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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暗流:植入的“概率炸弹” ...

  •   6.1节寒途
      秋分前的清晨,不到七点,天色是一种混沌的、浸饱了水分的灰蓝。一夜的疾雨初歇,阴云却未消散,依旧向大地绵绵地抛洒着肉眼几乎难以辨清的雨丝,巽坤医学院里蜿蜒的小径浸在蒙蒙的水雾中。突然袭来的寒流,竟能让空气变得如初冬般的冷冽,吸入肺叶时,会令人感到清晰的寒意。“一场秋雨一场凉”的老话果然不假。
      郭龙龙裹紧了外套,缩着脖子,快步走在空寂无人的校园里。脚下湿滑的落叶粘黏在柏油路面上,踩上去发出一种令人不快的、软烂的声响。路灯还未熄,在湿漉漉的地面投下团团昏黄的光晕,却驱不散周身弥漫的冷意。
      这份寒意,似乎不仅仅来自于天气。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昨夜与何丹那不欢而散的画面。隔断间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她通红眼眶里滚落的泪水,以及那句带着绝望尾音的“我再也等不起了……”像一根冰冷的绞索,缠绕在他的颈项,越收越紧。
      “等”……这个字眼,对他而言,承载了太多沉重的含义。
      从考上顶尖医学院的“天之骄子”,到如今挣扎在毕业与规培漩涡中的“大龄博士”,他的人生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却又在现实的赛道上被要求高速冲刺。四年本科加三年学硕,已是整整七年的光阴,如今在住院部当规培医生,收入和正式主治医生有着天壤之别,一年到头扣除五险一金也就不到八万,这些钱若是扣除了房租,吃饭,交通,通讯等费用,最后每年能存下三、五万已经是节约到极致了。
      他曾以为,学历是跨越阶层的通行证。可当他真正手握这张“通行证”时,却发现面前横亘着另一座更加巍峨、几乎令人绝望的大山。这座大山似乎从杜甫吟诵“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诗句时就早已存在。他并不敏感的痛觉被那不仅仅是数字,更像是一个冷酷的筛选器的‘首付’激活。一整夜,他都感觉自己的背部、胃部隐隐作痛。‘首付’将他这类“高学历人才”无情地挡在所谓的“稳定生活”和“成家立业”的门槛之外。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老家,飘到了那些得意洋洋的高中同学身上。那个成绩永远吊车尾、靠家里关系塞进本地电力系统的“胖辉”,去年就在朋友圈晒了新房,虽然只是小城一百平,但全款付清,装修得敞亮。还有那个连二本都勉强、如今在电信营业厅当了个小头目的“黄鱼”,上个月刚提了辆二十多万的车,带着老婆孩子周边自驾,照片里笑得一脸满足……还有……
      人类大脑的比较机制本是用于帮助判断安危的重要底层功能,此刻却啃噬着郭龙龙的自尊,摧毁着他的世界。
      他们凭什么?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啮咬着他的心。他曾是老师的骄傲,是班里唯一考上顶尖医学院的苗子,是父母在亲戚面前挺直腰杆的资本。可如今,那些他曾瞧不上的、靠着父辈荫庇安稳度日的同学,却似乎早早抵达了他拼命奔跑却依旧遥不可及的终点——有房有车,生活安稳。而他,明明顶着 “高端人才” 的虚名,却在这冷雨浸骨的清晨,为了那笔压得人抬不起头的首付,硬是踏上了那条明知危险、却别无选择的不归路。
      何丹错了吗?似乎也没有。她只是想要一个确定的未来。可那另一半的首付,对他而言依旧是天文数字。向家里开口?父母操劳一生的积蓄,是他们安度晚年的保障,不是他在这座城市安家立命的资本。
      经济下行的风声鹤唳,更是加剧了焦虑。本想着顺利毕业、熬过规培,可那时何丹已经过了三十。然而眼目前,她的年龄焦虑已经到了极限,她甚至开始怀疑郭龙龙一再拖延婚期是他对感情的忠诚出了问题。可能是最近各种网络媒体的渲染,何丹对于医护人员早已破除了普通人的生殖羞耻所带来的开放态度倍感焦虑。
      一种混杂着无力、焦灼、以及被不公现实扭曲的愤懑,在他胸中翻涌。他受够了这种精打细算、看不到头的日子!受够了在现实中比较而产生的挫败与失衡!
      他需要钱。需要一笔快钱,一笔能够打破眼下僵局、让他能挺直腰杆的现金。
      这个念头,如同在贫瘠心田里疯狂滋生的毒草。而昨夜与何丹的争吵,以及那些刺眼的同学圈对比,如同浇灌这毒草的烈性肥料,让它瞬间疯长,遮蔽了所有其他的路径。
      脚步在湿冷的空气中愈发坚定、急促。他抬手看了看表,这个时间,实验室空无一人。正好。他需要那绝对的安静,去完成那个报酬丰厚、流程隐蔽,却也让他心底发寒的“兼职”。
      雨丝飘在脸上,冰冷刺骨。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犹豫连同这清冷的空气一同压入肺底。
      有些路,一旦选择,就无法回头。但他觉得,在这个笑贫不笑娼、只看结果不论手段的现实里,他这条寒窗苦读的“正途”,反倒成了最大的笑话。
      他加快步伐,前沿医学大楼那棱角分明的灰色轮廓,在迷蒙的晨雾中愈发清晰,像一座沉默的堡垒,也像一个……藏着危险机遇的狩猎场。
      6.2节鼠迹
      午后,阳光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照进实验室,洒在窗台上蹲坐的薛定谔身上,昨夜整晚的簌簌雨声仿佛只存在于它的梦境。窗外,几株梧桐的叶子已染上深浅不一的黄色,偶有一片被风卷落,在窗玻璃外划出寂寥的轨迹。一群飞鸟从窗前掠过,薛定谔支棱起尖尖的耳朵,瞪大了双眼,嘴角微微颤动,喉咙里挤出细碎的 “啾啾” 声 —— 不是鸟雀那样清亮脆透的调子,倒像裹了层暖绒,尾音轻轻颤着,偶尔还卡壳似地顿半拍。
      实验室一角,秦怡正站在主控监视区的主控台前,多屏显示系统上实时滚动输出各种状态信息和不断变幻的神经信号模拟图谱。刘洋手持平板电脑站在她身侧,神情专注。
      如果说上次的‘视觉桥接’实验仅仅是‘神识互通’中的‘眼识互通’,那么今天将开展的是‘神’的传递——‘意识桥接’实验,这个实验有点类似于志怪故事中的 “灵魂附体” 。其目标是传递整个大脑“操作系统”的核心运行状态——一个更接近意识本身的内在世界。
      在试验台上,两个经过特殊改造的顶部透明的鼠类行为观察箱里,各有一只小鼠。
      供体鼠箱 (A-15):内部环境丰富,设有迷你转轮、隧道和一个小型LED屏幕。
      受体鼠箱 (B-10):内部环境极度简化,纯白色背景,无任何玩具或设施,处于完全的感官隔绝状态。
      实验前,通过植入的‘谛听’芯片阵列对两只小鼠决策相关脑区的神经元活动的监听,已经获得了大量‘刺激-响应-神经表征’数据,这些数据被喂给‘通天塔’AI,使其能精准的识别个体神经表征所对应的高阶意识活动,同时也能够根据高阶意识活动类型生成个体化的神经表征。简单来说就是获得了两只小鼠的前额叶主意识区神经元集群的高阶功能映射关系。
      实验中 ‘谛听’芯片阵列,高保真读取信号,并将其汇入“通天塔”AI。而B-10还额外表达了光敏感蛋白,为外来信号的“写入”做好了准备。
      “准备开始‘意识桥接’探索性实验,编号:VCB-ALPHA-08。” 秦怡的声音平稳,如同校准过的仪器。“本次实验目标:验证‘通天塔’AI能否将供体(A-15)在特定刺激下产生的意识活动状态,经高阶特征提取与编码后,跨个体映射至受体(B-10),并诱导其产生对应的、无外部刺激源的内在行为模式。”
      “明白。A-15作为信号输出方,B-10作为信号输入方,理论上,B-10将体验到A-15的‘意识世界’。”刘洋复述着实验逻辑。
      实验开始。系统低沉的嗡鸣声似乎略微升高。
      “实验开始。第一步,基线记录。进行无任何外部刺激情况下的意识状态的神经表征记录。”秦怡语气平静。
      A-15小鼠在笼内正常探索,偶尔跑一下转轮。B-10小鼠则因缺乏刺激,显得有些焦躁,在空旷的笼内无目的踱步。屏幕上,两只小鼠的脑波信号各自独立,维持着各自的神经稳态。
      接着,秦怡下达指令:“第二步,刺激与桥接。A-15视觉刺激启动,‘通天塔’桥接功能同步开启。”
      A-15笼内的小屏幕突然亮起,一个快速放大的猫头鹰影子模拟动画猛地出现!A-15小鼠瞬间僵直,背脊弓起,表现出典型的恐惧冻结反应。其前额叶的脑波信号立刻爆发出剧烈的、与恐惧警觉相关的高频振荡,信号复杂度和信息熵急剧攀升。
      几乎在同一时刻,“通天塔”AI开始工作。它实时读取并“翻译”A-15的诸如‘恐惧’这种高阶意识状态的神经表征,将其转化为一种压缩过的通用“意识特征向量”,然后再度将通用“意识特征向量”转换成B-10特有的恐惧神经表征,最终通过“星辰之冕”动物实验简化版刺激器,定向、低延迟地输入到B-10小鼠的相应脑区。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在踱步的B-10小鼠,在没有任何外部视觉、听觉刺激的情况下,身体也猛地一顿,随即做出了与A-15几乎完全相同的恐惧僵直姿态,背脊微微弓起,仿佛它也“看”到了那个并不存在的猫头鹰影子。
      “行为同步!恐惧状态传递成功!”尽管早有预期,刘洋依然对B-10小鼠稍有滞后的同步行为感到震惊,他轻声低呼: “受体模拟了供体的内在情绪状态!”
      秦怡目光锐利,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数据,快速报出关键参数:“记录。持续时间3.2秒。意识状态神经信号的耦合度达到预设阈值,相关性超过75%。” 刘洋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划动,将关键数据记录在案。
      刺激过后,A-15从僵直中恢复,出于本能,它飞快地钻进了身边的透明隧道寻求庇护,只在隧道口露出一个小脑袋,警惕地张望。
      而就在A-15钻入隧道后约不到一秒,感官隔绝的B-10小鼠,竟也做出了一个向侧面“钻入”的动作——尽管它的笼内空空如也,没有任何遮蔽物。它就像在一个由A-15意识构建的虚拟情境模型里,试图躲进一个并不存在的“隧道”。
      “它在模仿寻求庇护的行为意图!”刘洋密切观察着两只小鼠的行为模式,感到难以置信,“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恐惧反射共享,这涉及到了更高级的情境认知与行为规划层面的映射!”
      秦怡快速浏览着屏幕上的‘谛听’芯片阵列的状态数据,语气中带着一丝克制的兴奋:“初步证明,‘通天塔’能够实现跨个体的‘意识状态共享’。受体B-10的行为模式表明,它并非简单地肌肉抽搐,而是基于接收到的高阶神经编码,在自身意识中主动构建了相应的‘情境’,并做出了符合该情境的逻辑行为。这类似于……在意识层面植入了一个简陋的‘共享情境模拟器’。”
      实验取得了超出预期的初步成功,证明了意识桥接在原理上的可行性。
      ---
      就在这片由前沿探索的兴奋与日常忙碌构成的背景下,无人察觉的阴影正在悄然行动。
      一个穿着与他们同款白色实验服的身影,如同滑入水底的鱼,悄无声息地闪身进入了冰冷的消防楼梯间。他缩在角落,手机紧紧贴在耳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极力压低的嗓音里,混杂着恐惧与一丝完成任务的急促:
      “……对,后门程序已经成功植入。利用的是设备认证系统的一个老旧逻辑漏洞,他们的安全审计算法短期内很难发现。”
      电话那头,背景是高级酒店套房特有的死寂。身着黑西装的男子背对着房门,如雕塑般凝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脉络,声音冰冷地打断:“说重点。拿到了什么?”
      “是…是‘脑纹’数据的部分接入权限…” 白色实验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这个词本身带着电。
      “‘脑纹’?我要的是第一手的技术方案和详细设计!不是那些不重要的志愿者的‘脑纹’数据。”黑衣人话语中带着些许愠怒。
      “技术方案这种绝密文档都在‘大C’的密室里,那里根本进不去。“白色实验服有些焦急,随即抛出救命稻草:”‘脑纹’也是非常有价值的,尤其是参与实验的特殊的人的‘脑纹’,比如‘大C’的。您想,‘织网’的纳米颗粒在侵入后,为什么像无头苍蝇,效率低下还副作用大?”
      听到这里,黑衣人原本静止的身影微微一动,仿佛沉睡的掠食者听到了猎物的确切位置。
      白色实验服继续解释,语速飞快,像是在背诵一份能救命的说明书:“因为缺少这张精确的个体化神经拓扑地图!一旦有了目标的‘脑纹’基线…它就成了最精确的神经导航图,能引导‘织网’颗粒精准定位关键功能枢纽和连接通路,实现…实现更高效、更完整的信号获取与控制。”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吐露出最关键的情报:
      “有可能……有可能你要获取的技术资料可以通过更直接、更完整的方式得到……”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沉默比任何追问都更令人窒息。
      几秒后,黑衣人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
      “导航图…很好。记住,这导航图,以及使用它的时机,将决定你最终能得到的数额,除非你想让你关心的人……呵呵”
      话音未落,通话便被对方挂断。白色实验服捏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地发抖,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才缓缓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像是堵在胸腔里许久,吐出来时都带着绝望的凉意。他刚刚交付出去的,不仅是数据权限,更像是一把能够精准打开特定心智之门的神经密钥。
      陷阱即将布设到位,只差最后的伪装层将其表面覆盖。就在这意识探索取得微小突破的时刻,前沿科技的掠食者已经静静地蛰伏在旁,它只是在等待着某个契机降临 —— 不仅要通过精准的导航窃取关键人物脑中的绝密信息,还可能同时对他的生命发起致命一击。
      实验室里,秦怡和刘洋依旧沉浸在实验初步成功后的数据分析中,对刚刚楼梯间里的电话内容一无所知。唯有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消毒水气味的冰冷气息——那是秘密被撕开缝隙时,泄露出的、带着交易感的危险味道。
      6.3节救援
      与此同时,巽坤医学院的杂交手术室内,空气在无影灯的冷白光下仿佛凝固。消毒水与麻醉剂的气味,伴随着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将此处塑造成一片不容毫厘之失的另类战场。
      手术台上静静躺着的,是一位资深院士。困扰他的并非寻常病症,而是一处隐性血管畸形 —— 更棘手的是,这片畸形区域紧紧毗邻脑干,那是神经外科医生公认的 “生命禁区”,一步踏错便可能引发致命风险的雷区。此处的手术,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任何微小的牵拉、短暂的缺血,都可能引发呼吸心跳骤停或永久性神经损伤。传统的生命体征监护仪,如同只监测大厦是否倾斜,却无法感知墙体内部的细微裂纹。
      而“星辰之冕”,正是为了“看见”那些不可见的裂纹而生。
      这次手术的特别之处,也是其必要性的体现,便是术中首次接入了第一代“星辰之冕”的简化版。它不再仅仅是实验室里探索意识的工具,此刻,它是最敏锐的哨兵。它的目标,是穿透全麻的迷雾,实时监测患者核心神经网络——尤其是脑干网状结构及周边功能区的电生理稳定性。当DSA血管造影机勾勒出血管的形态时,“星辰之冕”试图描绘的,是神经功能的实时动态图谱。
      陈教授主刀,沈砚钧担任一助。手术平稳推进至最关键的阶段——分离畸形血管与脑干黏连区。陈教授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尽轻柔、精准,但肉眼和显微镜的视野终究有限,无法判断微观层面上的神经传导是否正在承受不可逆的应力。
      就在这时,沈砚钧紧盯着的那块15英寸脑纹监视屏上,异变陡生。
      在患者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所有传统指标均完美无瑕的情况下,“星辰之冕”监测的神经拓扑图谱上,一道异常的非生理性谐波如同幽灵般骤然跃起,剧烈抖动!其强度在毫秒级内超过了安全阈值2.3个标准差——这与秦怡在实验室观测到的“认知过载”前兆高度吻合。这套系统的高鲁棒性确保了它能在海量正常信号中,精准捕捉到这百万分之一级别的异常扰动。
      “陈教授!”沈砚钧的声音冷静而急促,打破了手术室的极致安静,“‘星辰之冕’报警,脑干旁网状结构出现异常谐波,强度3级! 建议立即暂停当前操作!”
      陈教授持械的手在话音落下前已瞬间停滞,如同按下了暂停键。他没有质疑,因为他深知,在脑干区域,仪器捕捉到的微弱信号,可能远比宏观的生命体征更早预示危机。陈教授的手悬停在空中,盯着星辰之冕数据,低声对沈砚钧说:“记住,这不仅是观测工具,更是我们唯一的防火墙”。
      几秒钟后,就在操作停止的间隙,屏幕上的异常谐波悄然消退,图谱恢复平稳。
      陈教授缓缓吸了一口气,透过口罩传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与赞许:“你怎么看?”
      沈砚钧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调出数据回放:“信号特征与实验室‘认知过载’谐波相似,但患者处于全麻状态,排除了主观认知因素。这更可能是一种微观机械性刺激引发的神经预警。刚才的操作,很可能是在显微镜下都难以察觉的层面上的轻微牵拉或压迫,从而产生了对关键神经纤维束的影响。传统监护仪无法捕捉这种级别的扰动。”
      陈教授颔首,目光重新聚焦于术野,但策略已然改变:“我们调整入路角度。砚钧,你继续监控‘星辰之冕’,它现在是我们的‘第三只眼’。”
      在后续的手术中,“星辰之冕”的实时反馈成为了指导手术进程的罗盘。每当图谱出现细微波动,陈教授便会调整手法或暂停操作,直到信号恢复平稳。这台设备,将一个原本更多依赖经验和手感的过程,部分变成了可量化、可预警的精准导航。
      最终,血管畸形被成功切除,手术在所有人的如释重负中结束。患者生命体征平稳,术后初步神经功能检查未见任何异常。
      但沈砚钧摘下口罩时,眉峰依旧紧锁。手术的成功,恰恰证明了“星辰之冕”无与伦比的临床价值与必要性。然而,一个更令人不安的念头在他脑中盘旋:
      昨天下午,他在实验室里独自观测到的类似谐波,究竟是何种“刺激”引发的?如果今天的手术异常并非偶然,而是某种外部干扰的体现……那么,如果有人试图窃取数据,是否也具备干扰甚至劫持这套神经接口的能力?
      这场手术,在拯救一个生命的同时,也撕开了一个藏着巨大危机躯壳的华丽外衣。沈砚钧对脑科学技术迅猛发展的隐忧,早已不是模糊的焦虑,而是凝成了未来触手可及的风险。他暗自决心,要开展基于‘脑纹’基线的‘紧急姿态’子项目,用于在可能的人为攻击下成为守护生命的支持系统。
      6.4节银根
      城市的另一面,一栋略显陈旧的写字楼里,林国栋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窗外能看到城市不断向外生长的新区轮廓,对比之下,他所在的这片区域仿佛停滞了十年。
      办公桌上,文件堆得像小山一样,大多是各种报表和催款单。林国栋紧握着电话听筒,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低声下气:
      “霍总,霍总您再给我一点时间,至少一周嘛!下周末,下周末左右,我争取把这笔款子周转上…我知道,是有协议,这不是刚遇到一点销售上的突发情况嘛,销售部正在全力催回款,希望你们理解,……啊,您当时不也是看好我们“银屑病克星”这个项目嘛……对的呀,这项目前景很好,市场不可限量……我这边会尽快处理的,共管账户没有问题,您不要担心,资金千万不能抽走!”。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没什么耐心,语气强硬地打断了他,隐约能听到“按协议办事”、“最后期限”之类的字眼。
      林国栋的脸色先是像被潮水漫过般,从最初的焦灼泛红慢慢褪成了死灰,那片有点微秃的额头裸露在空气中,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的白发往下滚。他喉结动了动,还想再说些什么 —— 或许是求情,或许是解释 —— 可听筒里只传来对方愈发冷淡的呼吸声,随即便是 “咔嗒” 一声轻响,通话被直接切断。
      “嘟嘟、嘟嘟……” 单调的忙音像钝针似地扎进耳朵里,林国栋握着手机的手猛地垂了下去,整个人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筋骨,重重地往后瘫坐在宽大的皮质座椅上。椅面受力的瞬间,发出一声绵长又干涩的 “吱呀” 声,那声音拖着尾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打转,像在替他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感觉胸口憋闷得厉害。公司是他半辈子的心血,从最初的小作坊发展到如今规模,中间经历了多少风雨,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命悬一线。资金链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橡皮筋,随时都可能断裂。
      沉默了几分钟,他猛地坐直身体,按下内部通话键,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小曾!进来一下!”
      助理小曾几乎是立刻推门而入,他显然一直等在门外,脸上带着忐忑。
      “林总。”
      “药房那边,退货的真实原因,查清楚了没有?”林国栋盯着他,目光锐利,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小曾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干:“林总,我…我们还在查。几家大的连锁药店,口径都很一致,就是说…产品动销慢,库存压力大,按流程进行季度清理。但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但是我私下找相熟的一个区域经理打听过,他暗示…可能不是市场自然销售的问题,好像…好像有人打过招呼…”
      “具体什么人?”林国栋的心骤然一沉。
      “这个…他没明说,只说让我们…自己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挡了谁的路。”小曾的声音越来越低。
      得罪人?挡路?林国栋在脑海里飞快地过滤着可能的竞争对手或是有过节的人,但一时间毫无头绪。商场上的明枪暗箭他见过不少,但这次的手法,隐蔽而精准,直接掐住了他现金流的核心。
      “销售部那边呢?回款催得怎么样了?”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换了个问题。
      “销售部的同事都在外面跑,电话也一直在打,但…效果不大。很多客户也都说资金紧张,要延后付款。有几个之前合作很好的大客户,这次态度也…有点暧昧。”小曾小心翼翼地汇报着,不敢看林国栋的眼睛。
      “暧昧……” 林国栋把这两个字在舌尖反复碾磨,像嚼着一块裹了霜的硬糖,涩意顺着喉咙往心口钻。这绝不是一次偶然的市场波动 —— 那些反常的数据、突然中断的合作、对方讳莫如深的态度,串在一起分明像一张浸了水的网,正从四面八方悄然收紧,每一根丝线都透着冰冷的算计。
      他猛地抬手挥了挥,声音里藏着按捺不住的烦躁:“小曾,你先出去。”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最后一点人声也被关在了门外,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里回荡,一下下撞着墙壁。他撑着桌面站起身,目光越过玻璃窗落在远处 —— 那片新区的高楼正沐浴在阳光下,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像一排象征着生机与未来的纪念碑。可这鲜活的景象落在他眼里,却像隔了一层雾,模糊又遥远。他忽然觉得自己像被时代的洪流甩在了身后,孤零零地站在旧时代的阴影里,身前是一场不知来源、也不知终点的风暴,正卷着沙尘,一点点逼近。
      几片枯黄的树叶随傍晚不期而至的微雨一同落下,梧桐树的枝丫愈发显得光秃,林国栋不禁黯然神伤:这人也好,公司也罢,为何到头来还不及那些常青树。
      6.5节宏愿
      夜门初阖,细雨阻不住如星河流淌的城市的霓虹。在位于新城区金融城的一家名为“缪斯”顶级会员制酒吧中,时间在酒精与香水的混合味道中变得迟滞。
      酒吧深处的私密包间装潢极尽奢华,深色的天鹅绒帷幕垂落,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包房的空中飘荡着“爵士精灵”诺拉琼斯的《Don't Know Why》,光线半明半昧,被刻意调暗的水晶吊灯的无数切面将光线碎成星星点点,只在中央的墨绿色绒面台球桌上投下一圈清晰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雪茄的醇厚、陈年威士忌的芬芳,和几位作陪女伴身上所飘散的高级香水的迷醉。
      薛明锐正俯身在台球桌旁。他穿着一身当季最新潮的亮色夹克,内穿一件粉绿色的衬衣,颜色过于跳脱,与他略显普通的长相有些不协调。他正瞄准一颗彩球,姿势夸张,嘴里还念念有词:“永蓄,看我这杆‘一箭穿心’!” 话音刚落,白球划过一道弧线,仅仅在目标球边擦了一下,惹得旁边一位身材火辣、妆容精致的女伴掩嘴轻笑。薛明锐也不恼,反而得意地朝女伴眨了眨眼,引来一阵娇笑。
      侧立一旁等待的崔永蓄此刻上阵则一副沉稳的模样。他身高腿长,穿着休闲,动作不疾不徐。他并未理会薛明锐的搞怪,目光专注地计算着角度,稳健地出杆,一声清脆的撞击,一颗红球利落入袋。他直起身,接过旁边另一位气质更显清冷的女伴递来的酒杯,微微颔首,表情管理得体,带着他一以贯之、不动声色的沉稳。
      远离台球桌的小小竞赛,包间靠里的环形真皮沙发上,陆子谦和霍青相对而坐。
      陆子谦慵懒地陷在沙发里,修长的双腿交叠。他今日穿着一件质感极佳的深蓝色高定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纽扣,袖口挽起,露出腕间一枚低调却价值不菲的铂金腕表。水晶吊灯碎落的光斑在他轮廓分明的俊朗脸庞上跳跃,衬得他嘴角那抹惯有的微笑更加迷人,只是那笑意仿佛浮在冰面上,并未真正渗入他那双冷静的眼眸深处。
      霍青则坐姿笔挺,即便在放松的场合,也保持着近乎军人的仪态。他身高与陆子谦相仿,但体格更为健壮,包裹在熨帖的黑色西装下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短发根根直立,眼神锐利如鹰,手中缓缓晃动着一杯单一麦芽威士忌,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青哥,恭喜啊!看来霍叔现在已经完全把生意交给你了。这次并购的事,多亏你出手利落。”陆子谦端起自己的酒杯,向霍青示意,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熟稔与赞许。
      霍青抬了抬酒杯,算是回应,语气平淡无波,却自带分量:“商业行为而已。他们家那几个核心药品的批文和最近几年的新药专利,值得这个价。只是没想到,林国栋这么不经风浪。”他抿了一口酒,目光扫过陆子谦,“倒是你,子谦,听说你最近在‘感情生活’上,也挺投入?”
      陆子谦轻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这个动作让他显得更具侵略性,也更具魅力。“别提了,我家老爷子才给我念了几遍紧箍咒,说要收心什么的……他老人家总想着那点旧情分,说什么靠得住,他是给自己找儿媳妇呢。小姑娘倒是单纯……”他顿了顿,脑海中闪过林舒晏那张带着倔强和灵气的脸,“模样性格是还不错的,有点小猫咪的劲儿,逗起来挺好玩。但也就是好玩而已。”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评价一件有趣的藏品。
      “哦?只是好玩?”霍青挑眉,显然不信,“能让陆大公子觉得有意思‘逗弄’的,可不多见。刚才你说的‘偶遇’,挺巧么?”
      “真就这么巧,像是老天爷给我送上门来的。”陆子谦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神却冷静可怕,“女人就像这园子里的风景,看看无妨,偶尔驻足赏玩一下也别有情趣,但再有趣的也是会看腻的。我跟老爷子想的不一样,真要纳入自家院落,就得像青哥你常说的,要‘门当户对,资源互补’。林姑娘……目前看来,趣味大于实力。”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一丝掌控一切的笃定,“不过,我看上的风景,哪怕只是暂时觉得有趣,也不喜欢被别人乱了兴致。”
      霍青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了然地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林国栋那边,资金链最多再撑一周。等他们山穷水尽,你打算怎么办?”
      陆子谦重新靠回沙发背,姿态恢复慵懒,仿佛刚才的锐利只是错觉。“到时候,自然有人上门求我们。方案我都准备好了,联姻不过是让这个过程更……名正言顺,也更体面一些的‘催化剂’罢了。”他晃动着空酒杯,看着晶莹的杯壁折射出迷离的光,“我要的,可不只是那几张药品批文,整个林氏的未来‘蓝图’得由我来执笔。”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眼底深处燃烧着混合着野心、征服欲和对即将到来的财富游戏的无限期待。这场夜宴,不过是风暴来临前,另一群掠食者们悠闲的茶点。
      6.6节佳作
      也就在这样一个夜晚,小雨中,林舒晏把笔记本电脑紧紧抱在怀里,伞沿压得低低的,快步从自习室往宿舍跑。雨丝打在伞面上,溅起细碎的水珠,偶尔有几滴落在袖口,凉丝丝的,却一点没冲淡她脚步里的轻快。
      刚推开宿舍门,一股熟悉的暖意就裹了上来,混着对面床铺罗星雨拆开的焦糖饼干的香味,甜丝丝地钻进鼻腔。她下意识松了松攥着伞柄的手,连带着怀里电脑的重量都好像轻了几分,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我回来啦!"她扬声喊道,脸上带着完成一项"大工程"后的轻松。
      "哟,我们的大导演凯旋啦?"罗星雨正嚼着饼干,含糊不清地打趣。
      周音从书桌前转过身,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舒晏,vlog剪好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她的眼神在林舒晏怀中的电脑上多停留了一瞬。这不仅仅是普通的课程作业,更是由一家知名互联网企业在本地高校举办的vlog大赛的参赛作品,设有不同的奖项,获奖者同时可以得到不菲的奖金。虽然姐妹们平日关系融洽,但在这种涉及实际利益和未来实习机会的竞争面前,空气中难免漂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张力。
      “搞定!”林舒晏把电脑放在书桌上,迫不及待地打开,“快来验收成果!”
      罗星雨应声放下手中的饼干袋,赶紧从床上下来;李薇薇也合上了手中的文学理论书,饶有兴致地凑了过来。
      四个脑袋挤在小小的屏幕前,肩膀挨着肩膀,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屏幕的光映射在几张年轻的脸上,忽明忽暗。林舒晏剪辑的《不同的世界》,从地铁通道的冷清切入,迅速切换到医院外围充满烟火气的街巷,再到门诊大厅里汹涌的人潮、电子叫号屏、分诊台前的百态,最后聚焦在张卫民大爷在自助挂号机前的茫然与挣扎,以及沈砚钧出现后那场效率至上的“救援”。片中主要人物的脸部都被处理成了马赛克,却丝毫不影响整体效果。林舒晏把镜头语言用得极巧:冷与暖的色调切换,快与慢的节奏把控,让科技与传统的碰撞、效率与共情的矛盾、人群里的焦虑与藏在眼底的期盼,都在画面里展现得淋漓尽致;背景音更是点睛 —— 地铁里的寂静、街巷的喧闹、大厅的嘈杂,最后都渐渐弱下去,只剩她清浅的画外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反思,轻轻叩在人心上,也让片子的主题悄悄升了温,余味绵长。
      片子刚放完,罗星雨激动地一把抱住林舒晏的胳膊:"晏晏!你这次真的封神了!这深度、这质感,绝对是冲着拿奖去的!我看那个一等奖奖金非你莫属了!"
      周音也连连点头,声音温软,赞叹得十分具体:“嗯,真的太棒了晏晏。从地铁到医院,那种空间的转换和情绪的递进,处理得太巧妙了。尤其是最后那段关于‘记录与介入’的思考,视角拔得很高,评委一定会很喜欢。” 她的话语听起来真诚而富有专业性,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支持型室友的角色。然而,心底那个清晰的声音却在快速而冷静地评估:怎么办,她这次做得太出色了。这个主题和完成度,在比赛里优势太明显。我那支逛展vlog虽然精致,但格局和深度完全比不上……看来得在别的方面再下下功夫了。
      李薇薇推了推眼镜,精准点评:“镜头语言还欠成熟。关键的提升在于伦理层面的自觉——你隐去了人物的面部,将焦点从‘展示他人的痛苦’转向了‘探讨普遍性的困境’。科技与人文的碰撞,个体在宏大体系下的微小挣扎,这个选题你真正挖掘出了深度,尤其是最后那段关于‘记录与介入’的旁白,是你从医院回来那晚,思考到半夜的成果吧?”
      得到室友们如此具体又深刻的评价,林舒晏心里美滋滋的,连日来的奔波和纠结都烟消云散。“哎呀,能不能拿奖随缘啦,我自己满意,你们也说好就够了!”她眼里闪着愉悦的光。
      她想起周末的邀约,趁热打铁地说:“为了庆祝本导演作品杀青,也为了安抚我饱受摧残的心灵,明晚我请客——去‘时光褶皱’音乐清吧,有帅哥买单,你们都得去!”
      "帅哥?谁呀?是娃娃亲那位吗?"罗星雨眼睛瞬间亮了。
      “拜托,星雨宝贝儿,别再提‘娃娃亲’了,难不成你想给自己换一个‘媒婆’人设啊!”林舒晏狡黠一笑,又补充道:“他叫陆子谦,是我家的老邻居。大家一起去听听音乐、喝点饮料、放松放松!”
      "去!我一定去!我还要帮你去审查审查呢。"罗星雨最喜欢热闹,只要有地方玩就会开心。
      周音脸上也浮现出温柔的期待:“清吧啊...听着就很有格调呢。” 但紧接着,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微微蹙起精心描画过的眉毛,语气转为一种带着现实考量的体贴,“不过...晏晏,让陆公子破费,会不会不太好啊?那种地方消费应该不低吧?我们这么多人...” 她的担忧听起来合情合理,像是在维护林舒晏,避免她欠下过重的人情。然而,她深深意识到在vlog竞赛上,林舒晏可能已经领先一步,那么社交资源,尤其是像陆子谦这样的优质资源,必须确保自己能融入其中。
      "哎呀,我都问过了,他欢迎我带朋友,还说‘求之不得’呢!"林舒晏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阿音你太替别人考虑啦!"
      "嗯,你说得对,是我想多了。" 周音从善如流地笑了笑,迅速收敛了那丝“不得体”的担忧,重新换上期待的表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还叫了莞尔!”林舒晏补充道。
      “程大美女也去?那更好了!”罗星雨兴奋地开始翻箱倒柜,“我得想想穿什么!绝对不能给咱们寝室丢脸!”
      这时,李薇薇冷静地合上了手中的书,推了推眼镜,语气平和但不容置疑:"你们玩得开心,我就不去了。我对这类社交场合缺乏兴趣。" 她向来不喜喧嚣,认为那种刻意的寒暄和氛围是低效且耗费心力的,远不如书中构建的世界来得真实有趣。
      "啊?薇薇你不去啊?" 罗星雨立刻垮下脸,"少了你这个‘人间清醒’多没意思!"
      周音闻言,心底却松了口气。少一个李薇薇,意味着少一个潜在的、冷静的观察者,也少了一份竞争。她脸上立刻浮现出理解和体贴的神情:“哎呀,薇薇就是志趣高雅,沉静如水。”
      林舒晏虽然有点小失望,但也了解李薇薇的性子,便不再强求:“好吧好吧,大学者,那我们就替你多玩一会儿!”
      “嗯。” 李薇薇浅浅一笑,重新将目光投向手中的书页,仿佛外界的喧嚣已与她无关。她并非不关心室友,只是选择了自己最舒适的存在方式。
      宿舍里再次充满了罗星雨和周音关于穿搭和化妆风格的讨论。林舒晏偶尔附和几声,看着眼前的光景,感觉生活终于又回到了她熟悉且热爱的、充满轻松的小确幸和简单的愉悦的轨道上。至于医院里那些沉重的现实,暂时都被她搁置于脑后。
      她想到周末的清吧之行,或许,在带小姐妹们去轻松玩耍的同时,还能发现另外一个她同样倍感陌生的“不同的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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