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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凯旋而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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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大捷、夜枭覆灭的消息,如同燎原烈火般席卷了整个大渊。从南疆到帝都,沿途三千里的官道上,驿马昼夜不息,将太子殷天傲的赫赫战功传遍每一个角落。当太子班师回朝的确切日期传回京城时,整座帝都早已沸腾。
这一日,京城万人空巷。
从朱雀门到皇城的十里御道上,早已被热情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禁军士兵手持长戟,在道路两侧组成人墙,勉强维持着秩序。孩童骑在父亲的肩头,少女们踮着脚尖,商贩们早早收起了摊子,所有人都想亲眼目睹那位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太子殿下。
“来了!来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远处,先是一队玄甲骑兵出现在视野尽头。他们盔甲鲜明,旗帜猎猎,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划一的轰鸣。阳光照在玄甲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令人不敢直视。
随后,大渊的龙旗在风中招展,金线绣制的蟠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旗阵之后,是整齐划一的步兵方阵,士兵们个个精神抖擞,步伐铿锵。他们身上还带着南疆征尘的气息,眼神中却充满了得胜归来的豪情。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越过了这些精锐,急切地寻找着那个身影。
终于,在队伍的中央,一骑玄色身影缓缓而来。
殷天傲端坐于通体乌黑的骏马之上,身披玄甲,外罩一件绣着暗金蟠龙的黑色披风。他没有戴头盔,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露出棱角分明的面容。经过南疆之战的洗礼,他的眉宇间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气,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人群时,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冷漠。
他并未刻意展露威仪,甚至没有向欢呼的百姓挥手致意,只是平静地驾驭着战马前行。然而那股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却让沸腾的人群不自觉地安静下来。在他经过的地方,百姓们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位刚刚踏平一个国家的战神。
“太子殿下千岁!”不知是谁先喊出了这一声,随即,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殷天傲的目光始终平视前方,仿佛这一切欢呼与荣耀都与他无关。唯有在目光掠过某个特定方向时,那双冰封的眼眸中,才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皇城之上,皇帝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亲自在城楼等候。
年迈的皇帝今日特意穿上了明黄色的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虽然脸色依然透着病态的苍白,但眼神却格外明亮。他扶着城垛,望着远处缓缓行来的凯旋队伍,嘴角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意。
“陛下,太子殿下此次平定南疆,功在千秋啊。”身旁的内侍总管小心翼翼地奉承道。
皇帝微微颔首,没有说什么,但眼中的欣慰之色却难以掩饰。
在皇帝身侧,杜允谦垂手而立,面色平静如水。他今日穿着绛紫色的朝服,头戴七梁冠,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身为首辅的威仪。然而,若有人细心观察,便会发现他拢在袖中的手,正不自觉地摩挲着一块温润的玉佩。
“杜相以为,太子殿下此次凯旋,该如何封赏为宜?”皇帝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官员都竖起了耳朵。
杜允谦躬身答道:“回陛下,太子殿下立此不世之功,理应重赏。然具体如何封赏,还需陛下圣心独断。老臣以为,太子已是储君,封赏不宜逾制,以免朝野非议。”
他这番话看似谦恭,实则暗藏机锋。既承认了太子的功劳,又暗示太子已是储君,封赏空间有限,更提醒皇帝要注意朝野舆论。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转而看向另一侧的东宫属官:“你们以为呢?”
以兵部尚书李文渊为首的太子党官员们纷纷进言:
“陛下,太子殿下平定南疆,开疆拓土,功绩远超历代皇子,理应重赏!”
“臣以为,可加封太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以示恩宠。”
“南疆新定,可设南疆大都护府,由太子遥领,以安定边疆。”
皇帝听着众臣的议论,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城下那个越来越近的玄色身影。
在距离皇城不远的一处阁楼上,宁殊凭栏而立。
他今日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长衫,外罩一件青色斗篷,显得格外清雅。作为异国质子,他本不必出席这等场合,但他还是找了个借口,早早地来到这处可以俯瞰整条御道的阁楼。
当殷天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宁殊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隔着汹涌的人潮,他凝视着那个端坐马上的身影。阳光为殷天傲镀上了一层金边,使他看起来如同天神下凡。那冷峻的侧脸,那挺拔的身姿,那睥睨天下的气度,都与宁殊记忆中那个在书房与他下棋、听他分析朝局的太子殿下重叠,却又多了几分陌生的威严。
宁殊的指尖轻轻划过栏杆,脑海中浮现出殷天傲离京前那个夜晚,两人在书房中的对话。
“殿下此去,万事小心。”
“放心,这天下,还没有能困住本王的牢笼。”
当时殷天傲说这话时,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如今看来,他确实做到了。
宁殊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知道,自己选择押注在殷天傲身上,是正确的。这个男人的能力和野心,都远超常人想象。而更让宁殊感到欣慰的是,在金銮殿上那场与杜党的交锋中,殷天傲在密信中对他的分析表示了肯定。
“宁公子似乎很关心太子殿下凯旋?”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宁殊转身,见是礼部侍郎周明轩,杜党的中坚人物之一。他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答道:“太子殿下为国立功,身为大渊客居之人,自然应当为之欣喜。”
周明轩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宁公子与太子殿下似乎颇有交情?”
“殿下礼贤下士,曾召见过外臣几次,谈不上什么交情。”宁殊轻描淡写地带过,目光重新投向楼下那个渐行渐近的身影。
就在殷天傲的马匹即将经过这座阁楼时,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站在栏杆旁的宁殊。
四目相对的刹那,宁殊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殷天傲便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仿佛刚才的对视从未发生。
但宁殊知道,那不是错觉。
他轻轻握紧了栏杆,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微凉。这个男人,即使是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依然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殷天傲的队伍终于抵达皇城脚下。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玄色披风在身后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即落下,不染尘埃。
“儿臣殷天傲,奉旨平定南疆,今得胜回朝,特来复命!”他的声音清越而沉稳,在皇城前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皇帝在城楼上微微颔首,对身旁的内侍示意。
内侍上前一步,展开早已准备好的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殷天傲,天资聪颖,文武兼备。今奉旨征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举平定夜枭,开疆拓土,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特赐黄金万两,锦缎千匹,加封为‘镇国大将军’,领南疆大都护,节制南疆诸军事。钦此——”
这份封赏不可谓不重,“镇国大将军”虽为虚衔,却是武官中的最高荣誉;“南疆大都护”更是实际掌控了新平定领土的军政大权。
殷天傲单膝跪地:“儿臣领旨,谢陛下恩典!”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仿佛这重赏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起身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城楼上的杜允谦。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一个冰冷如刀,一个深沉似海,无形的火花在空气中迸溅。
杜允谦的嘴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微微躬身以示恭贺。然而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阴霾,却没有逃过殷天傲的眼睛。
“众卿随朕入宫,为太子接风洗尘!”皇帝朗声说道,语气中透着难得的愉悦。
隆重的宫宴在太极殿举行。丝竹悦耳,歌舞曼妙,美酒佳肴络绎不绝。文武百官纷纷向殷天傲敬酒,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
殷天傲端坐于皇帝下首的位置,面对众人的恭维,他只是微微颔首,并不多言。酒过三巡,他的目光在殿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坐在质子席位上的宁殊身上。
宁殊正低头品酒,似乎对眼前的歌舞并不感兴趣。感受到殷天傲的目光,他抬起头,举杯示意,随即轻轻抿了一口。
殷天傲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也举杯回敬。
这一幕被不少有心人看在眼里,各自心中盘算。
杜允谦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眼神深邃。他早就注意到殷天傲与这个宁国质子之间的微妙关系,如今看来,这宁殊在殷天傲心中的分量,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重。
宴会进行到一半,殷天傲起身向皇帝敬酒:“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大殿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皇儿但说无妨。”皇帝温和地说道。
“儿臣在南疆征战期间,多亏京中有人稳定局势,联络各方,使儿臣无后顾之忧。此人虽为异国质子,却心怀大义,才智超群,于国有功。儿臣恳请父皇予以嘉奖。”
他没有点名,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皇帝的目光转向宁殊,沉吟片刻:“宁质子确有大才,朕早有耳闻。传旨,赐宁殊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准其自由出入翰林院,阅览群书。”
这份赏赐对于一位质子而言,已是极大的恩宠,特别是自由出入翰林院的特权,更是前所未有。
宁殊离席跪谢:“外臣谢陛下恩典。”
他抬起头时,目光与殷天傲再次相遇。这一次,两人眼中都带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宫宴持续到深夜方散。
殷天傲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太极殿,夜风拂面,吹散了几分酒意。他的亲信将领和东宫属官们围绕在他身边,个个面带喜色。
“殿下此次凯旋,声望如日中天,看那杜允谦还敢如何嚣张!”赵贲的弟弟赵英兴奋地说道。
殷天傲瞥了他一眼,声音冷淡:“得意忘形,乃取败之道。”
赵英顿时噤声,不敢再多言。
“杜允谦今日在城楼上的表现,你们可都看到了?”殷天傲环视众人,“他越是平静,就说明他背后的动作越大。传令下去,所有人谨言慎行,不得授人以柄。”
“是!”众人齐声应道。
殷天傲抬头望向夜空,一轮明月高悬,清辉洒满皇宫的琉璃瓦。
南疆的征伐已经结束,但京城的权争才刚刚开始。他有预感,杜允谦绝不会坐视他的势力继续膨胀,接下来的朝堂,必将掀起更大的风浪。
但,那又如何?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这大渊的江山,迟早都是他的。任何挡在他面前的人,都只会像夜枭一样,被碾碎成历史的尘埃。
“回东宫。”他淡淡吩咐,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今夜,注定有很多人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