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烈酒更呛喉》一颗青春豆

17、蠢货

　　商界峰会的余波，在不同的空间里，激荡出截然不同的回响。

　　城西的小单间里，夜晚静谧。温晚坐在书桌前，屏幕上是刚刚与一个独立设计师品牌敲定的顾问合同。这是她以“LateSummer”身份正式承接的第一个付费项目，金额不算惊人，意义却重若千钧。

　　在移动光标，准备签下电子名的瞬间，她的指尖有片刻的凝滞。仿佛时空交叠，屏幕的微光里，倒映出顾逾尘在茶歇区拦住她时，那双翻涌着震惊与某种近乎失态急迫的眼睛。

　　“温晚。”

　　他那低哑紧绷的声音，似乎又一次在耳畔响起。

　　但这缕杂音很快消散。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一笔，划开的不仅是一份合同的生效，更像一道清晰的分割线——将那个需要被审视、被定义的“温晚”，彻底留在了过去。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实底气，自心底升起，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苏晴盘腿坐在旁边的懒人沙发上，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赞叹：“可以啊温总！这开门红来得够快。我看那个‘迷雾之境’的创始人，看你的眼神就跟看救世主似的。”

　　温晚笑了笑，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目光沉静。喜悦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她知道，这只是起点。

　　“不过……”苏晴放下苹果，凑近了些，语气带着试探，“那天在峰会，顾逾尘后来追上你，就没再说点别的？我看他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温晚操作电脑的手指微微地顿了一下。顾逾尘那张混杂着震惊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急迫神情，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清晰地回忆起他欲言又止的挣扎，以及自己用最公式化的礼貌，在他与她之间筑起的那道无形高墙。

　　“没有。”她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他只是说……演讲很精彩。”

　　“就这？”苏晴挑眉，表情夸张地表示失望， “我还以为他要上演一出霸道总裁当场质问‘女人，你为何欺骗我’的戏码呢。”

　　“不重要了。”温晚抬起头，看向窗外城市的灯火，眼神清亮而坚定，“他是投资人，我是分析师。如果有合适的商业机会，我不排斥合作。但也仅此而已。”

　　她的话像是对苏晴说，也像是在对自己做最后的确认。那个会因为他一通电话就情绪崩溃、那个会因为他一个眼神就忐忑不安的温晚，被她亲手决绝地留在了过去。现在的她，有更重要的仗要打，有更广阔的世界要去征服。顾逾尘，终于从她情感的风暴里，变成了通讯录里一个需要评估其商业价值的……联系人。

　　这种心态上的转变，比任何事业上的成功，都让她感到真正的解脱和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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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逾尘资本总裁办公室的空气，却凝滞得如同深海。

　　顾逾尘站在落地窗前，城市的璀璨夜景在他眼中只是一片模糊的光斑。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久到陆岩送来的咖啡早已冰凉。

　　他的大脑像一台过载后濒临死机的服务器，反复处理着两个爆炸性的信息：温晚 = LateSummer，以及，温晚与周屿早已分手。

　　这两条信息交织在一起，将他过去所有的行为都扭曲成了一出荒诞剧。

　　他想起初见“LateSummer”文章时的欣赏与好奇；想起看到温晚出现在峰会嘉宾席时那带着偏见的武断；更想起自己那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义正辞严的斥责电话——他究竟是以怎样一副可笑的姿态，去指责一个早已恢复单身、并凭借自身才华站在那里的女性，“不关心”她的前男友？

　　“LateSummer”敏锐深刻的商业洞察，与“温晚”在他认知中需要被引导、被保护的脆弱形象，这两个被他强行割裂的个体，此刻轰然对撞，合二为一。巨大的认知谬误，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他头晕目眩。

　　“蠢货。”

　　一声低沉的、充满自厌情绪的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响起。

　　几乎是同时，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陆岩正拿着一份新文件准备进来。这突兀的骂声让他脚步猛地一顿，手里文件差点表演一个自由落体。他迅速稳住身形，大脑CPU超频运转，在一秒钟内回顾了最近所有经手的工作——是上周的并购案出了纰漏？还是今早的行业简报数据有误？

　　“顾总？”他谨慎地开口，声音都比平时绷紧了些，“我…没有做错什么吧？您是……有什么指示？”

　　顾逾尘回过神，这才意识到陆岩进来了。他看着助理那副罕见的如临大敌的困惑表情，瞬间明白他误会了。

　　“……没事。”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沙哑，“不是在说你。”

　　陆岩心下立刻了然，警报解除。他抱着文件，推了推眼镜，脸上恢复了一贯的镇定，甚至嘴角还牵起一丝极难察觉的、带着点“吃瓜”意味的弧度，非常自然地接话：
　　“明白。那……您是在说哪个蠢货呢？这里也没有别人，难道…您是在自省？”

　　顾逾尘：“……”

　　他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了陆岩一眼。这小子，平时闷声不响，关键时刻补刀倒是一流。

　　陆岩见好就收，立刻恢复专业面孔，将文件放在桌上：“这是需要您签字的下一季度预算草案。” 完成交接，他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只是离开时那比平时轻快几分的步伐，隐约透露出“在老虎须上捋了一把且全身而退”的暗爽。

　　门被关上，顾逾尘盯着那扇门，心里的郁闷莫名地被陆岩这一打岔冲淡了些许，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无力感。看，连他最得力的助理都一眼看穿了他的愚蠢。

　　他靠进椅背，闭上眼。温晚正在她选择的道路上加速奔跑，每一步都走得扎实而漂亮。而他，却被困在由自己一手造成的错误和遗憾里，寸步难行。

　　他该怎么做？道歉？解释？所有的语言在如此巨大的荒谬和伤害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突然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束手无策。一种似乎即将要彻底失去她的预感，像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现在只剩下一个清晰却无从下手的念头，他必须做点什么。但绝不是像之前那样，贸然地去打扰她。

　　而在此之前，他只能忍受这种，由他自己酿成的，只可远观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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