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蓝袍法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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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是，所有维斯佩尔期待的事都没有发生。
相反，塔莎发了好大的脾气：“你以为杂货店的药材是哪里来的？！”
她看着维斯佩尔身上的东西，嘴巴一张一合，骂得唾沫横飞，拐杖重重地往下砸，地板被捣得发出不满的震颤。
“你个蠢材！我！去！采！的！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做什么？逛街？偷懒？然后去杂货店买水幻草敷衍我？”
维斯佩尔浑身一颤，茫然地眨了眨眼，望着塔莎那张年老的脸上显现而出的厌恶，嗫嚅道：“我不是……”
“……忘记自己昨晚是怎么求我的了，是吗？看在洛坎的份上，我见你可怜，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哦！成为学徒了不得了，不再需要我了，是吗？依我看，你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别装模作样，你就是一只懒惰的妖怪！”
“呃……”维斯佩尔的心底划开一阵委屈。
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样发火，更没有人能用“懒惰”来形容她。除此之外，她更不明白为什么塔莎总要这样怒气冲冲。
她鼻子一酸，提着水幻草的手颤了颤，“我没有偷懒！我想去找！我看了书！我去了河边！可是，塔莎，你至少——”
“你说什么？！给我闭嘴！”塔莎的拐杖毫不留情地敲在维斯佩尔的小腿。
“疼！”维斯佩尔吃痛地叫了一声，眼眶一热。
她好不容易按住的脾气在这一刻蹭地突破了界限，一咬牙，将一整筐水幻草甩在塔莎的地毯上。
“我说！你至少该告诉我水幻草长什么样子！”她双手握拳，颤抖的音调陡然拔高，“想要让别人做事，至少要交代清楚！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可能知道！”
塔莎望着一地的水幻草，呼吸停滞了一瞬，继而气得咧开嘴。“你在开什么玩笑？这个世界没人不认识水幻草！你就是个——”
就是个？
维斯佩尔的胸膛起伏一下，她很清楚自己应该冷静——可是她的怒气早就盖过了理智，她做不到闭嘴。
“我才不属于你们这个世界！”她用尽全力吼了回去。
脱口而出的话反而让她心里蓦地松开。
她破罐破摔地扯下自己的兜帽，指着自己的魔角，吼道：“你给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有什么生物会长这样的一双角？”
塔莎睁大眼睛，鼻翼微微翕动，举起拐杖指着维斯佩尔的角尖，“你这只懒惰的、狡辩的山羊妖怪！你给我——”
话没有说完，老治疗师的脸色骤然一变，悬在空中的拐杖同时猛地一挥，把维斯佩尔的兜帽盖了回去。
她眼色严肃地命令道：“现在给我闭嘴，小妖怪。这些话等下再说，闭嘴，别乱说话，听见了吗？”
维斯佩尔那高傲的自尊心可不允许她闭嘴，可是，她马上察觉到塔莎为什么暂停争吵——前门有人。
“塔莎，你在吗？”是一个宏厚的男人声音。
他身上散发的高强魔力代替了敲门，让塔莎和维斯佩尔直接感觉到他的存在。
这个人比魔法议会那些半桶水小法师们强多了。
塔莎一摇拐杖，水幻草便重新被拢回筐里，筐借着摇摇晃晃地飞到长椅上。然后，她做了下深呼吸，卷起怒气，换上平日那副冰冷藐视的面庞，拉开门。
“是你，蓝道尔，怎么来了？你不是去里奥瓦列村了吗？”
门口站着一位穿着锦缎蓝袍的法师，约莫人类四十岁的模样。留着一把褐色的短胡子，长发在脑后编成辫子，被风吹乱了，几根发丝从湛蓝华贵的软帽下钻出，似乎是刚外出回来。
他垂下的袍袖下是一根半身长的木纹魔杖，几颗不大的绿宝石嵌在弯曲的木纹里，犹如树枝上结出的种子。
“刚回来，”蓝道尔径直迈进塔莎的家里，即使他没有受到邀请，“就听说你收了个新学徒。”
他踩在越过地毯的一小块木地板上，目光鹰一样扫视着，最后锁定里侧的维斯佩尔，“很少见啊，塔莎，你从不收学徒。”
“有需要的时候，我当然会收，最近惑水小妖的事让我忙得晕头转向。”塔莎漠然地说着，用魔法关好蓝道尔身后的门，外面正有几个看热闹的村民。
“是啊，惑水小妖可让我们困扰了好几个月，不是吗？”蓝道尔拖着懒洋洋的口气说，眯起眼，“不过没关系，我们再也不用担心惑水小妖了。”
维斯佩尔的心脏一坠，不自觉地紧了紧头上的帽子。这个人是来找她的。
塔莎也敏锐地注意到了来者话里有话，她一瘸一拐，绕到两人中间，抬起头，眼神像是刀般刺向蓝道尔：“这是什么意思，蓝道尔？说话别不清不楚的，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这点。”
“你就没看我顺眼过，塔莎。”蓝道尔露出笑容，向着维斯佩尔抬了抬下巴。
“你这位学徒，是叫维斯佩尔？这魔力确实了不得，你捡了个好坯子……不过，她身上的剑，看着很是眼熟啊。”
塔莎神情复杂地答道：“……眼熟就对了，是洛坎给她的。”
隐瞒是没有用的，所有认识洛坎的人，只要见到剑柄上的纹样，都会知道这是洛坎的剑。而很不巧的是，洛坎确实与不少法师有交情。
“哦，是了，今天见到洛坎拿了把普通的银剑，我还奇怪来着。”蓝道尔回忆道，又追问：“可他为什么会把剑给她？他可没提到这事。”
“我哪知道，你要下次再见到他，不如亲自问问？”
塔莎嘴很快地反驳，挺了挺微驼的腰板，“也是洛坎和卡莎推荐她来这里的。蓝道尔，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这里质疑什么。无论怎么样，她已通过了议会的资格考试，现在是我的学徒。”
“别紧张，塔莎。”蓝道尔再次笑了，手指玩味地摸着胡子，“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这位学徒，今天用洛坎的那把剑，捣了惑水小妖的巢穴，那首领的头正放在镇公所呢。是吗，维斯佩尔？”
“我明明……”她明明没有留下名字，也没有让葛洛克报出她的名字。
“是啊，你害怕留下名字，可这镇上戴着学徒徽章的，就你一个——告诉我，你为什么害怕留下名字？宁愿让那两个没什么实力的远征队领了功劳？”
蓝道尔特意露出思索的模样，“昨夜，里奥瓦列村逃走了一个女巫。一个强大的女巫，扬言说要用魔法将士兵和村庄都炸毁。正因此，我连夜赶去了里奥瓦列，你听说这件事了吗？”
他面带瘆人的微笑，眼里的怀疑丝毫不减，每一句话都藏着明晃晃的质问。
“没有，我不知道。”维斯佩尔咽了一口唾沫，假装镇定。
光凭塔莎脸上那越来越密的褶皱，维斯佩尔都知道她在说：“看看你干的好事，愚蠢的小妖怪！”
维斯佩尔注视着蓝道尔咄咄逼人的眼睛，他似乎很满意她们哑口无言的反应。她想再争取些什么，塔莎的拐杖却抢先横在蓝道尔的眼底。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蓝道尔。不是她，那个女巫恐怕早已逃进奥菲恩谷了，从里奥瓦列上山，穿过遗迹矿道就是，你知道的。”
蓝道尔的魔杖轻轻一抬，挑开塔莎的拐杖，他不再关注维斯佩尔，而是对塔莎微微一笑，意外地说：“当然，正如你说。一队搜查兵已赶往那里。我说了，别紧张，无论怎么样，你的学徒都通过了水晶的考试。”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变得苦涩：“……虽然炸掉了我的水晶。”
塔莎这才收起拐杖，“哼，我可不会赔你。”
这边的维斯佩尔一直在观察蓝道尔。她摸不透这人的来意，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与己无关的表情，尽管她的心里慌得像在崖边坠落。
“好啦，不是来向你讨债的，所以，麻烦让一让，”蓝道尔用手拨开塔莎，走到维斯佩尔面前，清了清嗓子，“维斯佩尔？很抱歉，我刚才可能吓到你了，我只是想试探你一下。”
维斯佩尔摇摇头，不卑不亢地说：“您好，蓝道尔法师，我不轻易被吓到。”
“首先，恭喜你成为议会的一份子。”蓝道尔以官腔宣布道，终于转到他真正的目的，“我专门来这里，其实是要跟你说，因为你下午对抗惑水小妖的功劳，我决定宣布你通过了格雷弗班克镇的试炼。”
“呀？”维斯佩尔的眼睛晃了晃，看着同样惊讶的塔莎，确认道：“我就通过治疗师试炼了？”
“不错，你破例通过了，毕竟我们已为惑水小妖烦恼数月。我明天会亲自教你治疗术。”似乎是注意到老治疗师的眼神，所以他瞥了眼一语不发的塔莎，补上了后一句：“当然，你的师父会陪同你。”
“哦……哦！”维斯佩尔应声。
蓝道尔转过身走向门口，长袍拖在他的脚边。他停在门前，又回过头说：“不过在我教你魔法之前，明早你要跟我一起回去杀死惑水小妖的洞穴，查看情况。”
“为什么？”塔莎问。
“你的好徒弟交到镇公所的头颅，有些不对劲。欢迎你一起来，塔莎。”
蓝道尔离开了，走前还一遍遍抱怨最近的事没完没了，让他不得安宁。
塔莎没再与维斯佩尔继续前面的争吵，而是让学徒坐到餐桌边。她走进厨房，熄灭慢炖的小火，从厨房盛出两盘炖菜和一盘切好的面包，放到餐桌。
刚才房顶的烟确实是塔莎在烹饪，晚餐是香喷喷的炖菜。维斯佩尔闻着食物的香味，咽了咽唾沫，背绷得直直的，若有所思地看向塔莎。
“对不起……”话一出口她便低下头，像个诚恳求宽恕的孩童，声音小小的，“我不该向您发脾气。”
塔莎只把一个木勺子放在维斯佩尔面前，走到对侧的位置坐下。
良久，两人于沉默里吃晚餐。维斯佩尔吃得很慢，碗里的炖菜几乎没动，一点点干嚼着面包。
塔莎忽而放下了勺子，“水幻草，茎部是大红色的，这是区分的办法。茎部没有用，杂货店买到的，都是我切好的。”
维斯佩尔迅速抬头：“我看了书，知道它的茎部特殊。可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一直到了瀑布，遇见了惑水小妖和远征队的人。”
“所以你就顺便把惑水小妖都杀了？”塔莎冷笑道。
“呃……”
“镇外的河畔，泥土过于肥沃，你必须要把它们拔出来些，才能找到水幻草。”塔莎没有看维斯佩尔，只顾着重新拿起勺子，给面包片抹上一小块融化的黄油。
接着，塔莎把剩下的一碟黄油都推到对侧。
维斯佩尔一愣，怔怔地望着那盘黄油，黄油后的炖菜正冒着热气——由胡萝卜、土豆、洋葱、腌肉，增香的桂叶做的，不是一个人的分量。
她的胃一点点抽疼，眼睛却渐渐泛起雾气，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塔莎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拔起一株株水幻草的情景。
维斯佩尔飞快地用衣袖抹了把眼角，用很轻，但很清晰的声音说：“对不起……塔莎，我明天就去采水幻草。”
“别露出这副表情，采草时我用的是魔法。”塔莎没什么感情地说，舀了一勺炖菜，送到嘴边，“明天，先处理完蓝道尔的烂摊子再说。”
“我……”维斯佩尔咬了下嘴唇。
“吃饭，炖菜要凉了。”塔莎反手敲了敲桌子，催促道，“等吃完了，你负责洗碗。”
“好，我洗。”维斯佩尔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哪怕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进行过这项工作。
“然后，晚上，你要跟我说你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遇上了卡莎和洛坎。还有，跟我说说你的世界，维斯佩尔。”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蓝袍法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