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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寒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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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沉,看起来似乎要下雨了。
“走,前面有个巷子,进去看看。”第五玉江抬手指了指前方那条黝黑的巷子。
“你犯病了?干嘛好端端的去巷子里?”张柊一脸嫌弃,牙齿咬着下唇,将嫌弃表露的更明显了。
“好奇,去看看呀,没准有什么意外收获呢!”第五玉江看向张柊,一本正经道。
张柊也看着第五玉江,盯了半晌,叹了口气:“去去去,随你。”
随后,三人就这么进了巷子。
“这里面太黑了,第五玉江,你倒是施个术啊!”张柊在黑暗中说着,抬手敲了敲第五玉江的脑袋,“起先是你要进来的噢。”
哗。
第五玉江竖起的食指在黑暗中燃起了星星之火,随后与另一只手的食指合并,周身变得明亮起来。
“这巷子莫不是年久失修啊,这攀山虎和苔藓,多得吓人。”蒋漪观察一下被照亮的四周,开口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巷子之前好像住着个老人家,无儿无女的,整日还疯疯癫癫,之前住巷子里的人都怕他”蒋漪看着这环境,顿了顿,随后继续道,“之后这里下了场大雨,也只是平常的大雨而已,也没什么,但那老人家的家窗户上滴下了血,隐约还能看到窗子上映着红光。”
“什么?”第五玉江和张柊一脸懵圈,也感到不可置信。
“噢,快到了,那老人家的居所。”蒋漪平静地说道。
果然,三人很快就见着了一座老房子,像是用木头筑的,但上面有数多裂痕,用指头轻轻一碰就会塌下去吧。
“要进去看看吗?”第五玉江胆大,轻笑着对张柊蒋漪二人问道。
“我靠,你嫌命太长是吧?”张柊脱口而出,表情有些难看。
“我同意。”蒋漪说道,面上没有什么波澜,只是缓缓开口。
“你……蒋漪,你怎么……?”张柊有些惊讶,不敢相信面前这位自己所了解“女子”怎的这么有胆量。
“何事?主子,你怕了?这只是一个传闻,真实性还不一定很高呢,我们去看看。”蒋漪见着张柊的表情惊讶,笑着说道。
“好……好吧。”
——
这屋内有一个臭味,浓重的像排泄物的气味,让人作呕。“第五玉江,那个尽味术再施一个吧,受不了了!”张柊说着,捂着鼻子,脸色铁青。
“咳咳,捂着鼻子就行,别老是大小姐大少爷性格。”第五玉江也捂住鼻子,眉头紧皱,脸色更难看。
三人来到一个房间,那房间里凌乱不堪,还有一些陶瓷碎碎片,地上还有早已干了,印在地上的血,味道更难闻,更令人作呕。
“看来除了味道怪,什么收获都没有。”第五玉江叹了口气,挥着手,往回走去。
“蒋漪!你,你怎么……?!”张柊回头便见蒋漪身子向后倒去,忙上前扶着。蒋漪脸上并无多少血色了,随后,不等张柊反应过来,蒋漪就七窍流血!
“怎么了?!”第五玉江也过来查看,观察着蒋漪的脸色和身况。
“生理反应,快离开这!”第五玉江对张柊说道,脸色变得很难看。
张柊闻言,一把抱起蒋漪往出口跑。
——
“生理反应……怎么回事……他是晕血吗……?”张柊看着蒋漪,心中五味杂陈。
“多半不是。”第五玉江答道,“应该是房子的问题,我们再往前走走。”
张柊抱着蒋漪,第五玉江在前方带路,就这么走着。
“前面是不是有人?”张柊看见黑暗中似是有人影,试探性地开口道。
“不错。”
——
“二位公子,我这算命很准的哦……哎呀,这位公子怀里怕是个湿气重之人吧?”
“谁许你这么说话?!闭嘴!”张柊面上抽搐着,眼尾泛红。
“来,先生,不是称算命很准吗?看看这位道友。”第五玉江指了指在张柊怀里的蒋漪,那脸色好像在说:敢乱讲话削了你的皮!
那先生摸了摸胡子,啧啧两声,随后叹气道:“这位啊,湿气重得很,见不得血啊……”
“可是晕血症?”
“非也,并非天生。”先生看着蒋漪,眉头紧锁,“反倒是你,这位第五家的公子,身上阳气盛,与这位互相扶持地活着,可以保他性命。”
“还有,这位抱着他的公子,是东方家的吧?”
“先生慎言,这位公子是张家的。”第五玉江道。
“嗯,张公子,你体质气转朽逆,受不得凉与污。”先生看着张柊,又看向蒋漪,“你们三个都是什么关系?”“我与张公子是道友,那位‘姑娘’亦是如此。”第五玉江道。
“我与这位,是……家人。”张柊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只说了“家人”。
天色阴沉,寒雨下降。
一滴一滴,倾洒在四人身上。
“……走罢,护好他……”先生摆了摆手,叹气道。
——
三人很快出了巷子,天气变得很冷。
扑通。
张柊也倒了下去。
第五玉江闻声望去,赶忙扶起他们两个,往客栈跑去。
第五玉江架着两人,雨砸得他脸生疼,裤脚裹满泥,每一步都沉。张柊头歪在他肩,呼吸细得像游丝;蒋漪蜷在张柊怀里,指尖松勾着他衣襟,眼睫垂得死沉。
客栈门撞开时,掌柜算盘珠子散了一地:“这是咋了?”
“上房!”第五玉江把两人往门板一靠,摸钱袋的手直抖。
拖进房,往床放时,他看见张柊后颈泛青气——巷口先生说的“阴寒入体”。探蒋漪的脉,凉得像浸了冰,脉搏弱得几乎摸不着。
雨越砸越狠,风裹湿意钻进来。第五玉江扯被盖两人身上,抖着手点油灯,昏黄的光裹着湿冷,衬得张柊眼尾红得扎眼,蒋漪脸白得像浸了水的纸。
他想起先生的话:“阳气盛,互相扶持着活。”脱了外衫裹蒋漪身上——自己暖,许能焐热些。
刚裹好,张柊指尖动了动,喉结滚着挤出字:“他……”
“蒋漪晕着,没事!”第五玉江急凑过去,“别乱动!”
张柊眼没睁,攥蒋漪的手往怀里带,指节绷得泛白。第五玉江看他后颈青气漫向耳后,摸茶壶倒热水递过去:“喝口热的!”
张柊没接,唇瓣颤着重复:“护着他……”
是先生的话。
第五玉江鼻子泛酸,把杯放一边,蹲床沿搓手:“都护着。”
雨敲窗棂,笃笃响得像敲心。第五玉江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张柊的手裹着蒋漪的,指缝浸着湿冷,攥得死紧。他想起张柊说“家人”时的犹豫,原来那两个字早把人捆在了一起。
他往火盆添炭,火星子跳起来,暖了点光。刚直起身,见张柊眉峰皱了皱,后颈青气又淡了些——许是那点执念撑着,把寒气压下去了。
第五玉江靠在椅背上,听着雨声。忽然听见蒋漪的指尖动了动,眼睫颤了颤,却没睁开。张柊的呼吸稳了些,攥着蒋漪的手松了松,又立刻攥紧。
他摸出怀里的干粮,咬了口,干得硌牙。抬头看窗外,雨还没停,天暗得像泼了墨。
“当年我爹带我逃荒,也是这么个雨天。”第五玉江忽然低声说,“他把我裹在怀里,说‘有我在’,后来他没撑过去,手还攥着我衣角。”
没人应他,只有雨声。
他把干粮放一边,凑到床沿,见张柊的指尖蹭过蒋漪的眉骨,动作轻得像怕碰碎。蒋漪的唇瓣动了动,没出声,却往张柊怀里缩了缩。
第五玉江忽然笑了笑,摸了摸鼻子:“你们这俩傻子,偏要把对方往自己身上揽。”
雨小了些,风裹着湿意钻进来,带着巷口的土腥味。第五玉江往火盆又添了块炭,火星子跳得更欢,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缠得像分不开的线。
他靠回椅背,眼皮沉得厉害,却不敢睡——怕一睁眼,这俩的手松了。
不知过了多久,张柊的眼睫颤了颤,睁开时,先看向怀里的蒋漪。他动了动唇,声音哑得像砂纸:“还晕着?”
第五玉江赶紧凑过去:“刚动了下指尖,没醒。”
张柊的手摸上蒋漪的额头,凉得他眉峰又皱了。他把蒋漪往怀里又揽了揽,指尖按在他腕脉上,指腹泛着浅淡的暖。
“你别耗自己的气!”第五玉江急了,“先生说你体质逆,受不得寒!”
张柊没理,只盯着蒋漪的脸,声音轻得像耳语:“他不能有事。”
第五玉江没再劝,只往火盆里又添了块炭。窗外的雨停了,风也静了,只有火盆里的炭噼啪响着,裹着屋里的暖,把湿冷都隔在了外面。
他看着张柊攥着蒋漪的手,忽然觉得,这夜再长,也总会暖起来的。
张柊指尖的暖光淡下去时,蒋漪的眼睫终于颤开条缝。他没睁眼,只往张柊颈窝埋了埋,声音黏得像浸了水:“冷。”
张柊把被子往上拢了拢,指尖蹭过他发梢的湿意:“再忍忍。”
第五玉江摸出怀里的暖炉,塞到张柊手里:“刚在楼下要的,热着。”
张柊没接,只把暖炉推到蒋漪手边。蒋漪的指尖碰着炉壁,颤了颤,终于蜷着握住。
窗外的天泛了点灰,雨停了,风裹着晨气钻进来,带着点湿冷的草木味。第五玉江扒着窗缝往外看:“天快亮了。”
张柊嗯了声,视线没离开蒋漪的脸。蒋漪的唇色终于淡泛了点粉,呼吸也稳了些。
“你也歇会儿。”第五玉江拍了拍他的肩,“他没事了。”
张柊没动,只攥着蒋漪的手,指节还泛着白。第五玉江叹了口气,往椅背上靠,眼皮沉得厉害,没一会儿就蜷着睡了过去。
屋里静下来,只有火盆的噼啪声。张柊看着蒋漪的眼睫,忽然想起巷口先生的话——“家人”。他指尖碰了碰蒋漪的侧脸,暖的。
蒋漪忽然睁眼,撞进他的视线里,声音还哑:“你后颈的青气。”
“没事。”张柊笑了笑,眼尾的红还没褪,“渡给你了。”
蒋漪没说话,只伸手碰了碰他的后颈,指尖的暖裹着浅淡的光。张柊僵了僵,没躲。
“下次别这样。”蒋漪的声音轻得像雾,“我不想你替我疼。”
张柊攥紧他的手,指尖抵着他的指节:“你也别瞒着我。”
蒋漪嗯了声,往他怀里缩了缩。火盆的光晃着,把两人的影子缠得更紧。
第五玉江的呼噜声轻响起来,混着火盆的噼啪,裹着这刚暖起来的晨。
天透了亮,风裹着暖,三人的影子在光里融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