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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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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沉默的气息逐渐攀上人心头,收缩下坠,汇成当日惨淡的那一抹艳红。
毫无生气的惨白。
明妃略略叹了口气,淡道:“安嫔,本宫自是不解你为何避宠,无可言说什么苦口婆心的话,然这宫中局势你如今也算是看分明了,今后,自当保重才是。”
祁念安仰头望向她,那一缕青丝盘曲弯绕在她的脖颈,沾了些汗,想是方才照顾自己所出的。
她格外愤愤的闭了闭干涩的眸,耳畔满是南栀临死前的叮嘱。
南栀要她去争。
临死,都在为她筹备着,死的凄凄惨惨,戚戚然将那张盼念不舍的,依依惜别的双眸血肉削刻,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头。
明妃手轻抚过她的脸颊,祁念安乍然睁开眼,方惊觉自己又落泪。
“南栀的身后事已安排妥当,尸身交了家人安神故土,你也放宽心些。”
“芷阳房方才领了个宫女回来,说是…叫依杏的,她想见你,我怕你方初醒,便差人打发回去了。”
明妃挽了袖口撑下巴含笑看着她,见她默然不语,便幽幽叹息一口气,反身离去。
海蓝色裙板蹁跹轮转,带起一阵香风,安抚人心。
殿内朱华宝饰,却也是令人窒息的沉寂。
窒息感持续将她紧紧环绕,那份不得不为之的恶心,把她困到窒息,囚于暗室。
要在这做自己的主,不拖累潇冉,不再白白看着那身边亲人匆匆离世。
说到底,还是自己轻敌,宫中形势什么时候如此严峻,斗成了什么样子她一概不知。
不过从今往后,谁也别想从她手中夺走任何人。
她要争,便争那万人之上的高位,什么金银珠宝,什么权柄豪奢——
不为心之所向,便也要为万人所往之。
“那死去宫女手中的密信,你作何解释。”
邵斯志不知何时站进殿内,正负手沉沉的看着他,眉头略锁着,却不敢看她的双眼。
“宫中传言喧嚣而上,朕不做那是非不辨的昏君,给你这个殿前辩解的机会,万不可向上次那般草草了事。”
那声音沉沉而又极为肃穆,手里那泛黄的纸页被攥的褶皱深重。
祁念安响起那日自己濒死前神志不清所言的语句,不由得别扭至极,她沉沉的扫向那页纸张。
“嫔妾不是细作,不识字,不会写,也不愿牵连他人为自己代笔,陛下自己可以查的一清二楚,又何必来疑问我。”
“既然那日未曾袖手旁观到最后,现在难道要问出些什么惹我死罪的真相?既然如此,那便——”
框——
还未等她说完,门边被人重重阖上,邵斯志看样子被气得不清,祁念安反应过来之时,一切具晚矣。
胸口再次被剜去一块沾血的沉痛记忆。
门被轻轻张开,有人影扯着另一人影往里按,另一人却也明显是不愿意,后者掩袖轻笑,用力一推。
邵斯志沉默的望向床上刚刚把头猛的别上的人,他一手执袖,另一只手负在身后,似乎是觉着别扭,便轻轻靠上薄唇,呼出一口气。
他的眼神移开,落在那张褶皱了落在香炉上被焚尽的密信。
那显然是栽赃的污泥。
祁念安终于候不住这死一般的沉寂,她叹息一声。
她觉得别扭,自己为何会说那样一句话,那绝对不是自己所说出的,毫无自尊的乞活之语。
始终都令人不安,不安的紧。
“陛下…我会听话。”
听话——
如何听话。
她看过剧本,本就是镜花水月的以为玩一场游戏,可玩着玩着,便被困在此处。
她成了困兽,回不去,出不来,避不开。
总是停在原地的时光,似乎在一遍一遍上演,她无疑是喜欢过眼前这男人的,可那喜欢很浅薄,她喜欢的是黑纸白字上所描绘出浮世一梦般戏剧的宏大,喜欢构成这星子的渺小星光,是一张张美好的便签,贴在“邵斯志”这简体字上的设定。
尽管她实打实的经历过三次死亡,将他救下,为他心动不已,夜班游戏,也得他作陪。
可那些是游戏。
只是戏剧。
如果这戏剧会让她悲哀难过,让她求生不得,眼睁睁看着身边亲人挚友受伤而毫无对策——
她不是那般懦弱者,可逃避似乎能将她从这噩梦一般的境遇中拉离。
“如果我一直这样对待你,你会不会很讨厌我,会不会像苏妃一样欲杀死我。”
她开口,胸膛里有什么东西正将她左右拉扯。
“我不是个爱听话的人,曾经受人追捧,生在文明盛世,不曾直面生死。”
“听话与否,朕都会尽己所能包容。你有救驾之功,虽不能对外明言,可朕记得。”
邵斯志闻言皱着的眉头略略舒展开,终于肯正视她,一步步缓缓靠近,缓缓坐在床沿。
“朕不会将那日情景外传,不就是小意讨巧之语,那日晚你不也满身浊泥自囚与坑中,朕可曾提及什么?”
他越发理直气壮起来,有了底气似的。
祁念安默然不语,心脏依旧插了一把横亘在两者间的长矛,略一靠近,便牵扯了伤处,不得吐露真言。
她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话,缓缓把下巴靠在膝盖,环住了自己。
想南栀了。
“南栀是在这里除了灵太妃之外,最为良善之人,她信任我,我却没能……”
“安嫔。”
邵斯志果断的打断了她,那双眸子渐而柔和下来,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上祁念安的臂膀,拍了拍,那动作是说不出的富有安全感。
“苏妃所为,朕会有所警告。如今国朝根基尚未稳妥,朕需要同盟,哪怕这同盟是豺狼虎豹,亦应当为大业有所取舍。”
冷酷渐而浮现眼底,他斩钉截铁,环住祁念安,呼吸逐渐粗重。
祁念安默然无语。
“豺狼虎豹总有清算之时,只盼一切□□时刻,陛下能留我一把锐利砍刀,为南栀复仇。”
祁念安感觉自己的声音透着恨,不像是自己所能说出的话,不过恨意渐渐涌现攀升,又参杂着些决绝。
殿内沉寂下来。
邵斯志就那样坐在原地,闻言仿若眼前一亮似的扭头望了望他。
那下沉的嘴角渐渐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来,被祁念安敏锐的捕捉到。
他俯下身,发丝略过她的侧脸,伸手重重的按了按她的肩。
“朕答应你。”
“国朝安稳之时,便是你复仇之日。届时,朕会亲手为你奉上屠刀。”
他的声音带了几丝蛊惑,就那样定定的凝视,靠近,温柔的望向她。
“朕于你,立场一致,何愁不得?”
祁念安心里兀自浮现岀讥讽笑意来,她一把将他的腰腹揽住,逐渐加重几分力道,绸缎滑柔,她一路向下,勾起那润玉似透明亮的玉,附身轻吻。
邵斯志不由得看直了眼,呼吸渐而凝重起来,手上的玉扳指深陷脖颈之处,硌的紧。
她反攀住那人后颈,用了几分力,呼吸间逐渐涌上欲望,细细摩挲着他的鼻梁,眉眼。
“住手。”
邵斯志猛的牵制住她的手腕,两人僵持着。
“朕尚有要事……”
祁念安轻笑一声,上前吻住他,蜻蜓点水般暂留了那触感和温度,随后便收手,恍然觉察出背后的几丝痛楚。
邵斯志起身,正要离开,衣襟却被一股子力量猛的拉直,他讶然后视。
她方才松开手,迷了眼眉梢略扬。
“夜晚,陛下会来吗?”
邵斯志抿紧双唇,绷起的额角突突的跳,他用力按了按眉心,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水来。
“会。”
他背影逃也似的窜出屋子,留下纷乱涌动的空气,沁着血液的腥。
她抬眼撇了撇窗外,随后沉沉呼吸着,朗声道:“还站着干嘛?”
李潇冉沉着脸推开屋门,眼角还红着,一进屋子便不说话,一把掀开被子上上下下的看,看着看着便落下泪,砸在被褥上。
屋内瞬间笼上愁绪来。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谁敢谋害你啊诡秘。”
祁念安不忍,便强撑着笑打趣,李潇冉侧了身子,气氛沉重又令人难以忍受。
“等我伤好,就……”
“保护好自己,你别死,知道吗?你死我也死,在这种鬼地方我一天也过不下去,那些人都是疯子,都红了眼冲着那生蛆的利益厮杀,这里人命不是命,随手做掉的事……”
李潇冉越说越愤恨,眉宇间染上愠怒,心疼的攥紧祁念安的手腕。
“先前我同邵斯志坦明意志,同李家所谋并非相同,待李氏等乱臣被尽数剿灭之日,便放你我出宫去,得自由。”
“鬼知道这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我不过出宫一刻,便有刺客箭矢冲着我咽喉直刺——简直丧心病狂!”
还好她没受伤,局势如此,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她最后一次的读档机会绝不为自己谋划,她要给李潇冉留着——如果有一次这纷乱的暗箭正中眉心,她必要重新读档,再一把火烧了这处吃人的宫墙为她报仇。
不过眼下,暂时还是为了荣华富贵而奋斗。
两人拉着说了好一会的话,李潇冉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这处。
明妃中途进来几次,心情好了许多,她总是淡然笑着,加入进来更是毫无压力。
祁念安在她宫里养病的日子里,两人也渐渐相熟。
她伤一好便获准搬回灵太妃处,李潇冉为着这事大张旗鼓的办了宫宴,邵斯志倒也不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