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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悸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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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身上伤势严重,白雨眠久不能沐浴,只得用布帕沾水简单擦拭了身体。如今伤口皆已结痂,她便想着好生梳洗一番。
白雨眠向吴砚磕磕跘跘的述说着自己的需求,“师傅,我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
“我想......想沐浴净身。”
吴砚放下手中捣药的石杵,停顿了片刻,目光在她身上淡淡扫过,带有几分探究。
见他这般看着自己,她便将手腕上早已结痂的伤处露出,递到他眼前。
他俯身细细瞧了瞧,见结痂颜色幽深,确是稳妥,这才缓缓开口,“好。”
得了应允,白雨眠小脸当即便绽放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多谢师傅!”
她话音刚落,便转身想去柴房取自己梳洗之物。
谁知转身方觉,吴砚这庭院里没有可以沐浴的地方。正当茫然之间,吴砚递来一个素色布囊,“此衣物是先前下山为人诊病时,途径集市偶遇的衣物,看尺寸大小你应穿得,便买下了。”
白雨眠接过布囊,轻轻掀开一角,见是一身桃粉色的罗裙,上面还绣着几朵淡淡的桃花,雅致可人。
她小脸腾地泛起红晕,眼底满是藏不住的欢喜,抬眸问道:“师傅,这个真是给我的吗?”
吴砚微微颔首,语声柔和,“随我来。”
没一会,吴砚便她带到了山中一处清涧。
涧水潺潺,水流之下竟有一方天然形成的水池,池水澄澈见底,经日光映照,泛着温润的光泽。
白雨眠这才恍然,难怪有时见他归来换了一身衣物,原是在此处沐浴。
“师傅平日里,便是在这里净身?”白雨眠指着那方清池,语气中带着几分诧异与新奇。
“此处幽僻无人,池水清冽,经暖阳晒过,水暖宜人。”吴砚看了她一眼,旋即转身,“你洗吧,我在前方守着,无人会来惊扰。”
白雨眠这才放下心来。褪去身上素旧的布衣,踏入池中。池水果然暖融融的,漫过肌肤时带着草木的清润气息,洗去多日尘垢与倦怠。
她掬起一捧清水,小心翼翼避开结痂的伤口,轻轻擦拭四肢百骸,只觉通体舒服。
岸边桃花罗裙静静叠放,粉白相映,衬得周遭景致愈发清雅。她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鬓发湿漉漉贴在脸颊两边,眉眼褪去了几分病气,添了些许鲜活。
清水拂过脸蛋,凝成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发着光辉。白嫩的小脸,有着精致五官,双眼如桃花包含柔情,唇如红玉般软糯又热烈。
这般娇柔可人的模样,也不知能否走进某人的心。
正在欣赏遐想之际,忽闻林间传来一声轻响,似是枯枝断裂。白雨眠心头一跳,忙拢住里衣回头望去,却见吴砚缓步走来,手中拎着一只竹篮,蓝中放着一块新碾的胰子与一方干净的素帕。
“山中露重,莫洗太久,免得着凉。”他将竹篮搁在岸边石块上,目光未曾直视,只淡淡吩咐了一句,便转身退去。
白雨眠脸颊微微发烫,低声应道:“我知晓了,多谢师傅。”
待她梳洗完毕,换上那身桃花罗裙,尺寸很是贴合如量身定做般,将她婀娜多姿的身材展现出来。裙摆轻扬间,桃花纹绣似要随风绽开,如同真的桃花一般。
她束好发鬓,拾起布囊,快步走向林外。吴砚正倚在老树等候,见她走来,目光微顿,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师傅!”
白雨眠心尖欣喜,朝他快步跑去,哪曾想脚下突然被树根一绊,身形踉跄着连连扑向正欲起身的吴砚。
下一瞬,怀中布囊脱手飞落一旁,她整个人已然扑进了吴砚怀中。少女独有的清香混着水汽与草木气息,在鼻息间萦绕,清冽又清甜。
吴砚下意识伸手揽住她的腰肢,指尖处到那罗裙下细腻的缎面,又觉不妥,力道一松,却仍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背。
他喉结微动,气息略滞,垂眸间只见她鬓边未干的水珠,睫毛轻颤如蝶翼,带着几分娇羞与惊惶。
“小心。”他声音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掌心温热的触感隔着衣物传来,让白雨眠脸颊愈发滚烫,连忙撑着他的胸膛起身,手指不经意间划过他的衣襟,慌忙收回手,垂着头不敢看他。
声音软柔,带着几分羞涩,“师傅,是我失礼了。”
布囊滚落在草丛间,几朵被她精心收着的野花散了出来,虽沾了些土灰,却依旧鲜嫩。吴砚俯身拾起布囊,将野花轻轻放回其中,递还给她时,眸光避开了她的眉眼,只淡淡道:“林中多碎石枯木,行走时需留下脚下,切勿焦急。”
“是师傅,我记下了。”白雨眠接过布囊抱在怀中,想起方才她扑倒在他怀中的情景,心有余悸,心跳反而愈发急促。
吴砚已转身迈步,“走。”
他声音恢复如往日般的温润平和,仿佛方才的一切未曾发生。
白雨眠连忙跟上,并肩而行时,能闻到他身上清润的沉香,混着山间草木的气息,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了些。
她抬手按在胸口上,感受着那炽热的心跳。此刻她无比确定,这急促的悸动,亦属于他。
……
每逢吴砚上山采药或是下山出诊,白雨眠便在庭院中料理草药,或是趁着晴好日光晾晒药草,指尖沾染的草木清香,与院角竹影相映成趣。
待他归来,她便向他请教,缠着要学下厨。时日一久,倒也练会了几样清淡适口的小菜。
这日,白雨眠做好好饭菜,正候着吴砚归家。二人用过饭,吴砚便起身要收拾碗筷,白雨眠含笑着拦住,“师傅且歇着,上山采药已是辛苦,这些琐事交给我便是。”她垂眸掩去眼底的小心思,只想让他渐渐习惯庭院中有她的身影,习惯这般烟火相依的日子。
她端着碗筷去厨屋不多时,便听得院外传来叩门声,隐约夹杂着吴砚的应答。料是山下村民求医,她便未再多留意,只顾着低头擦拭碗碟。
“周大娘,可是有什么事吗?”吴砚已开门便瞧见是山下村落的周大娘,的声音响起。
周大娘脸上堆着笑,手里还挎着竹篮,里面似是装着新摘的瓜果。她说道:“吴大夫,忙完了?老婆子今日来,是有桩喜事想跟你说道说道。”
吴砚侧身让她进来,目光落在竹篮上,温声道:“周大娘费心了,先进屋坐。”
“不坐不坐,几句话的事。”周大娘摆摆手,拉着往吴砚往门边站了站,压低声音却又足够清晰,“就山下李屠户家的二姑娘,你还记得不?去年你给她娘瞧过病的,那姑娘生得俊,手脚也勤快,性子又和顺......”
她絮絮叨叨说着,眼里的笑意越发殷切,“我瞧着你们俩年岁也相当,便想着来问问你意思。那姑娘对你也是青眼有加,若是你点头,老婆子这就去李家说合,保管是桩好姻缘。”
吴砚听完,脸上的温和淡了些,微微欠身道:“多谢大娘好意,只是......”他顿了顿,“我已有心上人,怕是......”
周大娘一愣,眼睛瞪得溜圆:“有心上人了?吴大夫咋从来没咱们提过?哪家姑娘?家住哪?”她一边问,一边往院里瞅,像是要把那“心上人”从哪个角落揪出来似的。
正说着,厨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白雨眠刚好将洗好的碗筷归置妥当就走了出来,围裙还在系在腰间,手背上沾着点水珠。
一出来便见一个大娘在二人之间转了转,后又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探究和了然,不由得慌了神。
她以为方才说话的人便已经走了。
周大娘一看院中突然出现一名女子,再瞧瞧吴砚方才的神情,顿时一拍大腿,脸上的笑褶子堆得更深了,“哎呀!吴大夫怎么还藏着掖着!”
她几步走到白雨眠跟前,拉着她的手就不放,笑得合不拢嘴,“怪老婆子眼拙。难怪吴大夫瞧不上李屠户家的二姑娘,原来是身边有这般标致的姑娘!”
“姑娘是哪家的闺秀?怎的从未见过?”
白雨眠被她突如其来的话砸得头晕转向,脸颊“腾”地红了,手都忘了抽回来。她瞅瞅周大娘,又瞅瞅站在一旁的吴砚,见他脸上有几分无奈,却没立刻否认,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嘴里支支吾吾的,“大、大娘,你......你说啥呢?我跟师傅不是......”
“不是啥呀?”周大娘摆摆手,眼里的“我都懂”几乎要溢出来,“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这点事还看不明白?吴大夫说有心上人,你这时候出来,可不就是天意嘛!”
吴砚见白雨眠被说得手足无措,耳根都红透了,才上前一步,轻咳一声,“大娘,你误会了......”
“哎,误会啥呀!”周大娘不依不饶,把竹篮往白雨眠怀里一塞,“这是老婆子自家种的脆瓜,给姑娘你尝尝鲜!你们俩慢慢聊,老婆子这就回去,不打扰你们啦!”
说罢,她不等俩人再开口,乐呵呵地转身就走,临到门口还回头冲两人挤了挤眼,脚步轻快得不像个老人家。
院门关严了,院里只剩吴砚和白雨眠两人。
白雨眠抱着竹篮,低头看着怀里的脆瓜,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篮子边缘,脸颊烫得能煎蛋。她方才想解释,却被周大娘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如今静下来,只觉得方才的场景尴尬又古怪。
吴砚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眼底带着几丝局促的笑意,轻声道:“周大娘向来这般热心,你别往心里去。”
白雨眠“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心里却乱糟糟的。他说有心上人了……会是谁呢?方才周大娘误会时,他为何不直接说清楚?
她偷偷抬眼瞧了吴砚一下,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温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深意。白雨眠心头一跳,慌忙低下头,抱着竹篮快步往屋里走,“我、我把脆瓜洗洗……”
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吴砚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鼻尖,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久久未散。
白雨眠抱着竹篮快步走进堂屋,将脆瓜搁在八仙桌上,指尖还在微微发烫。她拧了帕子擦手,冰凉的井水气息也没能压下脸颊的热度,方才周大娘的话、吴砚未置可否的模样,还有他望过来时那深不见底的目光,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打转。
她蹲下身,从缸里舀了清水,将脆瓜一个个洗净,水珠顺着翠绿的瓜皮滚落,溅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正出神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回头便见吴砚端着一壶茶走进来,青瓷茶杯在他手中稳稳当当。
“尝尝?新炒的雨前茶。”他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茶汤清亮,氤氲着淡淡的茶香。
白雨眠伸手接过,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指腹,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又是一跳,连忙收回手,低头抿了口茶。茶水微涩,却带着回甘,稍稍压下了几分心慌。
“方才……”吴砚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脆瓜上,声音温和,“周大娘性情直率,说话没个遮拦,你不必介怀。”
白雨眠捏着茶杯,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轻声问:“师傅……你方才说,有心上人了?”话一出口,便觉得脸颊更烫,连忙补充道,“我、我就是好奇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吴砚抬眸看她,眼底的笑意深了些,却没直接回答,反而拿起一块洗干净的脆瓜,用干净的帕子擦干,递到她面前,“尝尝这个,周大娘种的瓜向来清甜。”
白雨眠接过脆瓜,指尖碰到微凉的瓜皮,才稍稍镇定了些。她咬了一小口,脆嫩多汁,清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可心里的那点疑惑却并未消散。
吴砚看着她小口啃着瓜,缓缓开口,“山野间独居惯了,哪来的什么心上人。不过是怕周大娘再执着说亲,才随口找的托词,倒让你误会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她耳中,像一阵清风拂过湖面,将那些翻涌的疑虑渐渐抚平。可不知为何,心头却又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落,混着几分隐秘的雀跃,缠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白雨眠连忙低下头,小口嚼着瓜,掩饰着脸上变幻的神色,声音细软,“原、原来是这样……我看师傅常年潜心医术,怎会有闲心顾及这些。”
不等吴砚回话,她连忙放下啃完了大半的脆瓜,起身说道:“我去把师傅上午采的草药清洗干净,摆到晒架上晾晒。”说罢便转身走向药篓,步履竟比平日快了些。
白雨眠蹲在药篓旁,指尖捻起一株带着晨露的甘草,叶片上的水珠滚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却溅不散心头那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空落与雀跃像两根纠缠的丝线,绕得她指尖都有些发颤。他说没有心上人,是托词,可为何偏偏在周大娘误会时,不第一时间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