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酒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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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德宫酒店的包厢里，红木圆桌旁的气氛算不上热络。颜斯年刚进门就脱下了驼色大衣，露出里面剪裁合身的丝质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腕间一块低调的百达翡丽。驼色大衣随意搭在椅背上，领口两颗扣子松开，锁骨下那点淡痣在暖光里若隐若现 —— 去年拍时尚大片时，造型师特意让他露过这颗痣，甚至被粉丝做成手办，至今还挂在他工作室的展示架上。
“颜制片，您可算来了。我爸片场还有点事，等等过来。” 钟潜赶紧起身迎他，手里还攥着《罪人》的剧本，额角有点冒汗，“这是我爸跟您提过的，修改后的最终版，主要角色线都围绕陆池走。”
颜斯年接过剧本，两个端茶的女服务生正偷偷用手机拍他垂眸翻剧本的侧影，他余光扫到，却没点破，只指尖在 “陆池” 二字上轻轻敲了敲，对着钟潜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姿态反倒更勾人。“不用紧张，坐下说。”
“好……好，”钟潜有点恍惚，“您看看怎么样，还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
克德宫酒店包厢的红木门再次被推开，柳文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颜老师倒是会选地方。”
他拎着黑色琴盒走进来，189cm 的身形几乎挡住半扇门的光线，深灰色西装袖口别着枚银质袖扣，是某奢侈品牌的古典乐系列，据说全球限量五十枚。
颜斯年的手里攥着《罪人》的选角资料，指尖在 “陆池候选人” 那页折了道浅痕，要知道刚才路上温佳玉提柳文柏时，他还斩钉截铁说 “不可能”，眼下人却真的站在了门口。
颜斯年的目光扫过柳文柏手里的琴盒，“没想到柳老师谈工作还带乐器，是准备聊完即兴演奏一段？”
这话里带着点商业片常客对文艺圈的调侃。
圈内都知道颜斯年最烦 “故作清高的艺术做派”，当年他在采访里直言 “电影首先得让人看懂，再谈艺术”，这话被不少文艺片导演怼过，柳文柏虽没公开回应，却在某次电影节后台，当着记者面说 “有些演员把票房当唯一标准，是对电影的亵渎”。
柳文柏没接茬，走到钟潜身边坐下，琴盒精准放在脚边两拳远的位置，那是他多年的习惯，规整得像用尺子量过。他拉开椅子坐下时，目光先扫过桌案上的资料，指尖在 “制片人：颜斯年” 那行字上顿了顿，语气没什么温度：“钟山导演上周给我打了电话，说他儿子这部戏，得靠颜老师坐镇才敢开机，我还以为是开玩笑，毕竟颜老师向来只管《当只快乐的猫》这类商业片。”
这话半是实情半是试探。钟山找他时，特意强调 “颜斯年是我三顾茅庐请来的，他虽第一次做制片，但在圈内的分量你清楚——有他在，投资和宣发都不用愁”。
柳文柏也听过关于颜斯年的传闻：票房圈的 “印钞机”，近五年就有三部电影票房破二十亿，身边绯闻从流量小花到实力派演员没断过，凡事只看 “能不能赚钱”，去年还有导演爆料他为了加商业植入，硬改了剧本里的关键情节。
颜斯年自然听出了试探，轻轻地抿了一口红酒：“钟导抬举我。不过话说回来，柳老师到现在还没给钟潜准信，是觉得这剧本配不上您的影帝身份，还是怕跟我这个‘票房工具人’合作，掉了您的身价？”
他说话时眼尾上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却没真的动气。在圈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早习惯了别人的质疑。当年他从龙套演员做到票房大佬，靠的就是 “别人越质疑，越要做到最好” 的性子，这次转型制片，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钟潜坐在中间，手里的茶杯都快捏变形了。他昨天还跟父亲保证 “能让两位老师好好聊”，现在看这架势，怕是要吵起来。他赶紧打圆场：“文柏哥，颜老师，咱们先看剧本细节！我爸说，这部戏的核心是‘犯罪背后的人性’，您俩都是行家，肯定能找到共鸣。”
柳文柏拿起桌上的《罪人》剧本，抬眼时目光锐利如刀：“小钟导，改后剧本我看了，还有一些细节和情绪方面需要调整。另外，我有一个要求，另一位男主角的选角不能只看流量。”
颜斯年闻言抬了抬眼，把选角资料推过去，指尖在 “片酬 3000 万” 那行顿了顿，语气是制片人特有的客气，却没起身。
他刚结束《当只快乐的猫》夜戏，眼下还带着淡青，却靠一个抬眼的笑，把疲惫揉成了慵懒，“柳老师先看看这位候选人，去年犯罪片票房破八亿，粉丝基数大，能带动预售，正好跟您的文艺受众互补——咱们预算有限，得先活下去，再谈艺术。”
“活下去不是牺牲角色的理由。” 柳文柏扫过资料，眉头皱起，“赵峰要的是‘高智商罪犯的克制感’，不是靠粉丝撑场面的‘流量脸’。” 他往前倾身，气场瞬间压过来，“颜制片是觉得，票房能掩盖角色逻辑的漏洞？”
“我是觉得，没人看的电影，再讲逻辑也是白费。” 颜斯年笑了笑，眼尾上挑却没达眼底，“柳老师拍文艺片有资本任性，可咱们这项目，少了票房撑着，连后期都做不完。”
两人话里藏锋，钟潜赶紧插话：“两位老师说得都对！咱们可以折中嘛……我爸已经到酒店门口了，咱们先吃饭，先吃饭……”
颜斯年觉得今晚这顿饭可能是他近半年来吃得最难受的一顿。
包厢里空调温度打得足，但他后背愣是有点发凉。圆桌对面，柳文柏坐得那叫一个端正，跟出席什么国际会议似的，连面前餐具摆放的角度都好像用尺子量过。
钟导倒是乐呵呵的，完全没察觉桌上暗流涌动，还在那热情介绍，“文柏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斯年你也熟，咱们这项目，要是能促成你们二位合作，那真是……”
后面的话颜斯年没仔细听，他正忙着用余光打量柳文柏。这人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羊绒衫，衬得肤色更白，灯光下眉眼显得格外清晰，也确实……挺能唬人。颜斯年心里嗤了一声，长得人模狗样，可惜长了张嘴。
“这段的情绪不对。”柳文柏突然开口，声音不高不低，正好截断了钟导的话头，他已经看到剧本的第三十七场——陆池审讯赵峰的戏，红笔在 “赵峰笑说‘我爸总打我’” 那行字下画了线：“这段情绪不对。赵峰的笑该是冷的，带着自我毁灭的劲儿，不是现在写的‘轻蔑的笑’，这样呈现太表面了。颜老师，你觉得呢？”
颜斯年凑过来看了眼，红酒的香味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水味飘过来，柳文柏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柳老师说得对，但也得考虑观众。” 颜斯年的指尖点在剧本上，“‘自我毁灭的冷笑’需要铺垫，可这段前半段都是紧张的审讯，突然来这么一下，观众未必能 get 到。不如加个细节，赵峰说这话时，手指在桌沿上敲了三下，像在数自己挨过的打，既藏了情绪，又能让观众注意到。”
柳文柏愣了愣。他没料到颜斯年会提出这么具体的细节，而且不是商业片常见的 “简化处理”，而是真的在琢磨角色的内心。他低头看着剧本，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纸页：“可以试试，但敲打的节奏得统一，不能乱。”
“这个简单，我让音效组先做个demo。” 颜斯年掏出手机，给音效指导发了条语音，语气干脆利落，完全没有新手制片的犹豫。挂了电话，他才发现柳文柏在看他，眼神里少了点之前的冷意，多了点探究。
“颜老师对角色细节倒是挺上心。” 柳文柏的语气缓和了些。
“毕竟是第一次做制片，总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颜斯年笑了笑，拿过醒好的红酒又往高脚杯里又倒了点，“再说了，好角色才能出好电影，好电影才能赚钱。我虽然看重利益，但也没傻到只顾眼前。”
“哦，听起来颜老师已经看过剧本了，觉得怎么样？”
颜斯年放下酒杯，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了下，脸上挂起惯有的笑，“粗略翻过。钟潜导演虽然年轻，想法很大胆，犯罪心理这个切入点挺有意思。”
他话说得圆滑，既没显得太热情，也没驳钟导面子。
柳文柏点点头，那眼神平静得让人来气，“剧本第三十四场，陈默在审讯室独自沉思那段，颜老师觉得处理得怎么样？”
颜斯年心里咯噔一下。第三十四场？他昨晚光顾着看庄导那边的新戏通告，剧本后半部分确实只是匆匆扫过。他面上不动声色，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那场戏的片段。
“柳老师对这段有想法？”他把问题轻巧地抛了回去。
柳文柏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语气平淡无波，“那段独角戏，目前写得像心理教科书。愤怒，恐惧，挣扎，情绪标签打得太明显。真正的罪犯，尤其是高智商罪犯，情绪是藏在皮肤底下的，自己都未必察觉。”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颜斯年脸上，像是要从他反应里挖出点什么。
颜斯年忽然就笑了。他身体往后靠进椅背，姿态放松下来，“柳老师说得对。不过我觉得，电影毕竟是给观众看的，完全不要外显情绪，会不会太闷了？”他指尖在桌上轻轻一点，“好比两个人吵架，一个吼得震天响，一个死活不吭声，观众看谁？”
“看那个不吭声的。”柳文柏接得很快，“因为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什么。”
“但一直不吭声，观众就该睡着了。”
“所以需要节奏，需要细节。”柳文柏的目光掠过颜斯年随意搭在桌沿的手，“比如手指无意识的蜷缩，或者喉结滚动一下。这些东西，剧本上没写。”
钟潜在旁边听得眼睛发亮，赶紧插话，“两位老师说得都对！这部分是我写得不够细，到时候我们可以根据现场感觉再调整……”
颜斯年没再接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醇厚的滋味在舌尖漫开，他却品出点别的味道。他得承认，柳文柏刚才那几句话，确实戳到了点子上。这让他有点不爽，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外。
饭局后半程，基本是钟导和钟潜主导话题，聊项目预算，聊预期拍摄周期。颜斯年没再多说选角，只偶尔插句制片细节，例如“城西老厂房的违约金要按天算，最多给三天筹备期”“宣发预算得留两成应急”，句句切中利益要害。柳文柏话更少，却总在钟潜提到场地时开口：“老厂房的消防通道不合规，必须整改，否则宁可不拍”“审讯室要搭在顶楼，用自然光打半明半暗的光影”……
这人严谨得让人害怕。
中途颜斯年出去接小陈的电话，说回到家的“小锦鲤” 把之前那个意大利手工猫爬架挠坏了，问要不要再订一个。他脸上的笑带着轻松，道：“订，当然要，还要跟之前一样的。”，挂了电话转身，差点撞上站在走廊尽头的柳文柏。
两人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近到颜斯年能闻到他身上极淡的，像是雪松混着点书卷墨水的味道。
“吓我一跳。”颜斯年往后撤了半步，拉开距离。
柳文柏似乎也顿了一下，才开口，声音比在包厢里更低沉几分，“卓嘉月那边，我让团队处理好了。”
颜斯年挑眉，“什么意思？”
“那些扒她隐私的水军，源头查到了，是对家公司在搅混水。热搜已经撤了，后续不会再有类似通稿。”
颜斯年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明白过来。柳文柏这是在解释，或者说，撇清关系。意思是这次绯闻风波不是他团队的手笔，甚至，他还顺手帮了个忙。
“柳老师倒是消息灵通。”颜斯年语气听不出喜怒，“我还以为是你们那边嫌热度不够，又添了把火。”
这话说得有点冲，带着他惯常的刺。说完他就有点后悔，不是后悔内容，是后悔语气太容易被抓住把柄。
柳文柏果然微微蹙了下眉，但没动气，只淡淡道：“我没那么无聊。”
他目光在颜斯年脸上停留片刻，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略一颔首，转身先回了包厢。
颜斯年看着他那挺直的背影，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又冒了头。这人怎么就能永远摆出这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回到包厢，气氛似乎微妙地变了一点。具体哪里变了，颜斯年也说不上来。可能就是柳文柏偶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比以前多停留了那么零点几秒。
饭局散场时已近十点。钟导喝得有点高，拉着颜斯年的手反复说后生可畏。钟潜则忙着跟柳文柏交换后续沟通的具体方式。
站在酒店门口等车，夜风带着凉意吹过来，颜斯年揉了揉眉心。温佳玉的车先到了，他拉开车门，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柳文柏还站在廊下，灯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他没看手机，也没左右张望，就那么安静地站着，像是在等，又像只是单纯在出神。侧脸线条在夜色里显得有些疏离。
“谈得怎么样？” 温佳玉发动车子时问。
“还行。”颜斯年闭上眼，“剧本有点意思，就是合作对象……”
他话没说完，但温佳玉懂了，“柳文柏那人就那样，圈里出了名的难搞。不过业务能力没得说。”
“看出来了。”颜斯年扯了扯嘴角，“一句台词能给你分析出八百个层次。”
“那你怎么想？这项目，接不接？反正还没签字落笔。”
颜斯年睁开眼，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他想到了柳文柏说“细节”时的眼神，想到了他站在走廊里说“我没那么无聊”时的语气。
“接。”他说，“干嘛不接。”
他倒要看看，这个柳文柏，到底有多少层皮。
副驾的小陈突然插话：“哥，那个猫爬架我已经下单了，小锦鲤帮忙挑了个棕灰色的！”
颜斯年笑出声，刚才的微妙情绪散了些：“算它有眼光。对了，我让你订的爵士乐黑胶，到了吗？”
“到了！放你书房了，限量版，十万一套！”
“钱赚了不就是花的？” 颜斯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嘴角还勾着笑。
哪怕最终真的要跟柳文柏合作，日子该潇洒还得潇洒。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酒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