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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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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家中似乎有些过分的安静。
不止邹寻,就连暮云也有些不安地虚虚护住邹寻的半侧身子。
“小姐……”
邹寻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有些不对劲。”
门口看守的家丁不见踪影,府里本该做着洒扫工作的婆子丫鬟也一个都没见到,这么看来,家中必定是遭遇了些什么。
忽然,连接内院的回廊传来了步走的声音,踩地的声音很实,还不止一个人,邹寻的眉心没忍住揉得更紧了。
一丛男子从回廊转角拐出身子,和邹寻正正好打了个照面。
邹寻一时间觉得他们身上的制服十分眼熟,只是上一世实在是远离庙堂,一下子竟然还没反应过来。
未等邹寻率先发问,领头的男子率先拱手行了个礼,语气里有些与官袍不相符的戏谑:“邹四小姐可算是回来了,还希望四小姐不要辜负本官这一番苦等,与我们走一趟吧。”
男子一开口,邹寻的记忆这才伴随着他的声音一同触发——
是都察院的人,眼前这人应该就是左都御史手下备受中用的一把手,齐涛。
邹寻抿了抿唇,面上的警惕被迅速替换成恰到好处的不安紧张,发问说:“小女见过齐大人,只是小女常在家中,今日碰巧出门,才未能面见大人,招待不周有失得体,不知大人可否赏脸,待我叫来爹爹和大哥,再招待……”
都察院的人好端端的出现在一个朝廷官员的家里,想来也不可能是有什么好事情,邹寻一番装傻,就等着齐涛接话。
果不其然,齐涛这个没耐心的直接打断了邹寻的话:“小姐的雅兴我等也不愿打扰,只是还要反过来,邹大人和大公子已经先行前往,四小姐也一同,去都察院尝尝我们那里上好的茶吧。”
邹寻听见这话,心里一紧,猛然想起一个时辰之前,太子说的话
“他上面的人本宫已经知晓,证据确凿,今日便可抄了府邸……”
当时邹寻是怎么说的来着?
“那便好。”
好啊,确实好啊……
“礼部侍郎邹岩于西南水利一项中,涉嫌私营,徇私舞弊,今日依照我朝令法,捉拿邹府一干相关人回院一同审问,若有抗命,就是罪加一等!”
“四小姐,请吧?”
邹寻的马车还停在正门门口,那匹马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人把它牵走,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响鼻,突然眼见着邹寻又走了出来,便以为主人还要出门,立马精神了起来。
只是见着主人并未回自己身后的车里,而是踩着步子上了后来的一辆十分朴实无华的马车。
它有些失望,就又低下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磨自己的蹄子。
京城的晚上来的十分早,邹寻踏进都察院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是由于都察院内的烛火也十分有限,踏进门的前后,倒也没让邹寻觉得适应不来。
邹寻抬眼向着里面望了望,主位上坐着一位,旁边还有都察院的其他人,除此之外,并未看到她父亲和大哥等人的身影。
邹寻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面上适时带着几分不安和惧怕,以至于向着主位上的左都御史行礼时,声音还有些不畅:“见过御史大人。”
御史也并未为难她,让她起来之后甚至还赐了座。
邹寻看着一个小官儿“哼哧哼哧”给她搬过来一把椅子,她却并未坐下,而是对着主位躬身行礼,开口问道:“敢问御史大人,家父现在状态可还好?”
御史点了点头,算是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是邹寻很快就听到他说:“这只是目前的状况,邹大人以后如何,还需邹小姐详实告知于本官。”
“邹寻定当知无不言。”
御史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开问:“礼部侍郎邹岩近日来可有来往活动比较频繁的官员?”
问完之后,御史又很快就补充上:“本官所指并不仅仅局限于朝廷之上。”
邹寻状似思索了一番,回道:“回大人,我因着身体不好,常年养在府中,对父亲的公务属实知道不多,近一年来,父亲时常于日暮时分回到府中,几乎不会有什么意外。除此之外,就只有二三月时,父亲会常居礼部,经常半个月才回一次家。”
二三月时正是科举,礼部繁忙更是情理之中。
邹寻的回答简直天衣无缝,御史对于邹家的具体情况也有了解,眼前这位四小姐常居深宅,直至前些日子赐婚于太子才在京城翻起了些波浪,往日里对于自己身为朝廷官员的父亲知之甚少,甚至只清楚回府的时间,简直太正常了。
不过这御史本身也没准备在邹寻的身上找到真正的证据,只是以防万一,该有的步骤还是要走,他又提了几个问题,言语中不失尖锐,最后竟然直接问邹寻知不知道他父亲于西南营私枉法的事情。
眼见着邹寻好像直接呆住了,御史也才确认是真的问不出什么了,语气也就没有那么咄咄逼人,看似语重心长地说道:“四小姐,眼下您与太子殿下已有婚约,就算是为了您的婚姻大事,邹家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问题啊?”
“待见过邹大人之后,还请四小姐让邹大人好好想想,可有什么能证明邹家的清白?”
这御史的态度简直再明朗不过了,也是,皇上刚刚给邹府的四小姐和太子赐了婚,侍郎就被人捏住了小辫子举报私营,眼下面上最没面子的可不是邹侍郎,而是皇上自己了。
换句话来说,皇上比邹岩自己都希望他真的没做过这档子事情。
都察院的人一路将邹寻引至关押邹岩的地方,邹寻来的路上实在是琢磨了太久,到最后也有些无奈。
前几日还交待说出门在外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莫要丢了皇家和邹家的颜面,结果转头就把自己送进了都察院……
西南……私营……太子?
如若是栽赃,怎么偏偏就选了她父亲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礼部侍郎?如若真是她父亲所为,那么上一世她被父亲嫁去西南,怎么可能一点风声没有听到?
上一辈子那个大坝分明就是利索完工的,并未牵扯出连起中央和地方一根绳子上的一群蚂蚱,这一世的出入为何会与上一世那么大?
种种疑问涌上心头,身边众人的态度也是摇摆不定,邹寻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不知所谓的迷茫。
这种迷茫让她的心头有些堵,一时之间也没有注意到已经到了关押邹岩的地方,她刚一抬头,就看见父亲像弥勒佛一样端坐着,即使听见了脚步声,双目也依然是禁闭的。
邹寻快走两步从引路的官员身后绕出,一屁股坐在邹岩身前的案几前,张口就问:“父亲,私营舞弊一事,可当真?”
刚在门口站定的御史官:“……”
装模作样悟神的邹岩:“……”
这是何方神圣传授而来的审讯技巧?
邹岩嘴角的胡子都差点被嘴角漏的气吹起来,没忍住放大声音:“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
门口的御史官收回自己脸上的震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听着二人说话的同时,也不禁感叹了一句:“儿女都是债啊……”
邹寻也顾不上别人都在想什么,冷静下来后换了一个问法:“父亲,黔南一带的案子,是否与你毫无牵连?”
邹岩叹了一口气,说:“怎么能是毫无牵扯呢?”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昭若,你可否还记得,你娘亲的家乡在哪里?”
“母亲年轻时跟随家中人四处飘泊,主要就是在南方一带谋生。”
邹岩点点头:“对也不对,你母亲的根儿其实就是在西南一带,江南只是途径罢了。”
“你母亲当年与家中人决裂,来到京城与我相识之后就和家里人断了音信,你母亲不在了之后,我托人去寻找过你母亲的亲人,还真让我找到了你的姨母,只是你的姨母一家的情况并不好,我也是念在那是你母亲姊妹的份上,想帮帮他们,最起码,能活下去就是好的。”
邹寻听到这里,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所以……”
“正好黔南一带的水坝就要开始修葺,你表兄正好有一手烧瓦的手艺,我便……唉……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有传言出来,说有相当一部分修坝的材料属于滥竽充数,矛头直接对准了你表兄他们,这一来二去的……”
邹寻明白了,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合标准的材料那么多,不可能全部都是邹寻表兄手下过的,这明摆着就是有人借了个由头,蓄意做局。
那门口的御史官听到这里,也适时开口:“二位,三日后,朝廷就会派人彻查此事,还望未彻查清楚之前,邹大人可以配合我们……那么,邹小姐,请回吧?”
他做了个相邀的动作,指着门口。
邹寻看了他一眼,眉目往上挑了一下,开口问说:“敢问大人,陛下指派了哪位大人前去调查?”
“回四小姐,是四季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