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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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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母亲已经面不改色的扔下了一句话,“你不是我们施家的孩子,你只是从外面抱养来的。”
郁施勉强笑着,“母亲不要再开玩笑了。”
“当年我生第一胎的时候难产,生下来的女婴刚落地就夭亡了,你父亲怕我伤心,从外面抱来一个女婴,谎称是我的女儿,他和婆子商议的时候以为我昏过去了,其实我都听见了。他当时安慰我之后还会再有子嗣,可是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能有孩子。因为觉得亏欠他,才有之后周娘子的事,才有你弟弟。”
孙夫人说完这些话,眼中有恳切之色:“这么些年我们家对你不薄,那王家的夫人从前似乎对你有意,你若是能嫁过去,多少有些银子,能够周济咱家。”
郁施盯着她看了一会,像是第一次认识她这个人似的。
她面无表情道:“你不是才说过他们家大郎已经娶亲了?”
“他们家还要娶妾。”
郁施就知道不该多嘴这么一问,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她不留情面道:“我不答应。你明明看到周娘子什么下场,还把我往火坑里推。”
孙夫人被她的话噎住,愤愤不平道:“我真是白养了你一场!”
郁宁打水回来,放下水桶,察觉到她们二人之间气氛不对,把孙氏扶到屋里休息了。
他折返回来,看着气鼓鼓的郁施,牵着她的衣袖道:“姐姐你别生气,阿娘她一定是糊涂了才会胡乱说话。”
郁施勉强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我没生气,你去温书吧,算算日子,爹爹应该快要寄钱回来了。到时候有钱请先生,你就能继续读书了。”
郁宁依旧忧心忡忡的看着她。
郁施最终还是把他打发走了。
她忽然觉得好累,待会还要去厨房准备吃食,短短几天,已经把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干过的活都做了一遍。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她母亲病了,竟然想要在屋子里自尽。
郁施先发现她的,冲过去把她给按了下来。发现她表现的及其亢奋,嘴里神神叨叨的说着些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郁施让郁宁看好她,自己去邻家大娘那里问怎么请大夫。大娘很是好心,和她一起去请了郎中,郎中看着她们家徒四壁,打扮寒酸的样子,有些为难的开口,“你娘这病怕是发癔症了,在妇人中也常见。让她静养几日,什么都不要做,之后再慢慢调养看看。”
他说罢就走了,连药方都没有开。
大娘对着她们姐弟俩发表了好一顿长吁短叹的感概,也走了。
郁施跑去请大夫一趟早已累的气喘吁吁,什么伤心都顾不上了,累的只想躺下睡一觉。家里现在只有一张床,她母亲睡下了,郁宁不知道从哪翻出一张草席,戳了戳她。
郁施接过来,问道:“你困不困?”
郁宁摇摇头,郁施又道:“看着饭点,别忘了叫我起来做饭。”
等她惊醒时,发现早已睡过头了,正打算责怪郁宁,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桌子上摆好了碗筷。
郁施大为惊讶,急忙夸赞郁宁果然长大懂事了。
郁宁理所当然道:“肯定不能什么都只让你一个人做啊。”
清贫的日子流水一样过着,郁施最近发现,她们家里太缺少吃的东西了,她们也应该种点什么东西。
可是她完全不会种地。
和邻家姑娘讨教了一番,才知道原来种菜也有这么多讲究。
当日即借了些种子与农具,几锄头下去,白嫩的手指被磨得泛红,掌心内生疼生疼的。
等到开垦出了一小片园地,撒上了种子,翻好土,又浇上水,郁施的手里也被磨得都只剩水泡,她也累得恨不得就躺在这里过夜。
郁宁给她送水的时候很惊讶,他道:“阿姐你也太厉害了,一会功夫竟然就全部都做好了,好歹留出一点让我也试试。”
“你不会想尝试的,相信我。”郁施累得气喘吁吁,她将头发利落简单的挽起,额角处渗出一滴滴汗来,之前什么小姐的不小姐的规矩全部都抛之脑后,随意的坐在地上,反正穿的已经是粗布衫了,再怎么糟践也不心疼。
郁宁有些心疼的掏出一方手帕给她擦汗,一阵晚风吹过,二人都不言语,郁施突然觉得很委屈,从郁宁手里夺过手帕,埋在脸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哽咽道:“我不想呆在这里种菜做饭洗衣了,我的手被磨得全都是水泡,我好害怕天天都要如此辛劳,我根本撑不下去了。”
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很是不雅观。
郁宁翻开她的手,和她牵在了一起,像个小大人那样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道:“不会这样的,以后会好起来的。”
郁施这才发现他的手也同样粗糙,不知道是否是是因为打水的缘故。一想到自己比郁宁大了四五岁还趴在人家肩膀上痛哭流涕,郁施才勉强制止住泪水,又回到了自己姐姐的身份里。
回到屋里时,母亲的神色看样子好些了。她在厨房里不知道忙活什么,说是厨房,其实也只是矮小简陋的一隅,身量稍稍高点,也钻不进去。不过好在她们家现在只剩女人和小孩,还有一个断线风筝似的爹,所以这厨房用起来倒也顺手。
有人做饭是再好不过了,郁施去洗堆积在篱笆院落里的衣服,郁宁在旁边负责和她一起拧干。
洗完了,饭也差不多做好了。
一碟子青菜端上来时,母子三人脸上分明都有些失落的神色。郁施真是很后悔之前没有好好吃饭,导致现在只能一边吃着青菜一边追忆从前。
这时候母亲发话了,她道:“我之前说的事,你还没有考虑好吗?”
郁宁不知道她们之间关于婚事爆发的爆发的争吵,但是也记得母亲提过一嘴关于亲事的事,当时不仅姐姐很慌乱,他也觉得慌乱。
他于是插科打诨的想要轻轻揭过此事。
但是母亲叹了一口气,冲着他道:“这里没有你的事。”
转过脸,对着郁施,“你弟弟还小,我又患了病,这样的日子你也过了几天了,你真的受的住?且不说每日劳作如何,就算你适应了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三年,也还是要议亲的。这里真的有你看得上的好人家吗?”
孙夫人循循善诱,“周家是个好人家,你只要嫁过去,又能过上从前的日子,我和你弟弟也沾光。况且,我们收养了你,你本来也就是农庄里抱养来,白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是时候回报我们了。”
“母亲!”郁宁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你怎么能说这种气话?”
“不是气话,这都是真的,你姐姐确实不是咱们家的人,不信大可以写信去问你父亲好了。”孙夫人有些失魂落魄道:“当然,前提是你们还知道他浪到哪儿了。”
郁宁没有心情再吃下去,她很难过,又不想在母亲面前哭,只能一个人跑到院子里。
“姐姐,你不要难过了,我们不听她说的就是了。”郁宁安慰她。
但其实郁宁不知道的是,有那么一瞬间,郁施真的觉得母亲说的也有道理。她们家如今的处境,有哪些亲朋旧友还会再看一眼,王家既然还和母亲有联系,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算得上是宅心仁厚了。
而且她真是受不了每日为了生计发愁了,现在日子只是刚开头还可以忍受,可是以后呢,以后难免不会起摩擦。到时候她和郁宁也会每日为了一点点的小事争吵不休而不顾手足情份的。
郁施沉默了一会,忽然转向郁宁,“你会不会也在心里觉得娘说的有道理,毕竟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我们一家人也不用过得如此困苦了。”
郁宁皱着眉头看她,“阿姐怎么会这样想?我们是一家人,要论亲疏远近,比起娘我更在乎的是你。”
郁施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她一时踌躇道:“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之前先生没有教过你孝道为先吗?更况且我根本也不是你的亲姐姐。”
“那娘还不是我亲娘呢。”
郁施只知道自己平时说话有些噎人,却从来没发现郁宁原来也会这样说话。
“好了,我没那么伤心难过的。况且娘只是说说而已,她又没有把我绑了,径直去送给别人家。”郁施玩笑道。
父亲寄信回来了,从驿夫手里送来的信,先交给阿娘拆了,她这几日精神看着好多了,和正常人一样。
信中说他正在给人做塾师,不过是在隔壁郡,以免被人查了底细。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说,只在末尾附上了几千钱。
孙夫人自己留下一些,说是要做储备,剩下的全都扔给了郁施打理。
郁施从前都到手的都是银子,摸到这铜钱时还觉得有些新奇,不过随之而来的又是心酸。家里的米缸已经快要见底了,外加柴盐,她恐怕得一文一文的省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