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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弥天大谎

　　“不怎么样。”李葳蕤也不看枫林谷众人一眼：“你喜欢杀就尽管杀吧。”
　　反正只要不杀她就行了。
　　她这个态度倒是出乎了皓月教主的意料，他没再杀，只问：“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你这些同门的命？”
　　“我当然在乎啊。”李葳蕤口是心非，一堆虚构的纸片人，她在乎个屁。这话就等于在问，她在不在乎游戏里的路人甲一样离谱。
　　但现在当然不能说心里话，要不然这堆纸片人必定以为她疯癫了。
　　“但你非要杀，我又有什么办法阻止呢？”
　　皓月教主急了：“你把东西交出来不就没事了吗？”
　　李葳蕤故作无奈：“我都告诉你了，是你自己不信啊，这能怪我？”
　　皓月教主笑了，是气笑的，他不再啰嗦，朝凤鸾等人招了招手，然后下令：“既然如此，将他们都杀了，一个不留。”
　　凤鸾得令，顿时一拥而上，朝枫林谷众人扑了过去。
　　刀兵再起，温可行自知有皓月教主在此，他们没有丝毫胜算，命令弟子们且战且退，分头逃跑，凤鸾等人穷追猛打，不一会儿就跑没影了，现场又只剩下李葳蕤和皓月教主二人。
　　“想不到你竟如此铁石心肠。”皓月教主重新负手而立：“真的是让本教主刮目相看。”
　　“笑死了……”李葳蕤翻起白眼：“明明是你杀人不眨眼好吗。”
　　她方才看得清楚，他下令的时候真的是没有眨眼，仿佛枫林谷那帮人再他眼底就是蝼蚁似的，简直不要太符合人设。
　　“因为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皓月教主哼了一声：“不过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本教主就这些手段了，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密钥，不然我可要拔你灵根了。”
　　事已至此，李葳蕤已经没想逃出生天了，彻底摆烂。
　　“那是不可能的，你如果非要拔那就拔吧，但是我要告诉你，你一旦真拔了，你就更不可能……”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皓月教主便手起掌落，打出一枚奇异的印记，那印记通体泛着黑中带紫的冷光，给人一种极其危险的味道，飞速朝李葳蕤面门冲来。
　　说实话，李葳蕤挺怕的。
　　虽说她非常不愿意失去灵根，但她更不愿意失去小命。灵根没了只是无法修炼，但好歹还能苟活，以后也能再找机会，可要是小命没了，那就彻底玩完，连苟都没法再苟，思量再三，她打算好了，绝不屈服。
　　那印记的速度看似缓慢，但根本没有给李葳蕤闪躲的余地，瞬息间就贴上额头，渗入血肉之中。
　　李葳蕤本以为迎接自己的将会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和煎熬，刚想挂上痛苦面具，然而印记入体，除了有那么一丝丝凉意，并没有别的不适症状。
　　李葳蕤一愣，仔细感受一番，没感受到任何不妥。
　　难不成是这大反派吓唬人？
　　她刚一抬头，就见皓月教主面具之下的双眼中露出讥诮的目光。
　　“不用奇怪，这叫天罚之印，只要本教主不给你施法拔出，它将永存你的体内。有了它的存在，你的修为最高只能到达结丹，终生也将止步于结丹，永远没有突破元婴的机会。”
　　皓月教主得意洋洋，以为自己终于能随便拿捏这个小丫头了，已经做好准备等着对方跪地求饶，哪只一看李葳蕤，她却是一副“就这”的模样。
　　“你这是什么表情？”教主有点凌乱：“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努力修炼，提高境界吗？现在看到了尽头，你不应该哭爹喊娘，求我放过吗？”
　　“因为求也没用啊。”李葳蕤净说大实话。她心里其实有点窃喜的，之前听大反派说他能将灵根连根拔除时，她确实有被吓到，但现在看来，他只是用法术强行阻碍晋级而已，而且这个法术还是能被破解的，看来他也没那么神通广大，那她怂个毛线？还哭爹喊娘，笑死了。
　　“反正密钥就是不给你，你看着办吧。”说着她就捡起树枝在地上画圈圈，谁也不理。
　　皓月教主站着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开口说：“跟我走。”
　　李葳蕤不想跟，原地不动，但这根本难不倒对方。皓月教主提起她衣领就将她整个拎到云端，驾着乌云一路向东。
　　李葳蕤扫视一圈，原来禁空结界不知何时已经解了，下方丛林中的迷阵也已破除，似乎已经人去阵空，有的地方留下了一些斑斑血迹，并无尸体，看来这一架居然没死人，反而全部安然逃走了。
　　皓月教主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骂了句：“一帮废物。”他指的自然是凤鸾那批属下。
　　“还有另一种可能。”李葳蕤不放过任何挑拨离间的机会：“不是他们废物，而是他们只是单纯的不想为你卖命，所以故意把人都放跑了。”
　　皓月教主不禁一怔。
　　确实有这个可能。
　　他这教主之位本就是强取豪夺而来，那些人原本也不是他的麾下，不过是见他法力高强才屈服的，自然毫无忠诚可言。
　　那边李葳蕤见他突有停顿的形容，就知道有戏，于是继续火上浇油：“他们都不是真心替你办事，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们的事是办成了呢还是没办成？”
　　皓月教主果然上当了，紧张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李葳蕤发出阴险的笑：“你抢天抢地抢不到的水晶密钥，或许，大概，约莫就在你那些属下手中。你别急着发火，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没有这种可能。”皓月教主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我答应过他们，等五枚碎片集齐，时空之门洞开，我会带上他们一起走。”
　　“那你会兑现这个承诺吗？”
　　“本座言出如山，自然说到做到。”
　　“你听听，你这话你自己信吗？”李葳蕤一边翻着白眼一边鄙视：“别说他们了，我都不信。”
　　“为何不信？”皓月教主露出不解的眼神：“此事于本教主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没有任何损失，反悔也不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还不至于食言。”
　　李葳蕤没急着反驳他的话，反而问道：“你见过时空之门吗？”
　　他沉默。
　　“既然你没见过，那你又怎么知道，那个门会允许你带他们走？”李葳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时空之门连接着三千大世界，玄之又玄，奥妙非常，是只能进一个人，还是千万人，根本没人清楚，万一到时候你一进去，大门就关闭了，那你还如何履行诺言？到时候只怕你不但会出尔反尔，搞不好还会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他还是沉默。
　　李葳蕤接着说：“我并不聪明，我能想到这一点，你的属下们自然也能想到，而且大家都很明白一个道理，就是与其指望旁人，不如自己拼搏。所以说，他们没准真的会私藏密钥，以防患于未然。”
　　说到这里李葳蕤就住口了，倒要看看这家伙怎么说。哪知皓月教主只是低头沉思，啥也没说。
　　见他没开口，李葳蕤继续拱火：“还有一件事。你看，你为了拿到密钥，里里外外忙前忙后的，又有那么多人帮忙，就算是大海捞针也该捞出个结果了，可是忙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你觉得这正常吗？”
　　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何况这还是虚构世界，更是千奇百怪，就算发生再不合理的事也都是合理的。
　　但皓月教主这个纸片人当然没有书外人的觉悟，他明显生气了，身上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
　　李葳蕤本来还想趁热打铁继续来几句的，但怕他收不住杀气，拿自己迁怒，费劲忍住了。
　　她这边刚忍住，就听皓月教主冷笑一声：“拙劣的离间计，你以为本教主看不出你的小把戏？”
　　“我只不过就事论事，实话实说。”李葳蕤强词夺理：“信不信由你。”
　　反正他已经信了。
　　“此事本教主自有定夺，你别再絮叨。”皓月教主大袖一挥，脚下乌云加速前进，不一会儿就飞出了百来里。
　　李葳蕤按捺不住好奇：“你要带我去你的皓月教吗？然后玩囚禁关押，严刑拷打那一套吗？”
　　“当然不是。”皓月教主高立云端，一派肃杀枭雄的风姿：“皓月教在西方。”
　　但他现在是往东行。
　　“那你要去哪？”
　　“明沧洲。”
　　“咦？”李葳蕤觉得稀奇：“你不是已经派人去攻打他们并且大占上风了吗？你何必亲自出马？”
　　皓月教主只鼻子一哼，没答她的话。
　　李葳蕤只好自己猜：“难道是我方才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怕你那些属下拿到密钥私吞，所以才急着赶过去镇场子？”
　　皓月教主冷冰冰的回了一句：“自作聪明。”
　　“那不然呢？”李葳蕤挑眉：“所有的事情你属下都办妥了，你过去干嘛？看热闹？”
　　皓月教主哼都懒得再哼一声了，只管迅速前进。乌云载着两人飞得犹如离弦之箭，周边飓风呜呜呜的嚎着，简直快要刺破耳朵。
　　李葳蕤嗤笑：“死傲娇。”
　　皓月教主来了兴趣，问道：“我只听说过骄傲，你那个傲娇是何意？”
　　李葳蕤笑容更深：“意思其实都差不多。”
　　“那为何要反过来说？”
　　他一个野心勃勃的反派，居然对这种抠字眼的事也能聊得兴致勃勃，李葳蕤心底猜测，他也许跟别的反派不同，他应该是个话痨。
　　“这是我故乡比较新颖的说法。”既然他喜欢聊，李葳蕤决定就跟他好好聊聊，言多必失，没准聊着聊着还能聊出些收获来。
　　“虽然两个词的意思大致相同，但还是有些略微的差别。骄傲之意有二，其一是自豪，其二则是自恃高人一等，看不起所有人。而傲娇嘛，包括骄傲的所有意思，但还有一些骄傲里没有的意思。”
　　“所以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有二。第一，任性；第二，鸭子死了嘴壳硬。”
　　“你敢骂我！”
　　皓月教主以为自己被冒犯了，顿时生起怒火，李葳蕤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的脑回路如此清奇，赶紧解释：“千万别误会啊，虽然傲娇不是什么好词儿，傲娇的男人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我老家的姑娘们喜欢这类人喜欢得要命，大家都想找这样一号人来给自己当丈夫……”
　　她越解释越胡说八道，自己都觉得荒谬，但皓月教主却十分受用，昂起下巴挺起胸：“算你们有眼光。”
　　李葳蕤得出一个结论。
　　这大反派还有幼稚的一面。
　　这种鸡毛蒜皮也要来计较。
　　李葳蕤还想继续没话找话，她眼珠子转了两圈，再次吐出一个词儿。
　　“傻哔。”
　　“嗯？”皓月教主果然上当了，问道：“什么？”
　　“我说你是个傻哔。”
　　皓月教主面具之下的眉毛皱起来：“这又是何意？”
　　“夸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呢。”李葳蕤睁着眼睛说瞎话：“在我老家，一旦喜欢上某个人，都会这么夸他，被夸的人可高兴了，往往会口吐芬芳。”
　　“胡说！”不愧是当老大的，皓月教主并未那么容易就被忽悠到，他面具下的眉毛皱得更紧：“你以为本教主没读过书吗？谁会用傻字来做赞美之词？”
　　“我老家的人就会呀。”李葳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而且非常流行，非常时髦，只要遇到了看对眼的人，大家都是这么夸的。”
　　“是吗？”皓月教主将信将疑：“那你刚才这么说了，是不是代表你喜欢上了本教主？”
　　“那是当然。”李葳蕤眼不红心不跳的撒着弥天大谎：“教主大人你不仅气度非凡，修为更非凡，有钱有势有地位有本事，不论换成哪个姑娘都会心动的。”
　　“你莫不是觉得，本教主是个三岁小儿？”皓月教主冷笑一声：“我杀了你全家，你还能喜欢我？”
　　好吧，这确实说不过去。李葳蕤本来想用美人计的，看来这招行不通……
　　李葳蕤刚想囫囵一下，忽然灵机一动，为什么行不通？这皓月教主跟自己又不熟，而苍山派的人又都死光了，自己家里的情况还不是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教主大人有所不知。”她用力挤出几滴眼泪，故作伤心状：“虽然你灭了苍山派满门，可说句心里话，我一点也不恨你。”
　　苍天可鉴，这几句话是字字属实的。
　　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李葳蕤，跟什么苍山派没半点干系。
　　“什么意思？”皓月教主明显不信。
　　李葳蕤继续编：“因为我虽生在苍山派，但我对这个家没有什么感情。它灭不灭，在不在，我完全是无所谓的。”
　　“你不是苍山派的千金大小姐吗？”
　　“是个屁。”李葳蕤呸了一声，把伤心状改成仇恨状：“我确实是掌门之女没错，但我爹娘从来没有将我当成他们的女儿看待，总嫌弃我不是个男的，不能继承他们的衣钵，从小到大，他们对那些弟子们一个个都好得不得了，却几乎从未关心过我，我修炼走火，他们也不在乎我的死活，就让我自生自灭，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死翘翘了，哪里还有今天……”
　　她越编越离谱，将自己的身世说得要多惨有多惨，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苍山派那帮人怎么怎么不是东西，自己怎么怎么厌恶。她演技爆棚，非常入戏，说得煞有介事，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皓月教主也信了，他叹息：“想不到你还有如此令人唏嘘的过往。”
　　“所以呀。”李葳蕤不知死活的拉起他的手，拉就算了，还一直搓：“你虽血洗苍山派，但我不仅不恨你，反而要感谢你，是你替出了这口恶气，结束了我的苦日子，你就是我的大恩人，我要好好谢谢你才是……”
　　皓月教主也不抽回手，就让她一直握着，静静都听她把话说完，才问：“你说得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李葳蕤举起两根手指，故技重施：“你若不信，我可以发誓。”
　　皓月教主果然再次聪明反被聪明误，见她有恃无恐的模样，信了，他说：“既然我是你的大恩人，那你是不是该报一报恩？”
　　“那是自然。”李葳蕤用手把脸搓红，故作娇羞状：“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女子愿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就不必了。”皓月教主面具下的脸满是贪婪：“以密钥相许吧。”
　　“可是密钥不在我身边呀。”李葳蕤已经记不清自己今天扯了多少谎了。她其实很讨厌扯谎的人，但没办法，为了生存，她只能逼着让自己成为最讨厌的样子。
　　“好，那你说在哪，本教主亲自去取。”
　　李葳蕤刚想开口，皓月教主又强调一遍：“说实话！”
　　李葳蕤眼珠微转，说道：“好吧，刚才是骗你的，密钥没有放我师父那，而是在……”她故意放慢语调吊胃口，然后侧目观察皓月教主的神态，果然见他满眼急切，很不淡定的样子，李葳蕤笑了笑，说出一个名字。
　　“在沐春风手里。”
　　皓月教主愣住：“怎么会在他那？”
　　“你上次不是让他护送我去枫林谷吗。”李葳蕤满脸狡黠，跟修炼千年的狐狸精似的：“途中被他抢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皓月教主呵呵一笑：“沐春风那个孬种本教主还不了解？他胸无大志，不会打密钥的主意，你诓不了我。”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装的？”李葳蕤知道大概没有这种可能，但这是为了混淆视听，她非要说有：“你想，水晶密钥是何等宝物？连你都对它梦寐以求，沐春风是什么得道高人吗？他凭什么抵抗如此巨大的诱惑？”
　　她言之有理，皓月教主果然被洗脑了，他喃喃自语：“是啊，本座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因为他装得太好了。”李葳蕤觉得现在的自己真是该被天打雷劈，但她仍然决定将阴谋贯彻到底：“你还不快回神教找他算账，把密钥抢回来，万一他带着东西跑了咋整。”
　　这一点皓月教主倒是很放心，他不疾不徐的说：“他不会离开神教。”
　　这是吃定了沐春风啊。
　　李葳蕤无奈，不过也无妨，她不过是胡说八道扰乱对方思绪，目的也算达成了，他要去哪里其实都无所谓。
　　以皓月教主的脚程，一天就赶到了传说中的明沧州。
　　其实就是一座海岛……不对，应该说是一片，十几座孤岛被大神通从海里连根拔起，高悬九天。四周波涛汹涌，巨浪翻飞。碧海蓝天之下，将传说中的仙境风光完美的呈现出来，当然现在也不完全算碧海了，岛上各处都躺着伤者和死人，他们的血从岛上流到海里，将附近的水域染得蓝中带红。
　　而更远处还有有数不清的深海漩涡，给人一种既赏心悦目又万分惊险的感觉，又神秘又刺激，让人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但又怕有去无回。
　　在众多海岛上方，则是千千万万把飞剑，千千万万把飞剑上站着千千万万个修士，密密麻麻，数之不尽，都是皓月教主的门徒。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浓烈的凶光，杀气腾腾的，手中还都拿着兵器，有的执刀，有的握剑，有的持枪，有的带血，有的不带……各式各样，五花八门，十八般武器应有尽有，又威武又霸气。
　　反观明沧洲这边，他们可谓伤亡惨重，仅存的百来人全部聚于中间最高的那坐岛上，所有人献出全身法力，用一种十分强劲的术法，在天空中铸起一道防护结界，那结界也十分强劲，竟挡住了皓月教众人的脚步，只不过对峙了这么久，结界已经摇摇欲坠，极不稳定，上面还有无数皲裂的痕迹，看来是坚持不了多久了。而维持结界勉强运转的诸多明沧洲弟子们都是遍体鳞伤，身上都沾满血，气息紊乱，竟没一个人是无恙的。
　　这场面，这景象，肃杀森冷，震撼得无以复加，仿佛在这里多站一秒都会被空气中的杀气夺走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