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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落水刺猬(五) ...

  •   那狐狸向左,宁又声灵巧往左一站,拦住它的去路。
      那狐狸向右,宁又声下意识往右挪,可穿着厚重玩偶服的人屁颠屁颠向左跑去。

      宁又声追上去,将自己的眼睛对准狐狸的眼睛,可内胆中的人却只能见到她红润的嘴唇。
      宁又声踮脚,伸手把那头套取下来。

      江聆的头发被压着,出来时的样子有些滑稽,脸上的红不知是被玩偶服闷出来的还是被宁又声吓出来的。
      双目对视的时候,似乎所有不愉悦都烟消云散,被一片从两人中间飞走的叶子带走。

      宁又声和江聆默契地笑着对方。
      “江聆,你太搞笑了。”
      “宁又声,你不嘲笑别人会怎样?”

      江聆笨重地挪到椅子上,宁又声挑眉,明知故问:“江聆,鬼鬼祟祟不是你的风格啊。”
      “我现在重见光明了。”

      宁又声说,她并不会原谅老曹。
      江聆说,他猜到了。

      “陈婧说我自负而泛滥同情,但凡事都还是有底线的,我虽然为他难过,但不想为他求情……唉——尊重你们上面对他的处置。”
      江聆说老曹主动离开了。

      他说:“生活不是童话,没什么互相原谅的阖家团圆,这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宁又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问王晓芳什么情况。
      江聆想了想:“短短两天,成长得很快。”
      宁又声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暖暖的水汽蒸在脸上,她舒服得闭上眼睛。

      她突然开口:“江聆,有一件事我还是务必要解释一下的。”
      “洗耳恭听。”江聆的心情有些像等待老师公布测试分数的学生,在从高到低排序的卷子评分还没念到自己之前,永远吊着半口气,明明在意得很,却还要以玩世不恭的口气跟别人说——自己这次铁定完蛋。

      “陈允橙有时候看我看得很透彻,他说无定和充满变数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这是真的,”她看向江聆,江聆却不看她,“但他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两件事,第一件事,这一切都不是你造成的,你无须自责,第二件事……我讨厌千难,却并不讨厌跟你一起度过万险,相反,这有种打怪升级的激动感,不过这也只是因为——你是江聆。”
      江聆将这话听得真切,因为他是江聆。

      宁又声见他无泪尤怜,擅自为他擦去不存在的眼泪。

      江聆收了收情绪,说,他对这次的市场反馈很有信心。
      “我找了精英律师和记者群体为本次测试作公正监督,花了点价钱,但也是预防他们会搞什么小动作。”

      “江聆……”
      江聆以为宁又声有什么事情,着急道:“嗯?”
      “我也十分自信,一直都是。”

      他们相视一望,江聆阖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屏息休憩的蝴蝶,而宁又声则是那主动归服的野花。
      她刚喝完水,双唇湿润,但冰冰的,可江聆的嘴唇热热的。

      他如温水煮青蛙一般,慢慢将她的全身浸润,江聆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摘掉了玩偶手套,撩拨着她的耳框,又捏捏耳垂。

      结束时,他说:“你居然没有耳洞。”
      “怕疼。”

      “不是怕痒吗?”
      “忘记我调情的话吧。”

      宁又声与江聆静静坐在长椅上,周围的声音大了起来。

      争吵中的情侣:“你算什么东西?”
      教育小孩子的老人:“这么冷的天,吃什么冰东西,拉肚子怎么办?”
      相约逛街的闺蜜:“我们等下去买点东西吃吧。”
      ……
      生活里有太多东西,每个位置也都可分东西。

      东西……
      那姑娘说,这个有东西,那个没东西。
      东西是——真实的。

      所以她说的自信,根源就是东西。

      “江聆,你觉得我们是什么东西?”
      “好东西。”

      他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惑?”
      宁又声说:“给你讲个事情。”

      宁又声请江聆到辅疗小屋坐坐,解释了自己莫名其妙的话。

      正当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却被一位声称是社会新闻网的记者拦住。
      宁又声对记者可没什么好印象,连同江聆朝他挥挥手,示意没有时间。

      “小姐,小姐!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来问问您为什么会选择参与这项公益活动的,您放心,我们新闻工作室一向秉持着真实和社会责任的原则,不会夸大其词与断章取义的。”
      宁又声与江聆对视一眼,防备地接受了他的邀请。

      宁又声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在短短十分钟内完成了整个采访。
      那位鼻梁上架着眼镜、脖子上挂着证件的青年男人说:“谢谢您,宁小姐。”

      ……

      陈婧大半夜突然给宁又声打了个电话:“又声,你火了你知道吗?”
      宁又声依旧迷糊睡去。

      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宁又声不知道自己火了没有,但她知道今天的太阳着实火热。

      她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言论能在网络上掀起这样的惊涛骇浪,也十分庆幸——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
      宁又声在采访中提及了手工拟声动画对孤独症儿童的吸引可能性,虽然是轻飘飘的一句,但在这样的关键节点上,不亚于打牌最后留了一手炸。

      蒋丰那边花了很多钱买水军控诉宁又声夸大其词,但被江聆偷偷记录下来的宁又声与孩子间的互动和患儿父母们的反馈击破。
      真相是可以战胜诋毁的。

      许多人都在网络上感谢宁又声和捕梦盒团队。
      当然也有专业人士为他们的动画提出改进意见,团队都欣然接受。

      这座幻梦与真实的城堡 ,可以容纳约千万的、来自星星的孩子。

      这场市场投放反馈的结果显而易见,即使股东会有蒋丰的亲戚,但她终究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捕梦盒因这个项目获得了汐城“社会十佳爱心企业”的称号,得到了不少业界关注和合作邀约,股价疯涨,宁又声也应邀回归。

      她重新踏入捕梦盒瓷砖地板的那一瞬间,对江聆说:“我知道,我会回来的。”
      江聆挽着她的手,没有说话,神色却饱含笑意。

      “又声姐!你……你回来了……呜呜呜……”王晓芳一见到她,手里的活儿都不干了,冲上来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宁又声伸手推她,没推动,只好干受着,到最后喘不过气来,才假装恼火赶她从自己身上离开:“你是树懒吗?”

      哭完宁又声,她又开始哭老曹。
      “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这样……呜呜呜……可是我觉得老曹也很可怜……”

      宁又声说:“说谎的‘皮诺曹’会长长鼻子,说谎的人会失去别人的信任,迈出的脚步会印在地上。”
      王晓芳疑惑地看着她,宁又声也没解释。

      宁又声最后说:“好了好了,现在我们赢得全权制作的胜利了,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再寒暄冬天都要过去了……”
      “那……那就热暄!”

      有了宁又声这一次小小的出圈,许多有丰富经验的拟声师陆续来到捕梦盒应聘,宁又声经过多轮筛选,选了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小伙子。
      江聆略有不满地说她是个“颜控”。
      宁又声承认。

      “喂,宁又声,说点好听话。”
      “夸你帅呢。”

      “……”江聆沉默了。
      她说:“你放心,我是从专业角度和岗位适配度来选人的,没有任何私心。”
      江聆自然是信她的——不然还有什么办法呢?

      新来的小伙子代号“冰皮”,十分诋毁真正的五仁月饼,这倒引起王晓芳的极度不满了。
      于是在重新整组之后的第一次聚会上,他们为这事大打出嘴,很明显,王晓芳温温和和的结结巴巴斗不过男孩的伶牙俐齿,最后落了下风。

      最后是江聆以老爹的角色叫了停:“等等等等,别内讧啊。”
      “狐狸老板,您评评理。”“冰皮”说。
      江聆骑虎难下,索性端水:“我喜欢吃鲜肉的。”

      方才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异口同声:“没品!”
      宁又声和梁思燕以及另一位画师在一旁偷笑。
      江聆无所谓地耸耸肩,说他们不尊重地方差异。

      冰皮男孩问:“您是宁江人?”
      江聆摇摇头。

      那天宁又声喝了酒,江聆想让她睡得舒服点,于是把她扶到汽车后座上。

      宁又声双颊微红,义正严辞道:“我没醉。”
      江聆摸摸她的脑袋,正准备撤手,却被宁又声一把拉住。

      宁又声将身体坐直,勾勾手让江聆靠近。
      江聆低头睨着她,喉头滚动,眼尾泛红,准备逃走,却反被宁又声一把勾住脖子,一并到了后驾驶。

      他虽嘴上说着让宁又声矜持些,回家再做,可身体却很诚实地关上了车门。
      江聆还没来得及启动车子,没有暖气,可两人却觉得温度格外高。

      宁又声修长的手指帮那居高临下的江聆解开领带,又一颗一颗扭开扣子。
      她突然躺下,说:“江聆,紧紧抱住我吧。”
      江聆轻轻从她的后背将她拖起来,怕把宁又声压到,说:“这样够了吗?”
      “大力点,我冷。”

      江聆还是那个观点,宁又声这人醉酒之后——黏人、不设防备、一点小好色……
      她说今天全权交给江聆,可却扭头睡去。

      江聆正为她卸下围巾,手指触碰到她光滑温热的锁骨时,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于是叫了宁又声几下,得到了一个没有回应的答案。
      他长长叹了口气,顿觉空气又冷了起来。

      男人无奈地整理好衣服,车不知道怎么被锁起来了,可钥匙却在前面,于是只能连滚带爬地从后座跨到前边。
      江聆从后视镜看宁又声的醉颜,突然想:是该买辆宽敞点的车了……这叫做,未雨绸缪。

      他一路上开得很慢,也很稳。

      第二天早晨,江聆在厨房煮面。
      宁又声从背后环着他,侧脸贴在他的衣服上,从江聆的后背中听到了他的心跳。她突然想了他冰箱上的便利贴,于是过去看看,那里只增加了一些菜,前边的没有变:“江聆,你这是记什么的?”
      “记你喜欢吃什么的。”

      “为什么把清汤面写第一个呢?”
      “那是我,第一次正面见你哭。”

      你的眼泪落在碗里,却谎说我下的面咸。

      宁又声笑笑。

      他们的生活如常。

      老曹的妻子之后来捕梦盒闹过几次,被回绝之后,也就没有了嚣张的气势。
      宁又声偶尔也会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冷血、太狠心,但仔细想想,是老曹自己主动走的——他的内心远比她煎熬,因而他做出任何选择,她都不会意外。
      她只能尊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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