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现代 0》牙膏君

5、第 5 章

　　继第一天的拜香事件后，阮明正对戚少商开始彻底改观，她从不知道这个男人原来还有那么孩子气的一面，跟顾惜朝讨论一个无聊的马桶穿越问题都能争上几个小时。
　　敲敲门，听到里面不同于昨日的稳重声音，阮明正还有些不适应，明明这才是自己常听的声调却莫名的贪恋那昙花一现的孩子气。
　　“这是连云寨属下各寨的相关清单，请大当家的过目。”
　　戚少商头也没抬，只是低声道“放下吧。”阮明正心里冒出些不适，她安静的将文件放下，转身要走却又舍不得。
　　戚少商还在认真的翻看连云寨那些乱七八糟的资料，红袍仔细的看着他，忽然无声的苦笑，既然一早就知道自己于他不过是个踏板，现如今踏板的作用已失，自己不再被需要也是理所当然吧？
　　但戚少商确实是个本事的人，进连云寨也靠的是他自己的实力，自己虽然说是甘愿做他的踏板，但他有一天也必定会带着连云寨飞上九重天。红袍虽然也中了爱的毒，但她做出的每个决定却是因为她够了解戚少商这个人。
　　这样默默的站在一边守着他，未尝不是幸福的一种吧。
　　关上门之后红袍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站着的顾惜朝，顾惜朝朝她走过来，红袍微低头，“军师。”
　　“别叫我什么军师，你叫我顾惜朝就行了。”
　　“这怎么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顾惜朝打断她，看着紧闭的房门，问道“喜欢他？”红袍脸色微变，不答只是看着顾惜朝。顾惜朝轻笑，“喜欢他的人有很多，但他喜欢的人究竟是谁却没人知道。”
　　“你想说什么？”
　　顾惜朝偏着头，“肥水不留外人田。我现在也是连云寨的一份子，我当然希望戚少商这肥水是落在连云寨人手中，这样也能将他和连云寨拴得更结实，不是吗？”红袍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并没有展现出太多开心神色，反问道“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很简单。”顾惜朝凑到红袍身边，“我这个人被追杀得久了，难免有些不安全感，你知道我现在的命是掌握在戚少商手中，若他有天不需要我了，我肯定难逃一死。我只求‘戚夫人’日后能在顾某失势时请戚大当家的留我一条命。”
　　“你真的只求这个？”
　　“我顾惜朝现在的全部身家都在这里，三寨主认为我还能玩什么花样吗？我若真是做了对连云寨不利的事，不也是在断我自己的生路吗？”
　　红袍沉思一阵，想想顾惜朝的确没有理由对连云寨不利。他现在自身难保，全靠连云寨和戚少商的庇护，顾惜朝是个聪明人，纵然有野心，也不会笨到毁了连云寨自寻死路。

　　戚少商想顾惜朝现在已没必要躲在自己家中度日，顾惜朝也觉得自己是该离开。
　　他给戚少商最后泡了一次茶，浓郁的茶香顺着紫砂壶的壶口倾斜到杯中，青烟缭绕，缠住掌茶的手。戚少商喝了一口，清香满嘴，竟舍不得下咽。戚少商去过很多地方，喝过很多人泡的云雾茶，到了最后却发现只有顾惜朝手下泡出来的才最称得上琼浆玉液。
　　“大当家，顾惜朝有今日多亏了你。”
　　戚少商的手掌来回的摩挲着茶杯，“你要是走了，我怕就再也喝不到这么好的云雾了。”顾惜朝笑笑，“喝茶要细品，你却总是喜欢牛饮。我知道你不爱喝，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强迫自己说喜欢喝。”
　　“你不也一样吗？”
　　顾惜朝怔住，戚少商放下茶碗，“你以前也不爱喝茶吧？是因为有个女人说喝茶怡神养性，特地里挑了最适合你的茶，特地里教你泡茶，教你品茶。”
　　顾惜朝沉默，茶碗里的叶子又开始起舞。戚少商伸手握住顾惜朝的手，“茶叶为什么会在你杯子里跳舞？是因为每次你一喝茶就会想起傅晚晴，手便会像这样不自觉的抖动。”
　　“你又在笑我傻吗？”
　　戚少商摇头，“我没资格笑你，因为我和你做的是同样的事。”即使有戚少商的手和顾惜朝一起捧着茶碗，那茶碗里的茶叶依旧舞动不休，甚至愈演愈烈。
　　顾惜朝第二次开始后悔，他想戚少商在将来的某一天一定会比所有人都还要恨自己。但他顾惜朝从不会因为后悔停下自己的脚步。
　　“你要是嫌弃书房的床是虫窝就去睡卧室的床吧。”
　　顾惜朝垂头，从戚少商紧握的手中挣脱，“我不想喧宾夺主。”
　　“你如果继续睡沙发，我可不保证半夜你不会遇到夜游神偷袭。”
　　顾惜朝抬头，“我正打算回家。”
　　“你真的不想留下？”
　　顾惜朝想点头，看着戚少商的表情他突然改了主意。
　　“为什么要我留下？”
　　“习惯有你。”戚少商举重若轻，理由简单却足够留下顾惜朝。
　　顾惜朝叹气，他知道自己已经中毒颇深，但病入膏肓的却不是他，所以最后输的人也不会是他。

　　偌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世界，可以虚幻的拥有玻璃窗里的自由，可以反射人的表情。
　　或邪恶或纯真。
　　但也许人本身都具有数种性格，可以真可以假。
　　戚少商和顾惜朝都是矛盾的混合体，一面希望彼此亲近，一面又对对方存着无法磨灭的猜忌。
　　李师师曾经意味深长的说过，“少商，离顾惜朝远点。”他知道她是在担心，顾惜朝就像是个定时炸弹，笑若天使和看似孩童的外表之下却难以摸清他的真实。
　　“你知道我最喜欢刺激的生活，把顾惜朝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才好玩。”
　　“所以要给他自由，让他和你处在同一个起点上，看谁笑到最后？”
　　戚少商没回答，他只是想顾惜朝在寻求刺激这点上和自己还是有些共同语言，但他也隐约猜到一切不会如自己想的这般简单。
　　顾惜朝曾经是傅宗书的左膀右臂，而傅宗书仅仅因为他破坏了傅晚晴和他选定的女婿黄金麟之间的婚事就大发雷霆不给一点情面的下达格杀令，这个理由始终有些牵强。
　　“师师，你猜最后是顾惜朝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他？”戚少商始终有个直觉，总有天，顾惜朝会真的对自己开枪，而自己说不定也会射杀他。
　　李师师叹息，“少商，我能说的已经说了。顾惜朝的命我会请九幽先生留下，你若想和他玩，我不反对，但我希望你不要弄假成真。”
　　可是如果已经成真了呢？
　　戚少商听见敲门声，“谁？”
　　“是我。”戚少商突然想要打碎顾惜朝这平静的声音，他似乎希冀从这之中找到他的真心。但他只是站起身，笑道“进来吧。”
　　顾惜朝说的虚伪，戚少商第一次开始承认。但人与人之间总是需要些虚假的情感填塞，如果暴露在外的全是残忍的真实，绝望就会像中世纪欧洲爆发的黑死病，遍布全身，直到把你的血吸尽。
　　即使对顾惜朝起了心思，甚至这心思超过以往任何一次，戚少商依旧悲哀的发现，一旦顾惜朝背叛自己，撕去所有的宽容和虚伪，藏在手中许久的黑洞洞的枪口，原来一直对准了顾惜朝。
　　顾惜朝走到一边的大沙发上坐下，单腿跷起，“大当家，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要听吗？”戚少商不喜欢跟顾惜朝隔着大办公桌，他主动坐到顾惜朝身边，“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连云寨要发展，但□□上的势力早定。发展不过是个血腥的开拓过程，而抢夺必然带来双方的伤亡，甚至是……势力之间的矛盾。
　　顾惜朝轻笑，他的笑总是不自觉的带着讽刺的味道，让人既惊艳又如芒刺在背。
　　“他派人传了口信来，要连云寨一个叫戚大胆的人亲自去见他。”
　　“我知道了。”戚少商淡然的说着，顾惜朝有些意外。
　　“怎么，你认为我对此应该会觉得很棘手？”
　　顾惜朝盯着戚少商的眼睛，好半天后说“戚少商，我发现我还不够了解你。”
　　“不够不代表不，就你了解的这点已经够用而且比其他人多了许多。”
　　顾惜朝默然。戚少商知道他的心思。顾惜朝做事谨慎，他要和一个人作对时必然要将对手了解的很清楚，这也是孙子老爷爷传下来的至理明言。

　　有了开始便会有后续。
　　戚少商要一飞冲天，但天上盘旋的龙已经不少。新人要上去，旧人便要下来。
　　这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
　　雷卷在江湖漂泊打滚多年，厌倦之心不可避免。本就喜欢安静的人，却偏生处在了一个打杀不休的世界。雷卷不期然的成了这其中的另类，他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到了封刀退隐安享太平的时候。这个念头从戚少商离开之后开始疯长，从最初偶尔的小苗头成长到如今的参天巨木。
　　小雷门和连云寨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而戚少商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避开。再次来到小雷门，身份却不再是总管，不再是朋友，而是，也许是，敌人。
　　雷卷在等着戚少商，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虽然是小雷门的主人，是戚少商的恩人，但永远都是他在等戚少商。戚少商不是跑得太快就是藏到雷卷不知道的地方，经年累月之后，他渐渐发现待在一个地方等戚少商才是最实际的。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很微妙。
　　雷卷不知道戚少商和顾惜朝之间的感情，就算知道，他也很笃定自己和戚少商之间并非那种感情。也许这是介乎情人和兄弟之间的，只是雷卷自己也说不清的一种东西。虽然朦胧，却让人甘愿为之付出。
　　“卷哥。”
　　雷卷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才知道戚少商已进来许久。在所有人眼中，雷卷就是发呆也没人看得出来，因为他的表情始终万年如一。但戚少商知道自己进来时雷卷在神游，他甚至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唤醒他。
　　“来了。”
　　“嗯。”
　　“我曾经想过把小雷门传给你，可是不久之后我就知道一个小雷门是留不住你的。”
　　“卷哥，我戚少商这辈子最敬重的是你，最对不起的也是你。”
　　雷卷再次沉默，也许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他本就不常说话，也不善说话。戚少商静静的环顾这个书房，依旧是记忆中的布局。
　　“边儿在窗边放了一棵盆栽。”
　　戚少商听到雷卷的话缓缓看向窗边，窗台外面的确多了一株绿色的仙人掌。
　　“她说这东西生命力强，不用常搭理，适合我这样的懒人。”
　　戚少商走到窗边，看着那满身带刺的东西，低声问道“我听说她常年住在乡下，卷哥怎么会认识她？”雷卷看着那仙人掌，眼睛里多了些温暖的光彩。
　　“养病。”
　　简短的回答之后，又是长长的沉默，让人窒息。
　　“大胆，小雷门交给你了。”
　　戚少商没答应，只是问“卷哥要去哪儿？”
　　雷卷微笑，他几乎不笑，但这次他笑了，因为他想自此一别之后他和戚少商应该没多少见面机会了。
　　“边儿在乡下等我，那地方很安静，乡人也很淳朴，我很喜欢。”
　　“啊，那一定是个桃花源。”戚少商言不由衷的说着，他不是雷卷，满身的热情已消耗殆尽，他的激情才刚刚点燃，这样的他实在不能接受雷卷的退隐，但不接受并不意味反对。雷卷在这时候离开是因为他不想和戚少商敌对，同时也是顺应情势将小雷门托付。这个决定不沾染半点血腥，却足够让戚少商从此在纷乱江湖中占有一席之地。
　　这算不算是老大哥对小弟的最后襄助？
　　戚少商苦笑着，这辈子他欠雷卷的再也还不清，而说不定，这才是雷卷心甘情愿退让到这地步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