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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欲使其亡,先让其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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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这种事情,不要让朕再教你第二遍。”尧让坐在夏星辰房间的椅子上,拿起茶壶边倒着水边说。
“我知道了。”
见夏星辰满怀心事的模样,尧让喝了口茶,耐心的解释道:“‘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想必这句话不用朕一一跟你解释了吧?朕不是要你成为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但至少你自己要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尧让放下茶杯,继续道:“冷静、判断、思考、决策,缺一不可,在深宫中最是受用。小满,朕不知晓在你那个时代会不会用得上,但在这里,你只有学会这些,方可性命无虞。”
“道理我懂!是我在我的那个时代安逸惯了,以至于对这种事情缺乏经验。”
“无碍,慢慢来。”尧让看了看身旁的椅子:“坐。”
夏星辰坐在他身边,好奇地问道:“你给我哨子,就代表你是知道萧诗柔今夜会取我性命?”
“不是知道,是朕太了解萧泞这个老家伙了。”尧让冷声道:“朕给了他一月的时间,让他自己想清楚这利益交换。究竟是要舍掉萧诗柔这颗棋子,还是断掉自己苦心积累的势力。显然,他果真没让朕失望。”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已经想要萧诗柔的性命了?”
尧让点了点头:“从朕和你为她演那出‘将计就计’的戏码时,朕当时留她性命可不是给她的圣恩,而是要让萧国公以为自己稳操胜券。”说着,他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而萧诗柔那帮蠢货还以为朕对她甚是偏袒。总而言之,落得今日下场,纯属萧诗柔太过于自以为是;朕还以为萧国公对萧诗柔这养女可谓是情意深重呢?没想到,十几年的情感终究只是利益关系。”
“你等等。照你这意思,今夜萧诗柔是肯定会死的?”
“也许吧。毕竟对于萧国公来说,萧诗柔已经失去了作为一颗棋子的价值!无论是上次刺杀萧诗柔的刺客,还是这一次出现在莹粹宫的刺客,他也早就做好了谋划,一石二鸟,岂不是更好?”
夏星辰不解:“我与萧国公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最大的深仇大恨便是他害怕你成为皇后!若你成为皇后,你背后本就掌握兵权的将军府势力只会更大,更难被扳倒,所以无论如何,你都有必死的理由。”
“萧国公萧泞?史书上没记载过这个人物呢?”夏星辰直到现在都还没理清楚尧让与嬴政的关系,一想到这,夏星辰头都大了起来:“说实话真的很丢脸,我的历史真不是特别好。”
尧让没听清她的自言自语,问道:“你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件让我很不舒服的事情。”紧接着,夏星辰便对他翻了个白眼:“你方才说的蠢货,怎么听起来像是在指桑骂槐呢?况且你这两次的所作所为,很难不让人以为你是在偏袒她吧?”
“何来的偏袒?”说着,尧让露出了一副委屈的神情:“那还不是你不了解朕?”
“大哥,你讲点道理行吗?你藏得那么深,我又没有透视眼,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知道你在想什么?再说了,你可以偷偷跟我讲啊。”
“既然如此,以后无论朕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无条件的信朕,不准质疑!”
夏星辰伸出了一个小拇指:“这话同样适用,你也要无条件信我。拉钩!”
尧让笑了笑,虽然不知道她这个动作是何意思,但还是伸出了小拇指勾住了她的小拇指,约定就这样草率的达成了。
正经事情谈完了之后,二人之间的对视烘托出了这暧昧的氛围。
“尧让,要接吻吗?”
话音刚落,眼前之人还未给出答案,站在房外的百里突然开口:“陛下,人抓到了,全招了!”
“朕知晓了!记住,别把人弄死了。”尧让回应他的话中夹杂着极致的不耐烦。
门外的百里不知道自己说错哪句话了,不解地挠着头:“是。”
随后,尧让一把将身旁的夏星辰搂在怀里,紧接着便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这段时间朕可能抽不开身来你这里,剩下的事情比较复杂且麻烦,所以,你就乖乖的待在莹粹宫,哪里都别去;若是实在无聊得紧,可以出宫回将军府陪陪祖母和老将军。”
夏星辰抬眼看着他:“我现在不弱,可以帮你的。”
“放心吧,这江山朕还是守得住的!只是这一次,朕不打算将这‘昏君’戏码演下去了。”
“好,那我就回将军府等你。”她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尧让宠溺的摸着她的头发,笑道:“对了,你可不许再犯上次的错啊?”
“什么错?”
“朕实在无法容忍你去那勾栏之地。第一次朕原谅了你,但可没有第二次!”
听到这话的夏星辰尴尬笑了笑:“不去不去!绝对不去!有你这样的美男子,谁要去找‘男模’啊。”
“那就好!行了,朕还有事要解决,让百里送你回将军府。”
夜里的廷尉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哀嚎声了,今夜这哀嚎声却显得如此的刺耳。尧让一步步走了进来,坐在一张还算干净的椅子上。
跪在地上的人伤痕累累,他狼狈的抬起眼看着前面坐在椅子上的尧让,确认这不是幻觉之后,那人便惊慌失措的低下了头。
“抬起头,看着朕!”
那人身后的林贤粗暴的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迎上尧让那双冷冰冰的眸子。看着尧让那杀意尽显的神情,他哭着哀求道:“陛下,饶了奴才吧!”
“一个个的,都不将朕放在眼里啊!”尧让的语气甚是平静:“朕没记错的话,你就是那个凭借铸造出一副好棋盘而令先帝欢喜的工匠?”
“是......是的。”
“看来已然是筹谋已久!还真是好一出山鸡变凤凰的戏码。你若是躲好,朕也许永远都找不到你,说不好还会来一个死无对证;可你偏偏选择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侮辱皇家颜面,让朕这个天子变成全天下的笑话!”尧让怒气横生:“你死一百次都无法令朕消气!”
那人哭得越来越大声:“陛下,奴才错了,奴才错了,求陛下饶命啊!”
尧让站起身,走到他身前,冷漠的一字一句道:“不仅仅是你,你儿子,以及......那坐在高位上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所有参与进来的知情人,一个都逃不掉!”
“给朕拔了他的舌头,还有......”尧让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某个地方:“阉了!”
林贤应声道:“是!”
伴随着那人撕心裂肺的痛苦声与刑罚后声音的戛然而止,尧让也已走出了廷尉狱。百里从黑暗处走了出来,低声说道:“已经将娘娘送回将军府了。”
见他未作出任何反应,百里继续道:“另外,萧国公培养的死士势力已经被风虎军控制了。若猜得没错,国公明日应当会主动来寻陛下!”
“你去将先帝最喜爱的那副棋盘放置到御书房去,朕要跟萧国公好好下个棋。”
百里点点头:“是,陛下!”
与百里所猜测的相差无几,第二日,萧泞果然主动来寻尧让了。
“臣见过陛下!”
尧让从龙椅上走下来,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国公怎的来了?”
他还未开口应答,尧让已走到棋盘边坐下:“既然来了,便陪朕下个棋吧,可好?”
“能与陛下下棋,是臣的荣幸!”
“坐吧。”说着,尧让已拿起一颗黑棋落于棋盘之上。
萧泞在尧让对面坐下,取过一颗白棋落子。二人有来有回,显然,心思已然都沉浸在棋局之中。
“陛下的棋风,依旧是这般的进攻凶猛,不给对手半点活路。”萧泞手捏着那颗白棋,不知该将它置于何地。
见状,尧让冷笑一声:“朕向来都是如此。难不成,国公这是不记得了?朕只是让旁人看到朕想让他看的,这既是当今的国相教朕的,也是先帝教朕的第一门课。”
“是!看陛下如今的棋风,已然是在先帝之上了。”萧泞寻思了片刻,还是将手中那颗白棋落在了一个自己也没把握的位置。
“国公此举可谓是下错棋了,且还是个大错!”说着,尧让便将一颗黑棋落下,棋局瞬间明朗了起来,他嘴角上扬:“朕自是最厌恶讲一堆大道理,朕行事作风,早就在先帝之上了。”
“棋局太险,陛下莫要轻敌了!”萧泞若有所思的说道:“各朝各代,再明智的帝王也会犯错;过于自负,最是轻易将胜局搅和成败局。”
“可朕最擅长的便是险中求胜!”尧让脸上的笑意褪去,神色严肃:“自负二字最不能出现在朕身上!若说朕有何软肋,便是过于重情重义。朕不会忘记,当年先皇后因涉政,被有心之人加以诬陷,是国公你不顾众朝臣反对,毅然决然替先皇后求情,这才让先皇后免于一难。”
“欲使其亡,先让其狂。”尧让缓缓念出这一句话,继续道:“这是你对先皇后说过的话!后来先皇后便用这句话教导朕与前太子。当年朕年幼不懂,如今想来,这话倒也是颇为受用;无论是这棋局,还是这江山,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定然是朕,也只能是朕!”
说罢,他再次落下一颗黑棋,冷淡的开口道:“国公,你输了!”
萧泞低头一看被黑棋团团围住的白棋,苦笑着叹了口气:“陛下您还真是......半分活路都不给啊!”
“这一招,叫以退为进。”尧让笑了笑道:“国公,朕念及旧情,不愿将事情做得太难看,也不愿令国公你难堪。不如,朕指条明路给你?”
“请陛下指教?”
尧让取过一颗白棋落于棋盘之上:“静观其变,可好?”
见萧泞的神情变得越发难看,尧让的语气也变得冷淡:“朕向来不给敌人留活路的,只是看在先皇后的面子上,朕还国公一份恩情罢了。眼下,朕已然知道你手中的白棋不多了,国公你再怎么固执己见,然,落子无悔,胜局已定!”
“当然,国公若觉得此路不妥,那朕也尊重你的选择。但你可要记住了,被黑棋围堵的白棋已无路可走,若继续冥顽不灵,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萧泞忽的笑出了声:“怪不得......怪不得先帝最后执意要立陛下为储君;陛下您的确有帝王之势!”随即,他一颗颗收回了所有的白棋:“陛下,臣输得心服口服!”
此时此刻,萧泞也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一切全在眼前帝王的掌控之中。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站起身躬身说道:“陛下,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明白就好。”尧让的语气依旧冷淡:“国公剩余的那些白棋,朕便替你收着了;朕相信,国公定不会令朕失望的,对吧?”
“自然,陛下!”
“既是如此,那便退下吧。”
萧泞躬身道:“是,臣告退!”
看着萧泞走出御书房,百里走到尧让身边,小声的说道:“属下已经以萧国公的口吻,给显王殿下传了书信,约在五日后的生辰宴上。”
“盯紧萧泞!若是里外不一,杀之。”
“是!”
尧让指尖紧攥着一颗黑棋:“百里你知道吗?在朕得知那个消息之时,心里还有点恐惧......恐惧那个山鸡是朕自己。”
“陛下这般聪明过人,怎会是那山鸡所出?”百里说这话时,眼神透露出一股异常坚定。
尧让缓缓松开手,被攥着的那颗黑棋已然化为灰烬落于地上;他看都未曾看一眼,神情无比失望道:“朕年幼时在太后身边,时常会挨饿,每当朕看到尧显满桌丰盛的膳食,内心不止一次嫉妒他。朕始终不相信天底下会有不疼爱亲生儿子的母亲,所以朕便对太后的话唯命是从,可即便是替尧显揽下一次次的指责,她对朕依然是厌恶至极......”
“原来无论朕做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说着说着,他便红了眼眶:“朕念及亲情,很多事情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她这是要取朕的性命!让这皇家的江山落到一个山鸡的手里?”
“陛下?”
尧让笑出了声,一滴泪也静悄悄的落到了脸颊上:“先皇后总教导朕和太子皇兄,要以礼待人、以德服人,如今想来,还当真是笑话!太子皇兄仁德,谦谦公子的表率,一门心思做善事,最后的下场是如何呢?先皇后不争不抢,安分守己待在枫叶殿,最后的下场又是如何呢?”
“朕差一点,就只差一点点,朕就能成为那无忧无虑的鲜衣怒马少年郎,差一点点就能将他们护在身后。可这一切,却每一次都来不及,太子和先皇后,朕一个都护不住!”尧让紧紧的攥住黑金色的龙袍一角,身体也不受控制的颤抖:“百里,朕想吃梨了。”
“属下这就去取过来。”百里转过身跑了出去。
片刻的功夫,百里快步跑了进来,将手心的梨塞在尧让手心里后,便自觉的走了出去。
尧让轻轻啃了一口手中的梨,然后将自己缩成一团在角落里,哽咽的说道:“母后,太子皇兄,你们不在,那些人都像野兽般扑向了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