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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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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宫中为贺边关大捷设下盛宴,祈年殿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宗室亲贵、文武重臣并后宫妃嫔依序而坐,言笑晏晏间是看不见的暗流汹涌。
祁念安身着品级宫装,坐在邵斯志下首不远的位置,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好奇的、探究的,更多的是隐在笑意下的嫉恨与不屑。
是啊,好不容易等着她出了事,结果不仅没死还成妃了。
她酒液入喉,颇为自嘲的笑了笑。
酒过三巡,气氛渐酣,内侍们抬上数盆珍稀的花,就是放在廊下被她顺手掐了的那种。
五盆绚烂盛放的花开如碗,洁白晶莹,在灯下流转着温润光华,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邵斯志显然也颇为喜爱,目光在那花上停留片刻。
便是在这时,一道娇柔带笑的声音响起,不大,却足以让周遭几人听清:“听闻安妃妹妹前日自城墙跌落,竟能毫发无伤,如今看来,这福气……果然非同一般。只是不知,这般福气,是与生俱来,还是另有玄机呢?”
说话的是坐在苏妃下首的一位贵人,话语里的暗示不言而喻——妖妃之名,已在私下传开。
烦死了,哪里都有显眼包。
祁念安眼波未动,偏要装仿佛未曾听见。
她只微微倾身,伸出纤纤玉指,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极其自然地掐下了离她最近的那盆花中最饱满的一朵。
花瓣娇嫩,在她指尖微微颤动。
“你!”负责照料花木的太监脸色一白。
痴情的打工人啊,请再等一等吧,宴席一结束机会给全体照料着花的工作人员献上大礼补偿的。
但是现在请先让大装货上场打脸。
谢谢。
祁念安却恍若未觉,将那朵价值千金的花随意簪在自己鬓边,侧首对邵斯志嫣然一笑:“陛下,这花衬臣妾吗?
她此举大胆妄为,近乎挑衅。
殿内瞬间静了静,无数道目光凝聚在她身上,那妖妃的名头,此刻因这肆意妄为的举动,更坐实了几分。
众人无不心中泛着嘀咕,偏没有一人看的明白她究竟是在干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
邵斯志看着她,鬓边珍贵的花无比皎洁,更映得她容颜胜雪,眸似圣晕,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与致命的吸引力。
他心头一动,非但不恼,眼底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纵容,颔首:“人比花娇。”
这三个字,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
苏妃捏着酒杯的指节微微泛白,脸上温婉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
恰逢乐声起,祁念安顺势起身,盈盈一拜:“陛下,臣妾惭愧,先前掐了花,让慕名而来的诸位看了个空,为了赔罪,便献舞一曲,是臣妾新编的舞曲,还望诸位赏脸一观啊。
不待邵斯志回应,她已翩然步入殿中铺着的暖融融毫无炸药气息的地毯。
笑死,开演之前她先检查过一整夜……谁再炸宫殿她真的要发火了。
没有繁复的配乐,起初只有清越的笛声引领。
她随乐而动,身姿柔婉,如同月下初绽的幽兰,广袖轻舒间,带起暗香浮动。
渐渐地,鼓点加入,她的舞姿也随之变化,从柔媚转为疾旋,腰肢软得不可思议,裙裾翻飞如烈焰流霞。
那不再是取悦他人的舞蹈,而是生命的奔放与韧性的彰显。每一个回旋都带着决绝,每一次腾跃都仿佛要挣脱束缚,绯红的宫装在她身上仿佛有了生命,是燃烧的火焰,也是流淌的鲜血。
灯火聚焦于她一人之身,鬓边那朵种子花不知何时已被震落,墨发如瀑飞扬,更显得那张脸美得惊心动魄。
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肌肤在光影下莹润生辉,尤其是那双眼睛,清亮锐利,顾盼间光华流转,竟比殿中所有的明珠灯火还要耀眼。
她舞的不是技艺,是魂,是于绝境中开出的、带着刺的艳丽之花。
一舞毕,满殿寂然。
落针可闻。
随即,抽气声、惊叹声、压抑不住的赞美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方才那些暗含讽刺的目光,此刻只剩下了震撼与痴迷。
不少年轻臣子看得目眩神迷,连手中酒杯倾斜了都未曾察觉。
邵斯志更是看得眸色深沉,那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与占有欲。
他亲自离席,走到微微喘息的祁念安面前,执起她的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与偏宠:“爱妃一舞,倾国倾城。”
“刘公公,将南海新贡的那斛明珠,并那对赤金嵌宝鸾凤步摇,赐予安妃。”
如此厚赏,当众赐下,恩宠之盛,令人侧目。
苏妃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柔声道:“陛下,安妃妹妹舞姿固然动人,只是……臣妾听闻民间有传,言及妹妹……身带不祥,且先前宫中奸细一事,似乎也与妹妹有些牵连,臣妾实在担忧陛下圣体安危……”
她语带关切,字字诛心。
祁念安忍不住抿紧双唇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有人酸了,是谁不知道。
她丝毫不乱,只轻轻拍了拍手。
一名身着普通宫女服饰、面容憔悴却眼神坚定的少女被带了上来,正是那日她救下的,苏妃欲灭口的依杏。
依杏跪倒在地,声音清晰却带着恨意:“奴婢依杏,原是明妃娘娘宫中小厨房做下手的。奴婢可以作证,苏妃娘娘曾命奴婢在明妃娘娘饮食中下毒未果,后又因奴婢偶然听得娘娘与宫外人密谋构陷安妃娘娘与李公子有旧情,便欲杀奴婢灭口!”
苏妃宫中,类似被无辜打杀、发卖的宫人,不下五指之数。
现在才算是走夜路真正湿了腿。
早在一旁沉默寡言的明妃骤然睁大悲伤的双眸,仿若一无所知似的眼底泛起泪光来。
“苏妃,你——你我是一同进宫的姐妹啊!”
苏妃脸色骤变,厉声道:“贱婢!安妃,你竟敢串通这背主的奴才污蔑本宫!”
“谁不知你与李潇易旧情未了,如今是想借机铲除本宫,好与你那旧情人……”
“苏妃慎言!”李潇冉猛地站起,俏脸含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表弟李潇易恪守臣节,对陛下忠心耿耿,何时与安妃娘娘有过旧情?您这般信口雌黄,是在质疑我李家的家教,还是觉得我李家好欺辱?”
她目光锐利地扫向席间一位气度沉稳的中年男子——李家家主。
李家家主面色沉静,但眼神已冷了下来,缓缓放下酒杯。
苏妃心知失言,忙道:“本宫并非此意……”
祁念安不等她辩解,又道:“既然苏妃姐姐提到奸细,那便将那日的刺客带上来吧。”
被扭送的刺客上殿,目光闪烁。
在苏妃隐含威胁的注视下,他忽然大声道:“陛下!是安妃!是安妃逼奴才诬陷苏妃娘娘的!她说若奴才不照做,就要杀了奴才全家!”
殿内一片哗然。
这反转出乎意料。
然而,祁念安唇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一切尽在掌握的笑意。
她并未急着反驳,只是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一直静默不语的懿贵妃。
懿贵妃端坐如仪,手中佛珠却顿住了。
她瞬间明了——这刺客指认安妃,在外人看来,安妃与灵太妃、李潇冉关系密切,几乎代表了世家李家的利益。
这刺客反口,表面指认安妃,实则将污水引向了李家!
若坐实李家指使刺客构陷妃嫔,那便是动摇国本的大罪!
绝不能因苏妃一己之私,连累整个阵营!
懿贵妃终于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此事已然明了。这刺客反复无常,其言本不可尽信。然其最初指认安妃,后又改口,可见背后有人操纵,意图搅乱宫闱,其心可诛。苏妃御下不严,言行失察,更纵容宫人构陷妃嫔,已失妃德。依臣妾看,这刺客之言不可信,但苏妃……难辞其咎。”
她轻飘飘几句话,便将苏妃推了出去。
祁念安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笑意,断尾求生啊。
不行,南栀的死她还没释怀。
今天必要叫这些人付出代价。
都来为南栀陪葬。
她立刻接上朗声道:“贵妃娘娘明鉴。”
“臣妾还有人证物证。”
她示意依杏呈上几封密信残片及一份画押的供词,“此乃从苏妃宫中心腹处搜出的,与宫外传递消息、构陷臣妾的凭证。此外,尚有多名曾被苏妃责罚险些丧命的宫人可作证苏妃平日所为。”
证据确凿,人证俱在,又有懿贵妃表态,苏妃顿时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一片寂静中,许久未开口的邵斯志,目光冷冽地扫过苏妃,声音沉缓却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决断:“苏氏,品行不端,心术不正,构陷妃嫔,残害宫人。即日起,褫夺封号,废为庶人,打入冷宫,非诏不得出。”
一锤定音。
祁念安赢了,赢得彻底。
就在宫人要将面无人色的苏庶人拖下去时,新进宫一向沉默胆小的小嘉嫔却忽然怯生生地开口:“陛下……安妃姐姐舞姿超群,祥瑞之说或可再议,只是……只是那妖妃一说,坊间传得厉害,今日这舞效果超群……是否尚存疑云?臣妾只是担忧陛下……”
她的话未曾说完,殿内众人的目光,又一次复杂地聚焦在了祁念安身上。
不er??
还没结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