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和风暖阳》叶听梧

48、程辰的回归

　　疫情如一场毫无征兆的飓风，席卷了各行各业。旅游、餐饮、建筑等行业首当其冲，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而卓远建筑设计公司，这家曾在行业内闪耀光芒的企业，也未能在这场风暴中幸免。

　　曾经，卓远的办公室总是灯火通明，设计师们忙碌的身影穿梭其中，讨论声、键盘敲击声不绝于耳。“李工，你那个剧院的曲线结构再优化下，施工队那边反馈不好落地。”设计总监林煌对年轻设计师说。“放心，我加个斜拉支撑就能解决。”年轻设计师头也不抬地敲击键盘。

　　然而如今，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零星几盏灯亮着，灯光洒在空荡荡的办公桌上，映照着散落的设计草图，显得格外冷清和寂寥。

　　张一鸣坐在自己那宽大的办公桌后，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下滑的业绩报表，眉头越皱越紧，凝成一抹散不开的焦虑。窗外，京市的天空灰蒙蒙的，厚重的乌云像一块巨大的铅板，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上空，正如他此刻压抑而沉重的心情。

　　疫情之后，建筑行业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许多原本计划中的项目被无情地搁置，客户们纷纷收紧了预算，对设计方案的要求却丝毫没有降低。行业竞争愈发激烈，各大设计公司为了争夺有限的项目，不惜压低价格，展开了一场残酷的厮杀。卓远这样以创新设计为核心竞争力的公司，也不得不面对资金链紧张、人才流失的困境。

　　张一鸣作为公司的领导者，心急如焚，他尝试了各种办法：压缩成本，将不必要的开支降到最低，甚至连办公用品的采购都精打细算；调整业务方向，试图开拓一些新的市场领域，但都收效甚微；积极寻求投资，四处奔波，与各种投资机构洽谈合作，然而，疫情之下，建筑行业的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投资者们对卓远的前景并不看好。

　　“张总，这是今天收到的退单通知。”助理宋欣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担忧。

　　张一鸣接过文件，没有说话。他缓缓翻开文件，是城东那个商业综合体项目。他苦笑一声，那曾是团队熬了三个通宵拿出的竞标方案，而此刻得到的是客户取消合作的冰冷理由："因疫情影响，集团决定暂停所有非必要支出。"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家客户取消了合作，每一次的退单都像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让他感到无比的绝望和无助。

　　“我再去联系一下其他可能的机会。”宋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只是...情况可能不太乐观。昨天联系的三家甲方，两家说预算冻结，一家直接把电话挂了。”

　　张一鸣点了点头，看着助理离开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他缓缓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京市CBD的车水马龙。曾经，他是这个城市里最耀眼的创业者之一。卓远在他的带领下，从一个只有几个人的小工作室，一步步成长为业内知名的设计公司，那段辉煌的岁月仿佛还在昨天。然而现在，一切仿佛都在崩塌的边缘，公司的未来充满了迷茫和不确定性。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请进。”张一鸣依旧站在窗前没有回头。

　　“好久不见，一鸣哥。”一个甜美中带着清脆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办公室的沉闷。

　　这个声音让张一鸣猛地转身，他的身体微微一震，仿佛触电一般。站在门口的，是程辰。

　　她比记忆中瘦了一些，但依然保持着那种独特的优雅。简单的黑色连衣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线，利落的短发显得干净利落。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站在门口看着他，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关切和心疼。

　　“程辰？”张一鸣的声音有些嘶哑，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衬衫，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我听说…卓远遇到了一些困难。”程辰走进来，将文件夹放在桌上，“不知道你…公司还需不需要我。”

　　听着程辰的话语，张一鸣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惊喜，有疑惑，有歉疚，也有一丝期待。

　　“你……为什么回来？”张一鸣问道，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试探。

　　程辰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这里是我曾经的家，而你，”她顿了顿，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看起来需要帮助。”

　　张一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公司的情况很糟糕。”张一鸣沉默了片刻最终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很多老员工都走了，项目停滞，资金链随时都可能断裂。”

　　“我知道。”程辰点头，从文件夹中取出一份文件，“我带来了一些可能的解决方案，包括短期资金周转和人才回笼计划。另外，我联系了几位之前离职的核心设计师，他们愿意在特殊时期回来帮忙。”

　　张一鸣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着。程辰的计划周密而务实：利用政府对小微企业的纾困贷款解决燃眉之急，启动"弹性工作制+项目分红"模式召回人才，甚至连如何跟供应商谈判延期付款都写得清清楚楚。

　　“你是怎么……”张一鸣抬头，话未说完，眼中透露出一丝惊讶。

　　程辰微微一笑，笑容温暖而明亮：“我离开后，并没有走远。我一直关注着卓远，也关注着你。”她的声音轻柔，“只是当时，我觉得自己在你眼中，永远只是那个处理人事问题的程总监。”

　　张一鸣的心头涌起愧疚，“程辰，我……”

　　“不用解释。”程辰摇摇头打断他，她的笑容依然温柔，“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重要的是如何让卓远活下去。”

　　张一鸣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他的学妹，他的前人力资源总监，卓远曾经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她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卓越的管理能力，总是能在关键时刻为公司解决各种难题。还记得那个被甲方刁难到想辞职的新员工，是她带着做心理疏导；那个因家庭困难想跳槽的老设计师，是她连夜帮忙想办法解决子女入学问题。

　　然而大半年前，她突然辞职离开，只留下一封辞职信和几条微信，此后更是拒绝与他的联系。在她离开后的日子里，他才想起她眼中的失落和无奈，仿佛藏着无数的委屈。不是他没有看见，只是他当时心里装着的是另一个人，对程辰的付出和情绪都选择性地忽略。

　　以前一直习惯了她做他最得力的助手，习惯了有她陪伴在身边，但在她离开后，他才惊觉，自己对她的感情，远不只是朋友和同事这么简单。

　　在他无数个独自加班的夜晚，会无意识地走到她曾经的工位旁，桌上还留着她手绘的小盆栽速写，那是她解压时的习惯。触摸着明明冰凉的桌面，却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程辰，早已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只是他太迟钝，直到失去才真正明白。

　　“谢谢你回来。”张一鸣轻声说道，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感激，还有深深的情意，“我需要你。”

　　程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微笑点头：“我会尽我所能。不过，张一鸣，这次我不想只做你的员工了。”

　　张一鸣怔住了，看着程辰眼中的笑意和期待，随即也笑了，那笑容温暖而灿烂：“好。”

　　“还好，还好你愿意回来，还好我又重新找回了你。”张一鸣心中默默说着，心中充满了感慨和喜悦。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窗外，北京的天空依然灰暗，厚重的乌云依然笼罩着城市，但张一鸣的心中，却似乎透进了一束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