起来。
　　他是以参加比赛的名义出来的，挎包中除了简单洗漱用品以外，还有文具盒和本子，甚至还有一本数学书。这些简单的条件是要做的，要不父母亲就会产生怀疑了。现在都排上用场了，他掏出一个本子，然后用笔在上面默写了一句诗歌。
　　黑暗
　　无法遮蔽你明亮的眼睛
　　就像黑夜中
　　最亮的那颗星星
　　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他写写、改改、最后又誊抄一边，很快就把本子递到下方杨欢的手中。这次他没有露头，而是把誊写好诗句的本子那页翻开，递给她而已。
　　杨欢结果本子，很惊讶地看着王向东简单的诗句，被其中的深情深深打动了。
　　她轻轻地叹了一声，然后说写得正好，送给姐姐吧，姐姐会好好保留的。她也没有得到王向东的同意，就把这页纸撕了下来，放在自己的枕头边。
　　杨欢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孩，但是现在却是多愁善感的年纪，就不免让她多愁善感起来了。
　　没想到，王向东这样耿直得像锤子一样的男孩，居然写出这么好的文字。说诗也不为过，反正在杨欢心目中，这就是给自己的诗歌了。
　　要是王向东在大几岁，她宁愿觉得，这就是献给她的情诗。
　　至少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收到过这么深情的情诗。
　　然后，她伸出手，向王向东要了圆珠笔，攥在手上，认真地想着自己脑海中记忆的诗歌。
　　她的记忆力虽然没有王向东的好，能够记住大量读过的东西，但是她抄写过的诗歌、歌词和其他短文等，她还是有点印象的。
　　杨欢把记忆最深刻的席慕蓉的诗歌记录下来，并且很庄重的写下了席慕蓉的名字，她可不想让王向东误以为这是自己写的诗歌。
　　另外一层意思，这只是她记忆中的诗歌而已，不一定就是她有感而发，更不是针对他的有感而发。
　　虽然她也很想写诗歌，并且也能写诗歌，但是现在是在去进货的火车车厢之中，严重干扰她的诗意。
　　其实我盼望的
　　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我从没要求过你给我
　　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
　　与你相遇
　　如果能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么再长久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就只是
　　回首时那短短的一瞬
　　王向东也是第一次读到席慕蓉的诗歌，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能够默记下来为止，然后他想了想，把自己记得的古诗写了一首，这些倒是课文里面经常出现的东西。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写完，他又递给了下面的杨欢，这次他偏头看了看下面依然在黑影中的欢姐，她眼中的光芒依旧，似乎还有点闪闪发亮，不知道是眼睛变得更加明亮，还是眼中噙满泪水。
　　杨欢同样把一首古诗写下来，然后传给他。
　　他们就这样一人写一首，或者是诗词，或者就是在某个地方看见的名人警句，你一首我一首，就这样传抄，直到火车车厢熄灯为止。
　　王向东躺在上铺，随着火车咕嘟咕嘟的节奏，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他甚至没有盖上被子。他的头下枕着杨欢交给他的包包，里面有这次进货所带的钱款。他在的高，相对比较安全。
　　杨欢斜靠在被子上，沉思了很久，这才翻身，整理好床铺，把让人非常怀疑的被子搭在身上，也昏昏沉沉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