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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戚铭对自己那晚歇斯底里的失态感到懊悔不已。

      他都三十七了,不是十七,这把年纪还因为谈恋爱产生巨大的情绪波动,甚至在一个小他十五岁的男孩儿面前痛哭流涕,简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后来瞿岳给他发了几条调情的信息,戚铭却仿佛收到一堆定时炸弹,恨不得把手机丢进垃圾桶,唯恐避之不及。瞿岳没得到他回复,还愣头愣脑地问他怎么了,戚铭一条都没回。

      瞿岳慌了,开始没完没了地给他打电话,戚铭也没接。

      那边瞿岳无心拍戏,一个电话打到戚铭秘书那儿,非要戚铭给他一个交代,戚铭也恼火起来,让秘书直接回复对方一句“轮不到你找我要交代”,吓得瞿岳噤声了半个月。

      后来瞿岳在拍戏间隙去天津跑行程,晚上八点钟拍完广告代言,谢绝了品牌方的晚宴邀请,饭都没来得及吃,开了仨小时车,十一点半,拎着专程绕远给戚铭买的一堆补品和礼物站在家门口按铃。

      戚铭都睡熟了,听到好几遍铃声,迷迷糊糊地趿拉着拖鞋出来开门,从猫眼儿里看到是他,吓了一大跳,惊诧之余还莫名有点儿慌,于是冷言冷语地让瞿岳赶紧滚蛋走人,谁料下一秒,那厚脸皮的小子自己按了手指印解锁密码闯进屋了。

      瞿岳风尘仆仆地提着大包小包走进客厅,将礼物撂在茶几上,一边自然随性地脱着风衣外套,一边扭头冲黑着脸立在门口的戚铭好脾气地笑。

      “这么晚了,我是怕吓到你才跟你客气一下,老婆,这也是我家。”

      戚铭二话不说就转身掏手机打物业电话,让师傅立刻上门换密码,电话才讲到一半,偌大客厅突然响起一阵咕噜咕噜,戚铭忍不住闻声望去,瞿岳低头揉了几下肚子,有些尴尬地望着他笑。

      戚铭就没让换锁师傅过来。

      戚铭一声不吭地走去厨房,掏出几袋真空包装的、提前处理过的花蛤、鲍鱼、黑虎虾、鱿鱼、梭子蟹,平底锅煎了条小黄鱼和荷包蛋,给瞿岳做了碗浓汤馥郁的豪华版海鲜拉面,怕臭小子吃不饱,又给人炸了两只香辣鸡腿,淋上几道奶油蜂蜜酱,最后拌了道爽口凉菜,鲜榨一杯蓝莓汁,一一按次序摆上饭桌,然后伸出脚,踹了几下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闭眼装睡的臭小子,催促对方吃完赶紧走。

      “你要只是给我做碗清汤面,我可能就走了,”瞿岳狼吞虎咽地咬一口鸡腿,又猛地吸溜一口拉面,腮帮子鼓囊囊地嚼着,从大海碗里抬起头,冲人笑得一脸乖巧,“但你给我做这么丰盛的夜宵,我怎么能舍得下你?”

      戚铭懒得理会他的调戏,叼上支烟点燃,手指掸了几下烟灰:“别废话了,我对你没兴趣了。”

      瞿岳抱着饭碗道:“大半夜的抽什么烟?我吃饭呢,你烟味儿飘到我这边来,我的饭都不香了!”

      戚铭皱了下眉,扭脸瞥他一眼。瞿岳浓眉英挺,一张白皙俊脸满嘴沾得油渍麻花的,小脏猫似的。戚铭嘴角扯动,强行忍住逗弄对方的冲动,捻两下指腹,把烟给掐了。

      “行,不抽了,你快吃吧。”

      “我知道你害臊,”瞿岳一边啃螃蟹一边瞅他,“没关系啊,我又不是没见你哭过。”

      “谁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人之常情罢了,你拍戏的时候不也哭过吗?”

      “你为我流泪,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以前那么多次在你面前丑态百出,你看我在意过吗?”

      “还是说,你一定要在我面前维持住足够的权威才有安全感?”

      “那没问题啊,我都听你的,老规矩,我绝不对外人说!”瞿岳叼着螃蟹腿,冲戚铭抬下巴暧昧一笑,说:“我也是演员,在人前装成你的乖乖小白兔,小菜一碟!”

      “你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就别吃了。”戚铭冷着脸。

      瞿岳“哦”一声,低头胡乱扣着螃蟹壳和花蛤,一边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一边捏着海鲜壳在桌子上排长队,自己跟自己玩了会儿,等吃饱了,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蓝莓汁,说:“老婆,我今晚待不了多久,明早凌晨四点就得开车回剧组了,你一定要赶我走吗?”

      戚铭闭着嘴,坐姿笔直地端坐在椅子上,嗓音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瞿岳目光紧紧盯着他,忽地探头问:“老公,你一定要赶我走吗?”

      戚铭避开他目光,没吭声。

      瞿岳问上瘾了,憋着笑,起身推开椅子,几步走到戚铭面前,然后一屁股坐人大腿上。戚铭作势就要推开他,瞿岳抢先一步,整个人化身成粘合性极强的大蜘蛛,死皮赖脸地挂在戚铭身上,一个劲儿埋头蹭着人家的颈窝。

      “深秋了,老公,外面好黑,好冷啊……我一个人上高速好害怕……这几个月你不回我消息,也不接我电话,我天天烦得吃不好也睡不好,今天好容易抽空跑回来看看你,你一定要赶我走吗?”

      戚铭被这小妖精磨得耳根子软,心也软,超不过三十秒,他就招架不住了。

      戚铭很自然地搂住怀里人的后腰,另一手掌心包裹住对方乱蹭的翘|臀,他感觉自己着了魔,一边贪婪地嗅着瞿岳领口锁骨处散发出的肌肤香味,还有那人唇齿余留的蓝莓汁的甜味,一边淡声嫌弃:“行了,刚吃饱饭,体重估计又涨三斤,还不快给老子滚远点儿。”

      瞿岳厚脸皮地笑问:“滚远点儿是滚去哪儿?是滚去床上,还是滚去你心里啊?”

      戚铭被逗笑了,扬手“啪”一巴掌扇在瞿岳屁股上,说:“越来越不像话。”

      戚铭手劲儿颇大,瞿岳屁股被打得弹了两下,耳根登时烧得通红:“你老打我屁股干什么啊……”

      戚铭是真受不住这小东西撒娇。他沉眸盯着对方,粗大的喉结滚动几下,瞿岳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起身要逃,戚铭猛地凑进他脸,张嘴一连咬了好几下他的鼻尖,直到瞿岳受不了嚷疼,戚铭才哄着又去啄他嘴唇,一下、两下、三下……欲擒故纵,等瞿岳像条饥渴的小鱼一样,被他引诱得急不可耐地亲上来,戚铭轻笑一声,闭眼缓缓探入对方唇缝里,和他家自做艺人以来愈发精致闪耀的大帅哥缠绵在一起。

      上头搂着人舌吻,下头,戚铭指尖拨动,三两下灵活地解开瞿岳腰间皮带,带着粗糙热意的指腹沿着对方清晰漂亮的人鱼线,一点点往人裤子里伸。

      瞿岳忽地睁开眼,二话不说摁住他手腕。

      戚铭挑眉瞧他:“怎么,翻身做了几次主人,这就不让碰了?”
      瞿岳有些犹豫地瞄着他:“你、你……”
      戚铭没好气道:“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又结巴上了?”
      瞿岳轻蹙起眉头:“你上回打视频骂我那事儿,我想了很久,决定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你以后不许这么说我。”

      戚铭根本就没脸回忆那晚的事,奈何箭在弦上,只好耐着性子哄道:“好了,先办正事儿,我们不说那些扫兴的话。”

      瞿岳又气又笑,直接把人手从裤|裆里拽出来,戚铭欲求不满,呵斥一句“过来!”,伸手就要再逮他,瞿岳忙转身跑得远远的。

      “你想得美!”瞿岳躲在卫生间,只探出一颗头,冲人嚷道:“我是心疼你,你却连个道歉都不跟我说,这像话吗?”

      “我承认那晚我情绪比较激动,”戚铭给自己找场子,“但是,是你先令我失望的,我难道就没有对你表达不满的权利了吗?”

      “你失望什么?”瞿岳不满道,“你又不爱我,我为了守住你那点儿喜欢,拼尽全力地迎合你,小心翼翼地侍奉你,生怕哪天你厌倦了就一脚把我给踹了,结果到头来,我委曲求全奉上的一颗真心,还要受到你的践踏和侮辱吗?”

      戚铭默然。

      瞿岳还在扒着门框跟他据理力争,戚铭忽然有些疲惫了。
      他叹了口气,冲人挥挥手,说:“随便吧,你觉得委屈,你可以走。”

      “我不走!”瞿岳当场爆炸,扯嗓子冲他喊:“这是我家!我好容易走到今天,你别想赶走我!谁也别想赶走我!!”

      戚铭头疼地揉着眉心,心里懊恼万分。

      小东西被领进家的时候,还是一只柔顺懂事的小白兔,这才过了半年多而已,怎么动不动就跟个咬人的疯狗似的?

      戚铭耐着脾气,问:“那你想怎么样啊?”

      瞿岳义正辞严道:“第一,你保证以后不那样骂我了;第二,不管我在外拍戏多久,你都要保证家里的密码锁我能打开;第三,你跟我道歉,要不然就叫我一声老公。”

      “第一、二条都没问题,至于第三条——”戚铭瞥他一眼,“你早点睡儿,或许能梦到。”

      瞿岳激愤道:“你原先就答应过叫我老公的!!”
      戚铭不以为然:“平时乱喊乱叫,没把你下巴拧脱臼都算是宠坏你了,别没完没了。”
      瞿岳抗议道:“那你都没应过我!”
      戚铭亮出杀手锏,淡淡睨他一眼,问:“皮又痒了?”

      瞿岳冷呵一声,然后毫不犹豫地认输。

      但他这是有骨气的认输!

      夜里睡觉,瞿岳为防戚铭扒他裤子,洗漱过后,先穿了件T恤和背带裤,然后再套上薄款秋装睡衣,在戚铭无语的注视下,迈着大长腿踩上床,和人挤到同一个被窝里。

      戚铭将瞿岳搂进怀里吻了几下,诱哄了句“小宝,不给叔叔亲亲吗?”瞿岳困乎乎地闭着眼,说了句“不给”,然后两只咸猪手很自然地伸进戚铭睡衣里,一会儿摸腹肌,一会儿又揉胸肌,两条长腿盘在他腰间,一脸迷糊憨态勾人得要命,戚铭无心睡眠,幽怨的眼神盯着怀里磨人的宝贝,只能看,不能吃,莫名烦躁。

      戚铭:“穿这么多,夜里上厕所怎么办?”
      瞿岳:“尿你身上。”
      戚铭:“……”

      最终瞿岳还是把衣服换回去了。

      瞿岳累了一天困得不行,戚铭怕他穿着层层叠叠的衣服硌得慌,臭小子明早凌晨要赶路,戚铭就说今晚不碰他,让他睡个踏实觉。

      瞿岳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喊人:“戚铭……”
      戚铭上瘾地亲吻着他的脸:“嗯,小宝乖。”
      瞿岳咕哝道:“我后悔了……”
      戚铭动作一停,沉默半晌,问:“后悔什么?”

      瞿岳打了个哈欠:“上镜胖十斤,我最近减肥呢,今晚碳水超标了,本来在组里保持得挺好,一回家看到你,莫名就想吃特别多的饭,睡特别多的觉……”

      戚铭气笑了,在人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拧一把:“臭小子,吓我一跳!”

      瞿岳哼笑着往人怀里拱:“你以为我后悔什么啊?”

      戚铭没回复,只是俯身攫住他嘴唇,搂着他没完没了地接吻,掌心游离往下,控制不住用力揉捏他的腰臀,只恨不能将他嵌入自己的怀里。

      “戚、戚铭……”瞿岳闭眼享受着,红着脸愉悦地笑,“我感觉……”

      “感觉什么?”

      “我感觉你好喜欢我啊。”

      ——

      瞿岳离开没两天,戚老二就出事了。

      据说是在李氏泰华集团庆典晚宴上,戚老二把财政部的副部长给打了,具体原因不祥。

      这是不可外扬的家丑,李氏掌权人封锁消息及时,只有守在场外的两个外地来的老总家司机不懂规矩,贪图一时八卦嘴快,将当晚情状添油加醋地给泄露了出来,事后也立刻遭到雇主开除,并被有关部门以“莫须有”的罪名,终身吊销驾驶证,等同于被业内封杀。

      传说戚老二当时语出惊人,李副部长血溅当场,晚宴上众多权贵富商们也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全部控制起来,本来一场纸醉金迷的上流阶层交流会,转眼就成了一桩牵扯到李、戚、何三家的大丑闻,场面一度惊悚骇人。

      戚老二被打断了四肢,让李家人给秘密关押起来,在场诸人尽皆噤声,只有戚老二的圈内好友陈北劲连夜追到学长李铮鸣的家里,试图帮人求情,奈何李家人被触怒到极点,无论来者何人,一律咬死了口,放话绝不肯放人。

      戚铭得知消息后,又急又怒又心疼,一连给李铮鸣打了十多个电话,试图以兄代弟罪,亲自登门给人家赔礼道歉,谁料素来交好的老友,这次罕见的态度决绝,事关家族脸面,对方不肯给戚铭半个台阶下。戚铭一怒之下,把戚老二的总裁办公室给砸了稀巴烂,一边破口大骂,扬言让那个只会给他惹事生非的蠢货弟弟死在外面算了!一边心急如焚地开车赶往沪上,打算请求何家人出面干预一下。

      车行在半路,何家人露脸了。

      倒不是戚铭想要去找的何老大,而是人在美国治病的戚老二前任,那个把他弟弟渣了的何三少打了电话过来。

      戚铭本不愿跟何湛程打交道,谁料对方不知得了什么病,聊天全程连咳带喘,说话有气无力的,一副诚心实意的态度,告诉戚铭事情很快就会解决,又自称和这次被揍的李天涯有些渊源,现在李天涯答应不会再追究,剩下的事,他让戚铭尽可放心。

      戚铭曾经把何湛程看作是一只邪恶滥情的泰迪犬,经此一事,他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只小少爷纯善温良。

      总之,何湛程在戚铭心中形象,一下子就光辉伟岸起来了。

      都入冬了,瞿岳才听到风声,担心得不行,火急火燎地打电话找戚铭问。戚铭这次没瞒他,将情况大概给他讲了一遍,说,湛程目前住在老二被关押的精神病院旁边的酒店,正生着病,他待会儿打算煲盅汤给湛程送过去,又联系了两个名医,带过去一起帮湛程调理下身体。

      “他身体不好吗?”
      “嗯,刚做了搭桥手术,但恢复得很差,你别跟老二说。”
      “啊……”瞿岳惊叹,“他们不是都分手了吗?”
      “我不清楚,大抵是旧情未了吧,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就是反复无常的。”戚铭叹了声:“总之,咱们就一切按照他意愿行事吧。”

      “咱们?”瞿岳纳闷,“他要来我们家吗?”
      “他来过几次,你都没在,”戚铭笑了声,“等下我去探望他,打算跟他暗示一下,让他过年来咱们家过。”
      瞿岳又“啊”一声,问:“他们不是分手了吗?这样好吗?”
      “怎么不好?”戚铭说,“我看湛程这态度,他们早晚要复合,这样也好。”
      “好在哪儿?”瞿岳揶揄他一句,“你之前不是还嫌人家年轻浪荡不靠谱吗?”

      “现在不一样了,”戚铭沉吟道,“一方面,患难见真情,只要老二愿意,他俩人经营一段长久的感情不成问题;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怎么?”

      “另一方面,”戚铭神色浓重几分,“对我和老二这种势单力薄的孤亲兄弟来说,家大业大并不是什么好事,登得越高,摔得越惨,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别说身家资产,连命都要赔进去!就拿这一次来说,人家李天涯受了委屈,他有整个李家给撑腰,湛程能够帮我们力挽狂澜,也是李铮鸣忌惮他背后何家的势力。”

      “哦,”瞿岳懂了,笑说,“你想让戚老二和何三少联姻,是不是?”

      “仅是谈情说爱还不足够,”戚铭决然道,“他们必须得结婚。”

      “你这就做主了?”瞿岳挑眉:“包办婚姻?”

      “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戚铭没好气道,“老二要是对人家湛程没那意思,他至于犯浑把李天涯打进医院?”

      “老二原先有个结婚对象,女大学老师,家庭背景什么的,我不看重这些,当时就一心盼着他俩人赶紧结婚,一辈子恩恩爱爱的,多养育几个子女,日后我老了,也不至于鸟散财尽,身后无人。”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何湛程来。”戚铭失笑:“不过感情的事,强求不得,我总不能逼着老二再去娶个女人,唉,男人就男人吧!湛程的脑子比老二灵光百倍,家里又有背景,日后有他在,我更放心。”

      “哦……”

      瞿岳挂断电话,心里不太是滋味。

      跟那个千金之躯何三少比起来,他好像真的很上不得台面。

      他既不是女人,没办法为戚铭绵延子嗣,又出身寒微,不能够在事业上助戚铭一臂之力,相反,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在大众视野里,只会给戚铭引来麻烦。

      他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他的爱,可是戚铭全平台有体量过亿的粉丝,其中比他疯狂、比他忠诚、比他有权有钱、比他没原则没下限、比他英俊漂亮的死忠粉,至少有上千万,他倾尽全部献出的唯一,在戚铭眼里,不过是随手可取的千万分之一。

      忘了是腊月几号,瞿岳拍得网剧杀青。最近乌云遍天,冬景萧索,一如他低落消沉的情绪。

      和他一同主演的三个男同事,一下班就热情高涨起来,A同事订饭店,B同事请唱K,C同事请泡温泉,哥仨儿吆五喝六地拉来几个漂亮女演员,一帮活泼热辣的男男女女找小崔要来瞿岳奔驰大G的车钥匙,非要拽着他一起去喝酒吃饺子。

      瞿岳愣了下,就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突然要吃饺子?ABC嘻嘻哈哈地搂着他开玩笑,反手敲他一下脑壳,问他是不是跑行程给跑傻了?

      “今天过小年,再过三四天就是情人节,哥们儿,马上要春节了!”

      剧组人都知道,瞿岳这一整年从头到尾忙得像个陀螺一样,白天黑夜不间断连轴转,搭飞机天南海北地跑,他既接几百万的商务代言,也接片酬七八万块的小成本剧的配角,甚至明明不是科班出身,瞿岳为了挑战自己,积极准备了大半个月,跑去一档电竞赛事节目竞选主持人——当然,由于经验欠缺,也没提前告知戚铭,瞿岳毫无悬念被节目组给刷下来了。

      别说具体日期了,连续365个日夜昏天地暗地忙碌,什么元旦节、腊八节……他工作时常连上午和下午、甚至傍晚和清晨都分不清。

      聚餐席间,一帮相熟或不相熟的男女们欢声笑闹着,有一对儿酒肉情侣,在众人起哄下喝过交杯酒,当场就激烈地抱在一起啃上了。瞿岳兴致缺缺,自顾闷头喝酒,有几个八卦同事好奇地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打听他今年累死累活的,总共赚了多少钱啊?瞿岳醉得满脸通红,好脾气地笑着,说,我不知道。

      “这么会不知道呢?”有个人羡慕嫉妒恨他商务资源好,抡胳膊在他肩窝狠擂了一拳,玩笑道:“净谦虚!”

      “没,真没!”瞿岳为拍戏减重瘦得不轻,对方这一拳头下来,砸得他骨头都要碎了。他吃痛地揉着肩膀,整个脑袋喝得昏沉发胀,冲他们傻乎乎地笑着,也没好意思喊疼:“我入行比你们晚,公司那边又要求业绩,我自己还雇着团队,每天光支出就要八九万,基本是赚多少花多少,咱们都差不多的。”

      一帮人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嗐,”瞿岳醉醺醺地摆着手,“实话实话,这有什么好骗人的!”

      锤他那人不信,问:“那你手头都没几个子儿,还舍得买那么贵的越野车?”

      “哦……那个啊……”瞿岳困倦地趴在酒桌上,眼皮沉得几乎睁不开,含混咕哝着,“车肯定是要买的……还要买跑得快的……这样想回家的时候……马上就能回了……”

      “搞什么啊!”众人哄笑,推搡道,“这么大高个的爷们儿,怎么还恋家啊!”

      “恋的……”瞿岳歪头枕在臂弯里,笑得沉醉温柔,“恋的……”

      ——

      那晚瞿岳醉得厉害,还没酒过三巡,人就喝倒了,众人吃完饭,争抢着硬要拉着他去第二轮唱K,一个小角色笑嘻嘻地拍马屁,说在场诸人里,就瞿岳腕儿最大,他不去,大家玩起来怪没劲的。

      瞿岳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大伙儿盛情难却,他跑去卫生间吐了两次,胃疼得吃不下饭,给自己灌了碗饺子汤醒酒,一如既往谦卑地笑着,寻思着,要么就去吧。

      瞿岳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乌泱泱一大帮子人,大长腿刚迈出门口,保镖见他脸色苍白,满眼疲态,额角还冒着细汗,一声不吭转身就给戚铭打电话告状。

      半分钟汇报完,保镖挂断电话,瞿岳裤兜手机立刻震动起来。

      托那位惹祸精弟弟的福,戚铭这阵子忙着在京处理人情世故,大晚上匆匆忙忙打电话来,先是祝贺瞿岳杀青,惯例给他发了个大红包,说没空亲自去接他回家,让瞿岳累了就先休息,至于那群没眼色的小角色,不用他费心应酬。

      听着对面关怀的话语,瞿岳忍不住攥着手机哭出来:“对不起,你家里出了事,我没能帮上忙。”
      那边戚铭皱眉:“瞎想什么呢,还是老二又找你说什么了?”
      瞿岳越哭越急:“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自己很没用!戚铭,我帮不上你,我很没用!!”
      戚铭没好气道:“少在这儿胡说八道,老二闯的祸,管你屁事?”

      “我比不上谢洵之,也不如盛锐,我这么差劲的一个人,还妄想在你心里顶替秦方杰的位置……我越想……”他抬袖不停擦在眼泪,咬牙愤恨道,“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戚铭笑了声,提起那个人,他不禁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耐着性子问:“所以呢,你打算放弃了么?”

      漆黑夜空中飘起了雪花,一片接着一片,簌簌掉落到瞿岳乌黑的头发上。
      一阵凛冽寒风吹过,他瑟缩地裹紧大衣,摇头更急:“没有,我不放弃,我舍不得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也觉得自己很可憎,又没用,还想要霸占你。”

      戚铭笑得不行,说:“好了,别哭了,你才多大岁数,路还长着呢,小小年纪,还妄图一步登天不成?做人要脚踏实地,不要妄自菲薄。”

      “瞿岳,对于你,我只有一个要求。”

      瞿岳羞愧道:“我……我现在觉得……我的爱似乎也不是很能拿得出手……”

      “不,”戚铭笑意收敛,说道,“我希望你能做到从一而终,忠心耿耿。”

      瞿岳愣了下。

      “瞿岳——”

      那似乎是戚铭第一次用世俗语境下的老板口吻跟他讲话,细想,又好像不是:

      “现在一切都用不着你操心,你就只管走好你的路,但在未来,我多是仰仗你的时候,不要让我失望。”

      ——

      戚铭让瞿岳休息,瞿岳挺配合地就在医院躺了两天。

      减重过猛,劳累过度,那夜挂完电话,瞿岳严重低血糖,一头就栽倒在雪地里。再睁眼,左手吊着一袋葡萄糖,右手宛若冻僵似的,死死地攥着手机,攥得他五指骨节苍白发麻,莫名骇人。

      护士告诉他,他连续睡了十三个小时,他们试图帮他将手机取走,但他昏迷归昏迷,意志倒是坚决,保镖说,这手机里藏着一个很重要的人,瞿岳不肯撒手,他们便只好放弃。

      瞿岳皱了下眉,活动开手指,按键解锁,界面还是那晚他和戚铭的通话记录。

      意识逐渐回笼,回忆起那晚二人谈话,瞿岳面无表情地靠在病床上,心情复杂难言。

      这算什么?他成了他爱人的备选太子了?原来戚铭一直以来就把他摆放在棋子的位置上吗?那赚六个亿的赌约呢?戚铭惯会骗人,听说谢洵之也被他骗过,这老谋深算的狐狸精答应做他男朋友是假,想考察他能力才是真吧?所以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不对,戚铭从始至终有把他当成过恋人吗?呵呵,不愧是从底层爬上来的领袖,真是不择手段利用尽身边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但——

      他前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就是嫌自己既没生育能力、也没联姻价值,觉得自己对戚铭而言很没用吗?

      现在人家给他坦言了,他难道不该为自己有利用价值而感到高兴吗?

      应该是高兴多一点吧。

      瞿岳叹了口气,闭上眼,没闭几秒又突然睁开,联系财务给他看账本。

      快过年了,他得复盘一下自己今年的功绩,否则哪有脸跟对他寄予厚望的万岁爷交差?

      这年头世道太乱,出门在外,没点心眼儿活不过前三集,瞿岳傻白甜的人设也就在戚铭面前装一装,他知道老东西年纪大了,平时就爱吃这套,但在外头酒桌上,跟一帮萍水相逢的路人甲乙丙,保持谦逊只是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他哪能跟人说真话?

      账本查完,不算龙铭集团的股份,再刨去电影尚未给他结算的分红,刨去两个明年底才能进账的商务薪酬,再刨去一些七零八碎的小数额,他户头总计有一亿二。

      一亿二,他一直舍不得动的积蓄六千万,加上今年累死累活赚下的六千万。

      几乎毫不犹豫,瞿岳将这个数额报给了戚铭,附赠一条:

      【距离你正式成为我的老婆,还剩四亿八】

      那边很快回复:
      【醒了?还晕吗?我让人去给你买饭了,待会儿就到。】

      瞿岳一字一顿地编辑:
      【你先回复我上一条】

      戚铭:
      【你上一条数据作假,还偷换概念,我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有空的话,英语先放一放,好歹把数学和语文补一下吧】

      瞿岳:“……”

      他为什么要爱上一个毒舌的老狐狸?

      瞿岳回家那天正好赶上情人节,无论互联网还是线下商场,标语横幅,恋爱段子,情人活动,打折优惠,西方洋节逢上中国年,精明商家们使出浑身解数,可劲儿地折腾,瞿岳开车驶过几座商城,随处可见粉白气球和摩托车上载着大束玫瑰风驰电挚的外卖小哥。

      瞿岳不懂自己抽哪门子疯,一进京就直奔SKP,订了一束9999朵“真爱恒久”的红玫瑰、一束点缀着满天星、充满梦幻色彩的99朵“初恋”白玫瑰、一束很符合戚铭清隽气质的“凌波仙子”,又在几家金店试戴了订婚戒和婚戒,挑了四对儿不同款式的金银戒,让店员雕刻上他和戚铭的首字母,要求对方把饰有“QM”的两只金银婚戒搭配成常规款的项链,用项链盒包装,而饰有“QY”的两只戒指,放入正常的戒指盒里。

      瞿岳将送给戚铭的项链藏在“真爱恒久”的玫瑰花束里,为了不显得突兀,他在另外两束花里也放了项链,和两只一眼就能看出是单品的戒指。

      晚间在家吃烛光晚餐,两人几乎被满屋子的花束和气球包围。

      不晓得是地暖太热,还是花香太浓,戚铭说他病刚好,不能再受风寒,把室内窗户关得严丝合缝,瞿岳晕乎乎地捏着刀叉切牛排,两眼被熏得不停迸着泪花,他感觉自己要玫瑰中毒了。

      “戚铭……”瞿岳鼻子塞塞的,向对方征求意见,“咱们开会儿窗户吧?”
      “不行,”戚铭坚决道,“大晚上的开什么窗户,你还想住院?”
      “但是……但是,”瞿岳扯纸巾擦着飞溅的泪花,“我感觉有点儿头晕。”

      “头晕就对了,”戚铭淡淡瞥他一眼,“谁让你花那么多钱,买这么多花?平时的抠搜劲儿呢?不知道这都是消耗品?一股脑都掉进消费主义陷阱里了?你这一整年赚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情人节高峰期,十二万的卡罗拉红玫瑰,手笔倒是不小!还花两万块买什么上门装饰套餐,不就一堆花里胡哨的气球彩带,赠两瓶香槟、一个醒酒器,哦,还有个刷银漆的钛合金烛台和一条法兰绒的桌布,咱家是穷得连桌布都买不起了吗?”

      “没有啊……”瞿岳被教训得脸红耳根烫,“你不也经常给我买东西吗?”
      “我比你有钱。”戚铭翻了个白眼给他。
      “可是,你在采访里说过,你喜欢浪漫的人,”瞿岳晕乎乎地冲他笑,“我喜欢你嘛!”

      这话说得人心又软又甜,戚铭哪里还舍得发脾气?当即起身去开窗通风,又把堆在落地窗角落的9999朵玫瑰花挪远了点儿。

      “诶,”瞿岳忙提醒道,“你就把花放在那啊,布置挺好看的,风吹过来还能散散味儿。”

      “你是笨蛋吗?”戚铭扭脸看他,“大冬天的风吹过来,花就死了!”

      “没关系,”瞿岳笑了声,“死了我再给你买。”

      戚铭冷哼一声,低头专心致志地摆着花,没搭理他这句。

      “你看!”身后小东西得意洋洋地喊,“我就知道你喜欢!”

      戚铭没忍住笑了。

      他弯腰放好花,缓步朝瞿岳走过去,手指捏捏小东西瘦得不轻的脸蛋,轻声道:“是,我喜欢,但下次不许乱花钱了。”

      瞿岳心满意足地抱住他,埋脸在他腹前:“没关系,戚铭,我也喜欢你。”
      戚铭反手轻敲他一下脑壳:“我说的是喜欢花。”
      瞿岳撒泼道:“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也喜欢你!”
      戚铭笑得不行,掌心抚摸着怀里人乌黑的头发,眼神温柔:“瞿岳,你藏在花里的那两枚戒指,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
      瞿岳不敢抬头:“那不是戒指,那是项链,你没见人家用绳儿绑着呢么?”
      戚铭气得无语又想笑:“你确定?”
      瞿岳闷声道:“我确定,但是……”
      戚铭耐心配合着演:“但是什么啊?”
      瞿岳憋了半天,鼓起勇气,仰脸望着他:“但是今天情人节,为了烘、烘托下氛围,你、你……你能不能对我说一句‘我、我爱你’啊?”

      “行啊,”戚铭挺大方道,“我、我、我我我我爱你。”

      瞿岳被捉弄得又气又笑,使大力推他一下:“你故意的,不愿说就别说了!”

      戚铭大笑起来。

      下一秒,歪头俯下身去,一手摁着烛火辉煌的餐桌,另一手稳稳扶着瞿岳身下的椅子,闭眼轻轻吻上对方沾着香槟酒液的柔软嘴唇。

      “情人节快乐,瞿岳。”

      “我爱你,也谢谢你一直小心翼翼地爱着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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