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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THE VERDIC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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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上海,深秋。
林臻东在训练基地看完最后一组数据,换上常服走出大楼。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机震动,是一条简洁的微信。
季承川:【晚上回老宅吃饭,爸想见你。】
林臻东回了个“好”,嘴角微微上扬。自从陈景辉落网,很多事情在慢慢回到正轨,却又和以前完全不同。
季家老宅今晚难得热闹。季鸿霖的身体经过精心治疗和复健,已经可以坐在轮椅上说话,虽然半边身体仍不太灵便,但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他看着围坐在餐桌边的季承川、林臻东和季承安,眼神里有愧疚,有释然,还有尘埃落定的疲惫。
“陈景辉的案子,下个月初开庭。”季承川给父亲盛了碗汤,“公诉方是市检察院特别指派的,听说负责人姓陈,很厉害。”
季鸿霖点点头,声音有些含混,但努力说得清晰:“他……罪有应得。我对不起你妈妈,也……差点对不起你们。”他看了看季承川,带着歉意和恳求,“承天集团……以后就交给你们了。我老了,也该彻底休息了。”
季承安闷头吃饭,偶尔偷瞄他哥和林哥。他现在老老实实跟着季承川做事,虽然还是会犯些小错,但那股浮躁气收敛了不少。
晚饭后,林臻东和季承川在花园里散步。夜风微凉,带着桂花的香气。
“瑞士那边有消息了。”林臻东开口道,“通过正式的司法协助渠道,保险库里的生物样本已经成功提取并封存,作为关键物证之一。陈景辉海外转移资产的路径也基本被冻结。”
季承川“嗯”了一声,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深蓝色的夜空。
这半年,他经历了太多:记忆的彻底复苏,身份的最终确认,大仇得报,还有……身边这个人。
“在想什么?”林臻东问。
“在想……我们那份‘合同’,是不是该到期了?”季承川转过头,看着林臻东在月光下轮廓分明的侧脸,心跳有点快。他现在在林臻东面前,早就装不出什么“海王”范儿了,动不动就有点“恋爱脑”上身。
林臻东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怎么,季总想过河拆桥?”
“不是!”季承川立刻否认,有点着急,“我是说……合同到期了,能不能……续个约?换个……长期点的?”
林臻东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在月光下看不太清。
季承川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觉得自己可能又说错话了,正想找补,就听见林臻东轻轻“哼”了一声。
“看你表现。”林臻东说完,转身往屋里走,耳根好像有点红。
季承川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快走几步跟上去,肩膀故意碰了碰林臻东的肩膀。林臻东没躲开。
一个月后,陈景辉案在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由于案件涉及故意杀人、非法人体实验、经济犯罪、危害公共安全等多重严重罪行,且社会影响巨大,审理不公开进行,但允许少量特定人员旁听。
季承川、林臻东、宋瑶、季承安,以及作为重要证人被保护起来的王琳,都出现在了旁听席。季鸿霖因身体原因未能到场。
公诉席上,坐着两位检察官。主诉检察官陈一众,气质沉静内敛,翻阅卷宗时一丝不苟。他的助手,神情严肃专业。
被告席上,陈景辉穿着囚服,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但眼神深处依然残留着偏执和冷漠。他的辩护律师团队阵容豪华,试图从证据链、程序等角度进行辩护。
庭审过程激烈漫长。
陈一众代表公诉方,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地出示了一系列证据:包括王琳提供的秘密账目和邮件记录、从仓库截获的“涅槃”实验样本和数据分析报告、阿杰协助恢复的部分加密档案、瑞士银行保险库生物样本的司法鉴定比对报告(证明与林舒的DNA匹配)、以及当年火灾现场重新鉴定后发现的疑点(如助燃剂残留、非正常电路短路痕迹等)。
每一份证据都像一块沉重的砖石,垒砌起指向陈景辉罪行的坚固高墙。
陈景辉的辩护律师极力质疑部分证据的取证合法性(如王琳的U盘属于私下备份),强调“涅槃”项目仍在科研范畴,试图将故意杀人淡化为“实验意外”,并将经济问题归咎于公司经营。
法庭辩论进入白热化。
陈一众适时补充一些法律条款和类似判例,言辞精准,常常能堵住辩护律师试图钻的漏洞。
“反对!公诉方证人王琳与被告存在重大利害关系,其证词可信度存疑!”辩护律师高声道。
陈一众平静回应:“审判长,我方已提交证据链显示,王琳提供的电子数据与其物理备份、以及从被告处查获的相关文件残留痕迹能够相互印证。其证词的可信度,应由法庭结合全案证据综合判断,而非仅凭其与被告的关系简单否定。”
他翻动面前的材料,声音清晰:“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五条,证据确实、充分应当符合的条件包括:定罪量刑的事实都有证据证明;据以定案的证据均经法定程序查证属实;综合全案证据,对所认定事实已排除合理怀疑。我方提交的证据体系,符合上述条件。”
轮到陈景辉最后陈述时,他站了起来,环视法庭,眼睛在季承川脸上停留片刻,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我承认,我做了那些研究。我也承认,林舒的基因很特殊。”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诡异的平静,“但你们真的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吗?‘涅槃’的种子已经播下,真正的进化……可能才刚刚开始。你们抓到的,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陈一众微微蹙眉。
季承川握紧了拳头。林臻东在桌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审判长面色严肃:“被告,请就本案指控的犯罪事实进行陈述,不要发表与案件无关的言论。”
陈景辉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休庭合议后,审判长当庭宣判。
“……被告人陈景辉,犯故意杀人罪,手段残忍,后果极其严重;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犯非法经营罪;犯非法从事人类遗传资源研究活动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法槌落下。
尘埃落定。
走出法庭,秋日的阳光有些刺眼。季承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好似要把积压在心头十五年的浊气全部排空。
林臻东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宋瑶和季承安跟在后面,也松了一口气。王琳在专人护送下离开,她将进入证人保护程序,开始新的生活。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林臻东问。
季承川看着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声音很轻:“好好经营承天,把它带回到正轨。还有……”他转过头,看着林臻东,“好好过日子。”
林臻东看着他眼底映着的阳光和自己的影子,点了点头:“嗯。”
不远处,陈一众正在和几位同事低声交谈,准备离开。
季承川走过去,对陈一众说:“陈检,谢谢。”
陈一众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职责所在。”又补充了一句,“生活总要向前看。保重。”
季承川郑重颔首:“您也是。”
陈一众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停车场。
季承川和林臻东也准备离开。走到停车场时,却看到陈一众并未上车,而是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旁,正和一位早已等在那里的、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低声说着什么。那男人气质温文儒雅,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很自然地递给了陈一众。
陈一众接过,脸上那种在法庭上锋锐内敛的神情,在夕阳下柔和了不少。他看见了走过来的季承川和林臻东,微微颔首示意。
那位温雅的男人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对季承川和林臻东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陈一众简单地介绍了一句:“我爱人,来接我。” 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你们好。” 男人微笑着打招呼,目光在季承川和林臻东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笑意更深了些:“辛苦了,一切都结束了。好好休息。”
没有过多的寒暄,陈一众对爱人低声说了句“走吧”,两人便上了车。
看着那辆黑色轿车平稳驶离,季承川心中最后那点沉重,也被轻轻拂去了。
林臻东在他耳边轻声说:“看,专业人士下班后,也不过是急着回家吃饭的普通人。”
季承川回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嗯,我们也是。”
“回家吧。”季承川说。
“好。”
车子驶离法院,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橙红色,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璀璨的光。
车厢里很安静。季承川开着车,林臻东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过了很久,林臻东忽然开口:
“那个合同……不用续了。”
季承川心头一跳,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林臻东转过头,看着他微微绷紧的侧脸,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我们重新签一份吧。签一份……没有期限的。”
季承川猛地踩下刹车,将车稳稳停在路边。他转过头,看着林臻东,眼睛里有不敢置信,也有汹涌的、再也无法掩饰的情感。
“你……你说真的?”
林臻东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别开脸,耳根又红了:“废话。不然呢?赶紧开车,这儿不能久停。”
季承川却笑了,那笑容越来越大,像是终于放下了所有重担,又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他重新启动车子,声音里是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温柔和开心:
“好,回家就签。签一辈子。”
车子重新启动,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数月后,承天集团逐步稳定,季承川着手处理一些遗留的法律问题,特别是涉及陈景辉海外资产追索的部分。
“我联系了一位擅长跨国经济案件和家族信托的律师,”林臻东将一份资料推给季承川,“叫李至中,口碑很好。就是陈景辉案的主诉检察官陈一众的爱人。”
季承川接过资料,看到照片上那张温文儒雅的脸,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他啊,那天在停车场,就觉得他气质不凡,原来是位大律师。这世界真小。”
他笑了笑:“也好,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你约个时间,我们见面聊聊。”
阳光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窗洒进来,这座他们共同经历风雨的城市,正展现出它最温柔璀璨的光芒。
他们的故事,属于平凡生活的、真正的篇章,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