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性》三点勇哥

7、救美1

　　扎双马尾的大眼睛女工叫杨欢，这是王向东最大的收获。他知道什么是女人了，也就觉得自己应该是多了一个姐姐。
　　但是那晚上分开以后，他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欢姐。
　　在纺织厂见不到一个人太正常了，全厂有七八千工人，白天上班都有四五千人，厂区地方又这么大，哪里就能够遇见想要遇见的人。像他这样的家属闲杂人员，只能在厂区的公共区域转悠，即不能去办公室，也不能进车间，甚至都不能去仓库找他父亲，当然，他最不愿意去的就是那些仓库库房。
　　如果不能遇见，只能去找到了，但是，那么大的一个厂区，他到哪里去找一个人了？王向东能够远远的见到背影就能够认出来，但是他还不知道她是那个车间的，在车间厂房林立的纺织厂，找一个人就变得非常难了
　　他知道哪里能够见到欢姐，但是又不能去。宿舍他不可能去，那里是女工们的圣地，甚至比厕所还要庄严，就是他这样的小男孩，他还没走进就会被轰走的。
　　他知道，夏天，女人在宿舍里面都是光溜溜的不穿衣服，当然不会让他一个男孩靠近。这是他听自己父母亲在饭桌上聊的话题，那时候他还小，父母以为他不懂事，才随口说的，他都记住了，他甚至一边听，一边想象那里的女工光着身体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应该就是澡堂子里面的样子吧？
　　他父母亲一定不会想到，他已经见过了澡堂之中女人身体的线条，这样的线条，在女工宿舍中飘来飘去，应该也就是这样。
　　澡堂也肯定有欢姐的身影，他可以轻易认出，但是他已经答应欢姐不再爬澡堂了，他是说到做到的男子汉。再说，澡堂看见的都是骗人的，哪有面对面看见欢姐的万分之一好看，他也就决定不再爬澡堂了。
　　找不到欢姐，她只能看欢姐送给他的连环画。这些都是日本连环画，与中国的一页一页的还不完全一样，故事内容比较复杂，但是他未必真的就感兴趣。
　　在这样沉闷的环境中，王向东只能重新去厂外找自己的同学去玩。在那个没有任何联系方式的年代，他们家没有电话，最近的电话也在仓库，但是在那里站着喊他的名字，在家中根本听不清。要不是提前约好了，他找不到其他同学，其他同学也找不到他。
　　男生在外面只与男生玩在一起，基本上不与女生在一起，这个和在学校的情况差不多。
　　别看他们回到家属区，在各自家中，马上就是青梅竹马的样子，但是到了外面，又变得老死不相往来。
　　男生女生玩的游戏完全不一样，男生们永远都不屑于女生的游戏，从来不会主动参与，否则就要被小伙伴看不清。偶尔有女生参与男生的游戏，也会招惹路人异样的眼光，还会被评价，怎么跟一个假小子一样。
　　暑假，对于男孩子最好的游戏就是去河里面游泳。
　　流进市区的河流有好几条，夏天也是涨水的时候，河水满盈，流进市区的时候，已经变得不甚湍急，正好是游泳的好时机。这还不仅是小孩喜欢去游泳，大人也一样，去河里面游泳的人，远远多于去游泳池的人，特别是夏天。
　　每年几个固定时间，在状元桥桥头，经常有很多常年游泳的男人，在表演各种跳水姿势，每次都引来桥上和河道两边大量围观人群，并且发出一阵阵喝彩之声。
　　尽管每年都有游泳溺水的消息传出，有成年人的，也有孩子的，但是都阻挡不住大家下河游泳的决心和毅力。
　　真正阻挡住大家下河的原因是水质问题，水质越来越浑浊，其中夹杂各种污染物，还有刺鼻的异味，就再也没有人下河了。
　　首先是河边洗衣洗茶的人少了，多了倾倒垃圾的人，然后就是游野泳的人没了，除了个别住在河边的孩子还在水中戏谑以外，其他人就都没有再跳水游泳。
　　对于王向东他们这么小的男孩，还有其他更好的娱乐方式。
　　男生白天的主要游戏都是户外游戏，去郊外的田野之中，在小河埂中捕鱼、在田间地头，用自制网兜网蜻蜓、在土壤里面捉蟋蟀。更有甚至就是去水库游泳，这个比较遥远，加上家长极力发对，他们去的很少。
　　天黑以前，男生们基本上都回家了。
　　回家的主要目的就是吃饭，白天饿了一天，没有多少孩子还能够抗住的。除了少数孩子出门带一点干粮以外，大部分孩子都是毫无准备就出门了，说走就走，身上既无钱，也没有吃的。路上遇见什么吃什么，要不即饿着肚子回家。
　　晚饭以后，街上就会出现成群结队的家人散步，这是城市生活节奏变得的结果。晚上不开会，不学习，也就有了更多时间与家人在一起，晚饭后在街道上散步就是最主要的行动。
　　等散步的人群渐渐回去以后，街上只剩下一对对谈情说爱的情侣了。好像是约定好了一样，街道上留下来的都是一对对谈情说爱的情侣了，
　　无所事事的男孩子们，就想了一个非常不靠谱的玩法，他们成群结队地去偏僻的小巷，或者城市中心的几个小公园，跟着谈情说爱的年轻情侣。
　　偷偷地尾随，等情侣们在公园的长凳坐下，相互依偎在一起，或者在公园的假山后面，搂搂抱抱，发生一点肢体亲密动作的时候，要么跳出来吓人，要么发出各种恐怖的声音吓人，或者干脆就是丢小石子，最终的目的就是把这些情侣吓跑。
　　男孩们把这样的恶作剧，统统说成是为民除害，免得他们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这些话其实都不是他们想得出来的，他们也是听来的，而且很多人并不理解话中的真实意义，只是觉得好玩，或者就应该这样。
　　他们多是从家中、院子中、或者街道上的年龄大一点的老太太口中听来的，还有更难听的，什么伤风败俗，什么不正经，什么不要脸…
　　最后在男生这里统统汇集成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了。
　　参与这些活动的男生，每一个人心中好像都有一股执念，就是应该这样做，既然自己得不到，或者是不应该得到，还是现在没到时候，那么，别的人也就不应该得到。
　　王向东有自己的目标和想法，他对于别人的事情并不感冒，他关心的是欢姐的事情，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些事情应该与自己，多多少少有点关联。
　　从厂大门出来，他直接奔纺织厂家属区，厂区距离家属区其实还有一段距离，中间隔着好几条街道，其实也就是小半个城市，这就是他回到厂区，就不再去找同学玩的主要原因，因为太远了，不方便。即便是放假在家，要是事先没有约定，等他从厂区出来，走到家属区的时候，再去找同学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扑空了。
　　所以，假期的白天有大把的时间，再大的厂区，都满足不了他玩耍的需要，只能去找同学和朋友，但是还是经常找不到同学，王向东只好一个人在街上瞎逛。
　　王向东在大街上无聊地晃悠，没有发现自己的同学，却发现了正在街上谈恋爱的杨欢。
　　他在街上晃荡基本上不去买东西的主要街道，他兜里面基本上没有钱，即便有钱，最多也就是两三角钱，除了街边吃碗面条，什么也干不了。家里有厂里食堂的菜票，只要到饭点都可以去打饭，除此之外，他父母亲就不再给他准备任何东西。
　　他只能捡偏僻的小巷钻，他们同学朋友之间也经常去这样的小巷，毕竟里面还有古井、牌楼、破旧的房子，甚至还有荒废的小院子。很多地方已经开始拆除，正在建筑新的钢筋水泥红砖房，路边对着很多水泥预制板，和红砖砂石。
　　这种房子与工厂家属区的三层红砖房完全不同，这些建筑都是先搭建水泥柱子，上面盖上水泥预制板，就算是一层楼了，然后再用红砖分隔成一间间房子。许多建筑已经搭建了一两层楼的高度，露出水泥柱外面，长短不一的钢筋。只要没有施工的人，小孩们是最喜欢去里面玩耍的。
　　王向东就是在这样的小巷之中，遇见了杨欢，她推着自己的自行车，与另一个也推着自行车的男的并排走着。王向东出来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寻找杨欢，对她的身影非常敏锐就发现了，加上她淡紫色的连衣裙，几乎很远就能够识别出那就是杨欢。
　　一男一女推着自行车在街上走着，就连王向东都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压马路，另一个名称就是谈恋爱。
　　与杨欢并肩而行的是一个看上去年与杨欢龄相仿的男的，王向东更愿意说是一个比杨欢大了很多的男的，他不会使用男青年这个词汇，因为他没有觉得杨欢是所谓的女青年，她只是觉得杨欢就是一个欢姐。
　　王向东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男青年找杨欢了。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王向东还不知道杨欢的名字，只是记住了扎双马尾的大眼睛女工。那次在厂门口见到时候，就非常有影响，对于男青年也非常有印象，因为他穿着中山装，还戴着眼镜，不仅显得沉稳，还很斯文，所以给王向东很强烈的印象。
　　他甚至有过一段时间觉得，是不是像扎双马尾的大眼睛女工喜欢的都是这样斯文的男人，是不是自己以后也应该戴上眼镜。但是即便是他这么想了很多年，王向东一直都没有戴上眼镜。
　　那以后，他应该再见过找杨欢的男青年，不过，茫茫人海之中，遇见这种事情的几率其实也是很低的。
　　不过，他从前面与杨欢并排而行的男青年的背影分析，应该不是以前的那个男的，虽然没有见到是不是戴眼镜，但是这个男的明显宽了很多，比之前的那个壮实。
　　这年代，两种男的比较容易因为别人注意，一种是四眼，就是戴眼镜的男的，不管是不是真有文化，只要被叫四眼，多多少少是一种贬义的外号的，每个小群体中，只有一两个这样的人，所以只要一说四眼或者眼镜，其他人基本上都知道指的是谁。
　　另一种称呼就是胖子，那个年代的胖子完全不是十几年后的标准了，那个年代基本上都是清瘦的身材，但凡壮实的，基本上就可以成为胖子了。胖子，也是包含贬义的，至少叫你的人有点嫉妒你。在刚刚解决吃饱问题的年代，你却吃得很好，要不这么吃胖。
　　这也是这两种男的比较容易引起别人的关注。
　　王向东就比较确定现在的胖子，不是之前的眼镜。
　　两个人在大街上推着各自的自行车，边走边聊，王向东远远跟在后面。他也无法判断，前面两人是不是在谈恋爱。因为多数谈恋爱的都是，男的骑车，后衣架上坐着女的，这个是标准姿势。他们现在是各自推着各自的自行车，好像也并不急于去某个地方。
　　但是，他们又的确相似在谈恋爱似的压马路。两人并排而行，虽然中间隔着一辆自行车，也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距离非常亲密。要是他们都没有退自行车的话，就与其他谈恋爱的并无差异。
　　因为是步行，且是推车步行，两个人走得非常慢。王向东跟在后面都有点不耐烦了，走走停停，这样才能保持与他们适当的距离，否则，他早就超越过去了。
　　他还是很耐心的在后面跟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随？更下去的目的是什么？是怕他们真正好了吗？还是害怕杨欢被人欺负？
　　路过一家冷饮店，两个人把自行车停在路边，锁好车，然后一起走了进去。
　　只是一家国营冷饮店，里面人不多，应该是价格不菲的原因吧。王向东没有钱，自然没法走进去，就在远远的地方蹲下，守着冷饮店大门。
　　王向东看见杨欢走了出来，即便离得很远，也能够感觉到她满脸怒气。两三步走下楼梯，冲到自行车面前，打开自己的自行车，身子一挺就上了自行车，毫不回头的走了。这个时候，那个男的才追赶出来，他站在原定，大声喊叫了两次，杨欢根本没有搭理，早就走得无影无踪。
　　那个男的见无法挽回，站在原地有气恼很长时间，这才也打开自己的自行车，悻悻的朝相反方向走了。
　　王向东被远处突然发生的事情惊住了，等到那个男的也离开以后，他在想去追赶杨欢的时候，早就来不及了。
　　走路是追不上自行车的，就是跑步也不行，刚开始跑还不会被拉开距离，但是距离一长、时间一长，跑的再快，也很难嘴上自行车。

　　我见到你和男朋友在压马路了。
　　改天，王向东专门在厂区遇见杨欢，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
　　他现在已经学会计算工人上下班时间，只要愿意，在厂区找到她也不是很难。
　　你遇见了？
　　杨欢并没有惊讶，毕竟那是大街上的事情，已经被很多人遇见了。她甚至都可能看见王向东，只是没有明确提醒而已。
　　是的。最后你跑了？
　　那不是我男朋友。
　　我觉得是，你们压马路了。
　　听王向东在自己身边絮絮叨叨，杨欢有点吃惊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小屁孩已经长大了，差不多有自己高了，只是嘴角的绒毛，依旧是一圈绒毛而已。
　　大锤，关好你自己的事吧，少来管我…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身上穿着工作装，蓝白相间的工作装，胸前系着雪白的围裙。紧绷的裤子下面，丰满的臀部，随着走路的姿势一点一点摇摆，这个姿势给王向东留下很深的印象。以至于他以后都养成了，看杨欢背影走路的习惯。

　　多日以后，王向东从工厂跟着杨欢出来以后。
　　再一次见到了杨欢和她的男朋友，这次他们约着的是去酒店的西餐厅见面了。王向东虽然进不去酒店，但是西餐厅正好在一楼，有长长的落地玻璃，在街对面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王向东本来以为，他需要等待一顿饭的功夫，谁知道他只等待一会儿，就看到令他大吃一惊的事情。
　　他坐在酒店街对面的一个书摊上，捧着一本武侠小说，正在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着，眼睛还时不时瞄着对面酒店一楼巨大的落地窗。透过窗玻璃，他都能够看见临窗坐着的那对男女。
　　王向东以为这是一顿饭的功夫，所以就忍痛租了一本还没有看过的武侠小说看着。才看了没有一会儿，突然，他就看见惊讶的一幕。
　　王向东看见对面相向而坐的男女，女的突然站起身，朝着男的挥手打了一巴掌。看那个动作，尽管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还有厚厚的玻璃，王向东都能够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
　　的确没错，女的恨恨地扇了男的一个耳光，而且是用尽全力的那种。男的被打蒙了，或者是无力回击，姿势呆呆的坐着，一动不动，任凭女的把推进就走。
　　这个男的，就是前不久在路上遇见的那个，身材魁梧得有点微胖，在杨欢面前，也是毫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