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悬铃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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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最后一科的铃声还没响，谢杋就扔下笔，看着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嘴角微微勾了勾，平常冷着的脸在这一刻，也只会让别人觉得他很不屑而己。
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笑脸，然后把卷子翻过来。
最简单的他避开了所有的正确答案，只为了不和那人考到同一所大学。交卷时，他盯着监考老师铁青的脸，不为所动。
从第一考场出来，阳光刺得他眯起眼。他转头往第六考场的方向看，人群里挤着几个学生，却没有沈池砚的身影。他眉头微蹙，转身往校门口走，手插在裤兜里。
“沈池砚呢？”他拦住一个从第六考场出来的同班考生，声音冷得像冰。
陆停顿了顿：“早被他姐接走了。”
谢杋的手指收紧。他抬头，看见校门口的梧桐树叶沙沙响，想起昨天沈池砚眼尾上挑，阴阳怪气的样子：“谢大学霸，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接、受！”
九月一日，阳光晒得人发烫。沈池砚背着书包，手里拿着手机，往重点班的教室走。他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见谢杋站在讲台前，手里拿着笔记本，在和中考那会儿自己的监考老师说话。阳光照在他头发上，像镀了一层金。
“哟，谢大学霸，这么勤快啊？”沈池砚挑衅似的看着他。
谢杋回头，看见是他，单边眉梢轻挑：“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沈池砚把书包扔在课桌上，抬头看着“重点班”的牌匾，“我文科第一，理所当然。”
谢杋看向了檀越，檀越了然，留下一句“不懂的问我”就走了。
“你坐这儿。”沈池砚指了指角落，嘴角带着点坏笑，眼神里透着不耐烦，“又是同桌。”
谢杋走过去，冷冷看了他一眼，往门外走去：“好巧。”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绝对是！沈池砚想。
操……
沈池砚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的往自己的座位走去：“不巧！”
谢杋愣了一下：“生气了？”
“关你屁事。”沈池砚不再理他。
没多久，班主任徐廷走进教室，在外面的同学们立马赶了回来。
徐廷板着一张脸，假装严肃的说道：“我们学校呢，和其它学校不同，没有这么多规矩，零零散散也就40条。”
“……”全班嘴角齐齐抽了抽。
徐廷看着下面一脸愁容的学生，对于他们的这种反应早以习惯：“现在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等会老师们和志愿者就要带你们去熟悉环境了。”
刚说完，徐廷余光就瞥到了三个不以为然的学生，他倒是觉得挺稀奇的。
谢杋看向了沈池砚，沈池砚在听老师讲话，压根没有注意到谢杋的视线。
他认真听讲的样子，倒比平时耍无赖顺眼多了。
整个班集沸沸扬扬，就在徐廷以为没人要提问的时候，顾雁漓举手了。
顾雁漓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老师，听说江西师大附中的学习压力很大，是真的吗？”
全班的目光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唯独谢杋的视线还黏在沈池砚脸上。
徐廷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不过也只是笑了一下：“是真的，那你能扛住压力吗？”
顾雁漓挺直脊背，眼神亮了亮：“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我能。”
徐廷拍手叫好，在他的带动下，整个教室都响起了鼓掌声。
掌声落下去的时候，谢杋终于移开了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的边角。他听见沈池砚在旁边低低地嗤笑了一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讽。
“笑什么？”谢杋侧过头，声音压得很低，刚好能让两个人听见。
沈池砚掀起眼皮看他，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眼尾的小痣上，添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野气：“笑某些人，明明心思不在这儿，还硬要杵着当木头。”
谢杋没反驳，只是看着他被晒得微红的耳廓，喉结动了动。
徐廷还在讲台上说着注意事项，沈池砚却没再听了，他掏出手机，低头刷着什么，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划动。
谢杋瞥见他锁屏上的壁纸，是和家人的合照，照片右边的两个女生一个和他一样，一股痞气，另一个就显得很安静。
“看什么？”沈池砚忽然抬头，撞进他的视线里，眼神瞬间变得有点凶，“没见过别人玩手机？”
谢杋收回目光，淡淡地说：“本校不让带手机。”
沈池砚的脸瞬间黑了，他按灭屏幕，恶狠狠地瞪着谢杋：“……我当然知道不能带手机，还用的着你说？”
谢杋看着他生气的样子，嘴角终于忍不住，弯了一个极淡的弧度。
就在这时，徐廷拍了拍手，扬声说：“好了，现在跟着志愿者去熟悉校园，重点记一下食堂和图书馆的位置，下午就要进行摸底考了。”
这话一出，班里瞬间响起一片哀嚎。沈池砚也皱起了眉，小声嘀咕：“摸底考？刚开学就考，有病吧。”
谢杋站起身，垂眸看他：“走了。”
沈池砚磨磨蹭蹭地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嘴里还在碎碎念：“要不是我姐非让我来这破重点班，我才不受这罪……”
谢杋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后悔了？”
沈池砚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冷冰冰的眸子里，好像藏着点别的东西，他心口一跳，梗着脖子说：“后悔也晚了，都怪你！”
谢杋挑了挑眉，没说话，转身往教室外走。
阳光正好，落在两个人的背影上，一个挺拔清冷，一个桀骜不驯，隔着半步的距离，却偏偏走得同频。
走廊尽头的悬铃木下，有志愿者举着牌子在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里，混着少年人没说出口的心事，悄悄漫了一整个夏天。
悬铃木的影子被太阳拉得老长，斑驳地落在走廊的地砖上。志愿者是个高个子的学姐，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手里的牌子写着“高一（1）班”，她挥挥手招呼着零散的学生：“都跟上啦，先去食堂，再去图书馆，最后带你们看宿舍！”
班里的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谢杋走在最后，目光却没离开过前面那个晃悠的背影。
沈池砚正和旁边一个男生勾肩搭背，不知道说了什么，笑得眉眼飞扬，校服的袖子被他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小逸，等我一下。”顾雁漓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攥着一张纸，“刚才老师说的摸底考范围，你要不要？我记了重点。”
谢杋的视线顿了顿，才收回目光，看向了那个叫小逸的女生。顾雁漓看着他冷淡的侧脸，犹豫了一下又问：“你是谢杋吧？”
谢杋“嗯”了一声，没多说转身要走。
顾雁漓抓住他的手还想再问，就看见前面的沈池砚突然转过身，目光直直地扫过来，落在她和谢杋相触的手上，眼神倏地沉了沉。
他没说话，只是冲谢杋抬了抬下巴，那眼神里的挑衅明晃晃的。
谢杋把手抽了回来，看了眼宁逸，示意她自重。
顾雁漓哦一声，没再多说。
宁逸好奇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轻声问：“你们认识？”
顾雁漓看着她的眼睛，淡淡的说：“不认识。”
他迈开长腿几步追上沈池砚，拍了拍他的肩膀。沈池砚甩开他的手，语气冲得很：“干嘛？”
“没什么，”谢杋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心情莫名好了点，“就想告诉你，不想手机被没收，主动交给老师也行。”
沈池砚愣了愣，嘴上一点都不饶人：“谁稀罕知道。”
说话间就到了食堂，学姐指着窗口介绍：“一楼是家常菜，二楼有小炒和麻辣烫，饭卡……”
后面的话沈池砚没听清，他的注意力全被旁边的谢杋勾走了——这人一直看着自己。
“不是，”沈池砚撞了撞他的胳膊，“看我干嘛？”
谢杋转头不看他，阳光穿过食堂的玻璃窗，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没什么，你脸上有东西。”
这话声音不大，刚好被风吹散在喧闹的食堂里，只有两个人听得见。
沈池砚听到这话，立马去摸自己的脸。
忽然，他听见谢杋低低的笑声，才惊觉自己被耍了。
“操，你耍我？”
学姐已经带着大部队往二楼走了，沈池砚却站在原地没动。谢杋看着他气红的耳根，伸手牵住了他的手腕。
沈池砚浑身一僵，想挣开，却被谢杋攥得更紧。
“走了，”谢杋拽着他纤细的手腕跟上大部队，“人都没影了。”
沈池砚无言以对。
沈池砚被攥着手腕，步子有点乱，他梗着脖子往旁边挣了挣，没挣开，只能压低声音凶巴巴地骂：“谢杋你松手，我会走。”
谢杋瞥他一眼，指尖松了松力道，却没真的放开，只顺着他的步子放慢速度，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慢。”
……
行？
……
不行！他又嘲讽我！
前面的志愿者学姐正指着二楼的小炒窗口喊：“不爱吃大锅菜的可以来这儿，就是要排队，分量足味道也好！但是要遵守学校纪律，现在不可以吃哦。”
班里的人呼啦啦往楼梯上涌，没人回头注意到落在最后的两个人。
沈池砚盯着谢杋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指，骨节分明，皮肤是冷白色……
他别过脸，盯着楼梯的台阶，小声嘟囔：“你不也一样。”
谢杋没接话，嘴角却悄悄弯了个弧度。
上了二楼，喧闹声更甚，学生们的笑闹声混在一起。沈池砚终于挣开了他的手，飞快地退开半步，假装去看价目表。
谢杋看着他的背影，慢悠悠地跟上去，问：“怎么？”
沈池砚头也不回：“不用你管。”
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有人喊他名字，是刚才和他勾肩搭背的男生，挥着手招呼：“沈池砚，快来！”
沈池砚应了一声，转头瞪了谢杋一眼，快步走了过去。
谢杋站在原地，看着他和男生勾肩搭背地说着话，眯了眯眼，转身往大部队里面走。
阳光透过二楼的窗户斜斜照进来，落在沈池砚的头发上，带着暖洋洋的温度。
旁边的人吵吵嚷嚷，谢杋却静静的看着他。
那个男生叫江驰，是沈池砚小学就混熟的死党，初中好不容易分开，这会儿又凑一块了。
“看见没，十五块一个，抢钱呢这是。”江驰啧啧两声，手肘怼了怼沈池砚，“晚上翻墙出去搓一顿？我知道有家烧烤摊味道绝了。”
沈池砚眼睛一亮，刚要应声，余光瞥见谢杋还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点雀跃瞬间就蔫了下去。
他没好气地拍开江驰的手：“滚蛋，刚开学就翻墙，想被抓去教务处喝茶？”
江驰摸了摸鼻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谢杋那张冷冰冰的脸，耸了一下肩膀，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啧，这不是那个谁吗？怎么，他成绩这么好还能跟你同班，这缘分天注定啊。”
沈池砚愣了一下：“他……发挥失常了吧。”
江驰一脸不可置信，正要怼他，就听见志愿者学姐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高一（1）班的同学，食堂看完啦，赶紧去图书馆集合！”
江驰趁机溜了，临走前还冲沈池砚比了个耶。
沈池砚没理他，磨磨蹭蹭地落在最后，眼角的余光却总忍不住往旁边瞟。
谢杋就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没说话，也没靠近，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跟着。
沈池砚心不在焉地走着，台阶还没踩上去，就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沈池砚愣了一下，身子向向倾了些。
沈池砚抓扶手的间隙，后腰被一只温热的手稳稳托住了。
但这个动作好像有点多余，因为他压根不会摔。
熟悉的冷香萦绕在鼻尖，沈池砚浑身一僵。
……演我？
谢杋松开了手，没说话，脸色一如既往的冰冷。
即使这种神情放在他身上常见的不得了，但沈池砚莫名感觉到他情绪不好。
他……生气了？
沈池砚挑眉看着谢杋的表情，往里靠了点。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像也不能说。这一幕似曾相识，不是在梦里见过，而是真切体会过的。
初二，他们还不是死对头的时候，谢杋还是那张冷脸，沈池砚却很安静。
沈池砚去食堂走了个流程，他没有味口，也许是还对那次的事耿耿于怀。那是他第一次违反校规翻墙偷溜出了校门。
路边的红枫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细雨打湿了树叶。沈池砚漫无目的的走在雨里，天气阴沉沉的，天气阴沉沉的，雨丝黏在他的发梢和衣领上，凉丝丝的。
路上有几个抱头往家跑的路人，这条小路不是很宽，偶有几个会撞到别人，沈池砚刚好就被撞了。
他心不在焉的，直到快要摔倒才反应过来。
然而迎接他的并非疼痛，而是一个带着凉意的硬实胸膛，还有一只扣住他胳膊的手，力道不轻不重，恰好将他晃悠的身子稳住。
沈池砚抬眼，撞进一双冷冽的眸子，眼里透着担心，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模样。
谢杋的校服外套肩头沾了雨珠，额前的碎发也湿了几分，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冷脸，此刻眉头微蹙，声音裹着雨气砸过来：“没事吧？”
沈池砚看着眼前死对头的背影，记起曾经他们也打闹过，同病相怜过，互相帮助过。可那些记忆尘封已久，如今再回忆起，也只剩零零散散的片段了。
沈池砚想，眼前的人变了，变的陌生了，可是谢杋还是曾经的谢杋，好像没有一丝改变。他惊觉，变的不是谢杋，而是他自己……
图书馆是一栋复古的红砖小楼。学姐领着他们进去，介绍道：“一楼是借阅区和自习室，二楼是阅览室，大家以后可以来这儿看书学习，不过要保持安静。”
新生们对书不是很感兴趣，但这图书馆的构造属实是过分的好看了，他们刚进去没多久就被这里的星空给迷住了。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图书馆呢……”
沈池砚看了眼图书馆的构造，视线又不经意间瞥到了谢杋脸上。谢杋没看他，也没看图书馆，而是死死盯着一个男生。
出于好奇的心理，沈池砚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是刚刚在楼梯间推自己的人。
他一直盯着他看干什么？沈池砚不解。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悬铃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