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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被挑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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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韵之与赵瑾言一同登上城墙,下方果然列阵着十多万名齐国士兵。
领头的除了那日在黑风崖与游击交手的野颡,还有一人身着金甲,卓立于阵前。
沈韵之甫一登城,目光便落在他身上。那双妖异的眼眸,她永生难忘。
赵瑾言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未曾想竟真让她遇上了,此人确是拓跋余无疑。
未及开口,城下的拓跋余已扬声喊道:“沈韵之,多日不见,可有惦念本帅?哦,听闻你已擢升将军,本帅该称你一声沈将军才是。”
沈韵之冷眼睥睨,早知此人性格散漫,言语轻佻,却不料他竟敢当着赵齐两国将士的面如此放肆。
杀心,瞬间腾起。
赵瑾言垂眸看她,那目光如芒在背。
一旁的游击似看戏般唯恐不乱,哂笑道:“沈韵之,想不到仅那一夜,便让拓跋余对你如此念念不忘啊。”
沈韵之瞪他一眼,“游击将军说笑了,沈韵之岂敢与您相比。”言下之意,是说自己相貌不如游击,实力亦逊一筹,若那夜被掳走的是他,今日被公然调戏的怕就是他了。
赵瑾言与游击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赵瑾言轻笑一声,移开视线。
游击却被沈韵之呛得一时语塞,只得咬牙威胁:“沈韵之,你好样的!如今升了副将,便不将本将军放在眼里了?日后,有你好受的!”
沈韵之望着脚下蚁聚般的敌军,值此关头他竟还有心思寻衅,真不知作何想法。她蹙眉盯着城下的拓跋余,他还握着自己的秘密,若被当场揭穿,后果不堪设想。她不耐道:“游击,莫再闹了。”
“游击?”游击首次听她这般直呼其名,正要发作,赵瑾言一记眼风扫来,他顿时噤声,如无事发生般立于一旁。
赵瑾言朗声对拓跋余道:“拓跋将军,近来可安好?”
拓跋余闻言大笑,满不在乎道:“有劳赵元帅挂念,拓跋余好得不能再好!”
沈韵之看着两人如老友叙旧般寒暄,心下郁闷之余,也惊叹二人演技。赵瑾明明知拓跋余近来麻烦缠身,偏要问其安好;而拓跋余更胜一筹,竟能装得若无其事。
元帅之位,果非常人可当。
拓跋余又道:“赵瑾言,休要浪费本帅光阴,速速下城与本帅一战!”
赵瑾言淡然一笑,浑不在意:“不巧,本帅今日身体抱恙,实无心奉陪。拓跋将军还是引兵回营吧,今日……免战。”言罢,看也不看他,转身下城。
沈韵之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苏力世挂上免战牌。她瞥了眼气得说不出话的拓跋余,不明所以,急忙转身追向赵瑾言。
在城下,沈韵之才追上步履匆匆的赵瑾言。她喘息着问:“元帅,为何不出城迎战?”拓跋余部众折损过半,短短两日绝难恢复元气,此时乘胜追击,或能再挫其锋锐。
赵瑾言未答,倒是旁边的游击笑道:“我说沈韵之,莫不是打了一场胜仗,便自以为无所不能了?你看那拓跋余大张旗鼓前来叫阵,焉知不是诡计?你这初出茅庐的小子,哪能看透其中门道。”
沈韵之觉得此言矛盾,一时却又无从反驳。
游击见她眉头紧锁,憋着笑看她,再转向赵瑾言时,嘴角笑意渐敛直至消失。他拍了拍沈韵之肩膀:“莫在这儿发愣了,快回去操练你的兵吧。”
沈韵之望向赵瑾言,希冀尚有转圜余地。见他目不斜视,心彻底沉了下去,带着失望转身离去。
她一走,游击长舒一口气:“这小哑巴,看着木讷,心气倒不小。竟想将拓跋余一网打尽,这劲头,还真像你我当年。”
赵瑾言径直前行:“临安那边可有消息?”
游击脸上笑意顿消:“赵孟现那边尚无。不过你这挂免战牌的法子,怕也撑不了多久。若让他知晓,我们这帮老骨头又不得安生了。”
赵瑾言浅笑不语,行近将军府时道:“这几日拓跋余恐会频频派人城下叫阵,你看住沈韵之,莫让她耐不住性子。”
游击笑道:“从前这话都是你用来训诫我的,如今总算轮不到我听了。”
赵瑾言看他一眼:“速去。”
游击点头:“是。”
……
连续数日,拓跋余皆遣人至惠阳城下挑战。然而赵瑾言稳如泰山,不是在府中品茗对弈,便是与游击切磋武艺。
这日,沈韵之自军营入城。进得将军府,赵瑾言与游击又在庭中过招。二人身着长袍,手执长剑,身影交错,剑光翻飞,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沈韵之初见此景,尚会惊愕驻足。时日一久,便也习以为常。
她与赵清水在石桌旁坐下,边饮茶边道:“二殿下,您来军营也有些时日了,不想回临安么?”
经几日相处,她已与他们熟稔许多,不仅能与赵清水玩笑几句,也能和游击拌嘴,早不复初时的拘谨。
赵清水啜了口热茶:“皇城待久了也腻味,换个去处,倒也别有滋味。怎么?这几日总与我厮混,烦了?”
沈韵之笑着摇头:“二殿下真会说笑。”
话音未落,赵瑾言与游击收势,将刀剑递给一旁侍立的丫鬟,在桌旁坐下。
沈韵之为赵瑾言斟了杯热茶:“拓跋余已派人在城外叫骂数日,我们仍不予理会吗?”
赵瑾言接过茶杯饮了一口,又从李魁手中接过汗巾拭了拭脸:“晾他几日无妨。”
游击接口道:“拓跋余心高气傲,如今被你如此轻视,怕是要气炸了肺。”
赵瑾言笑而不语,片刻后道:“此人心机深沉,非一时可制。若不先挫其锐气,日后更难对付。”
沈韵之忆起那日林中与拓跋余的遭遇,深以为然。以他那般性子,行事常出人意表,面上带笑,背地里不知埋着什么陷阱。赵瑾言这放长线钓大鱼之策,最为稳妥。
游击见气氛凝重,便笑着岔开话题:“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沈韵之,我瞧你最近总往伙房跑,可是普桑偷偷给你开小灶了?”
沈韵之早已习惯他这张嘴,答道:“胖老大这几日腿疾犯了。我见伙房缺人手,便去看看他,顺便搭把手。”
游击道:“原来如此。回去时替我捎些东西给他,权当问候。”
沈韵之道:“我代胖老大谢过将军了。”
游击摆摆手,示意不必。
四人正谈笑间,李魁忽从外间快步进来:“主子,宫里来谕旨了。”
赵瑾言与游击对视一眼,起身向外走去。沈韵之觉出气氛有异,也紧随其后。
来人是赵孟现身边的大太监王公公。见了赵瑾言,他尖着嗓子道:“咱家给元帅请安了。”他身负谕旨,代表圣意,故不必行礼。
赵瑾言道:“不知王公公此来,所传何旨意?”
王公公亦是见惯场面之人,皮笑肉不笑:“元帅,圣旨咱家是拿不出了。咱家这儿倒是有皇上一道口谕。”
“哦?”赵瑾言嘴角含笑,眼神却冰冷,“是何口谕?”
王公公拂尘一甩,趾高气扬:“皇上有旨!”
沈韵之与赵清水等人跪拜接旨。
“请元帅即刻出城迎战,不得有误,钦此!”
王公公宣毕,见赵瑾言毫无反应,追问道:“元帅,还不接旨谢恩吗?”
赵瑾言依旧沉默。跪在地上的沈韵之虽未见二人神情,却已感受到这不同寻常的压抑。她不怕王公公为难赵瑾言,只怕此举传入宫中,引得赵孟现不满,再行刁难。
正忧心忡忡之际,赵瑾言终于开口:“臣,接旨。”
沈韵之暗暗松了口气。
王公公道:“咱家已将皇上口谕带到,就不叨扰元帅了。咱家还要回宫复旨,先行告退。”
赵瑾言道:“公公慢走。”
“对了,元帅,”王公公走了几步,忽又回头,“咱家来时路上,遇见了宋姑娘和她的婢女。如今正值战乱,两位姑娘倒好胆识,竟敢孤身来这惠阳城。”
“不过,元帅放心。咱家已留了些护卫照料宋姑娘安危。想必用不了多久,她便能平安抵达惠阳城了。”
赵瑾言眼神愈发森寒:“多谢公公。”
王公公得意一笑,带人离去。
人一走,游击便怒道:“瑾言!如今连他身边一个阉竖都敢如此威胁你!竟还敢拿妇好做文章!待我日后回了临安,必与他清算!”
赵瑾言不语,转身向住处走去:“令苏力世准备,半柱香后,出城迎战。”
游击叹了口气:“是。”转身离去。
他们走后,沈韵之问同样面带愠色的赵清水:“二殿下,那公公所说的‘宋姑娘’,究竟是何人?”竟能令赵瑾言如此关切。
赵清水答道:“你有所不知,妇好姐姐是皇叔未过门的妻子。她自幼便陪在皇叔身边,照料他饮食起居,从未离开过。”
沈韵之如遭重击:“未过门的妻子?”
赵清水未留意她的神情,兀自低语:“皇兄这次做得太过分了,竟拿妇好姐姐来胁迫皇叔……”言罢,也转身离去。
沈韵之独自立于空荡荡的前厅,望着外面灼目的阳光,只觉心口一阵绞痛。她捂住胸口,呼吸窒涩,脑中反复回荡着赵清水那句“未过门的妻子”。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原来,他早已有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