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升煕》萤木三章

18、第 18 章

　　昨夜的激情让两人关系有了突破性变化，至少季升是这么觉得。

　　临熙微信上不再只是冷冰冰地回复个恩，或者好字，会回嗯嗯，话也多了。

　　他坐在飞机上，闭目养神，不由自主地又回想起昨晚的亲热，顿时浑身燥热，猛灌了半瓶水才压得住内心疯狂的悸动。

　　临熙和耀耀在家度过了轻松愉快的周末，周一按时上了班。

　　停好车，她缓缓向银行门口走去，微笑着与保安大爷打了招呼，对方难得地没有表情，还用双眼奇怪地打量自己。

　　临熙有些疑惑，不知道发什么了何事，但不影响自己的好心情。

　　进入行里，已有三个柜员到齐，在楼下收拾东西了，还在开心地讲着周末的趣事。

　　临熙笑着和大家问早，可行里却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小姚弱弱地回了个早，便被一旁的张姐拉了一下，附在小姚耳边嘀嘀咕咕什么。

　　临熙十分不解，一边上楼一边寻思，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感觉大家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一样。她迅速换好衣服，整理自己的办公桌，下楼等着开晨会。

　　碰见刚到的同事，临熙主动打招呼，可对方大都是不自然地笑了下，只有杨姐略显尴尬地回了句“临熙你来了”。

　　行里人员很快到齐，运营刘行长简单地布置了今天的工作任务，大家就各回其岗，准备开门营业。

　　临熙坐到自己的低柜旁，整理资料，暂时把这事放到一旁，思考着今天的工作安排。

　　虽然临熙是个性格直爽的女孩子，但她的观察力也很细腻，她明显觉察到，即使周一上午一如既往的忙碌，与同事之间交流不多，可同事们对自己的态度和请假前有明显不同。

　　把客户引到现金柜，张姐仿佛没有听到她说的话，直接和客户交谈；向孙玮静询问共用pad在哪，对方很轻地哼了一声，只说两个字“后面”，仿佛还翻了个白眼；没人时两位低柜专员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等临熙靠近时，两人就停了下来，还会找个借口走开。

　　临熙强压下满腹疑惑，暗自决定中午要找杨姐问个清楚——上周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总觉得同事们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异样？

　　终于挨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临熙找到杨姐，问道：“杨姐，今中午咱俩一起去吃吧？”

　　杨姐还没说话，就听着一旁的孙玮静走过来高声说道：“杨姐，上周我们不是说好了去把那家面馆的券用掉嘛，现在走吗？”

　　杨姐面露为难，眼神在孙玮静和临熙之间瞄来瞄去，临熙微微一笑，“那你们去吧，我们改天再吃。”

　　“临熙，不好意思啊。”杨姐窘迫地说道，“你要不……”话还没说完，玮静就过来挽起杨姐的胳膊向外走，催促道：“我们快去吧，要不一会排队要好久了。”

　　临熙用笑容掩饰尴尬：“没事的，我今天不想吃面，你们快去吧。”

　　杨姐愧疚地看着临熙，被孙玮静拽出了银行，临熙回楼上坐了片刻，也起身出去吃饭。

　　她走到离银行两个路口的馄饨店，要了大份的全家福馄饨，坐下刷手机等着。

　　一条消息跳出：“吃午饭了么？”

　　笑容浮上脸颊，坏心情烟消云散，临熙点开，手指纷飞：“在馄饨店，叫好等着了。”

　　“你们结束了吗？准备吃饭吗”

　　对方秒回：“约么快结束了，领导的最后一点已经讲十分钟了[哭笑]”

　　“讲座怎么样，有收获吗？”

　　“挺好的，几个大厂的技术老总讲了很多干货，受益匪浅，等我回去慢慢给你说”

　　笑容加深，“好”，“你们午饭怎么解决？”

　　“酒店会有自助餐，不用担心我饿着”

　　“你怎么会饿着，谁担心了”，还好隔着手机屏幕，要不自己这小女人形态准会被对方抓住把柄。

　　“我现在就很饿呀！”

　　“那等下多吃点”

　　“现在真想一口就把你吞掉[坏笑]”

　　临熙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羞涩地将头低了低：“……满脑子都是些什么玩意？！”

　　“不许这么说自己！你可不是什么玩意，是我心爱的宝贝”

　　“……”临熙无语，可内心却开心不已。

　　“我去吃饭了”

　　“好，边吃边想我。”

　　临熙回了个大翻白眼的表情，放下手机，慢慢喝起了汤。

　　有了季升的插科打诨，临熙的心情好了不少，等回到行里，又满血复活。

　　等找机会问问杨姐再说，都不理我，自己也乐得清静。

　　时间一天天很快过去，大家对临熙的态度没有好转，反而更加孤立她。

　　原本热情的问候变成了冷漠的点头，原本友好的交流变成了敷衍的应付。

　　她主动询问工作上的问题，或者分享一些生活琐事，但得到的回应总是冷淡搪塞。

　　她甚至尝试邀请同事们一起去吃午饭，但得到的回复却总是“有约”、“有事”等借口。

　　临熙还发现，同事们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甚至在背后窃窃私语。

　　季升本来周三下午回上海，但当天上午，突然说要去美国一趟，因为有朋友引荐了一家著名的机器人技术公司，其在机器人市场具有重要的的影响力，能去该公司考察，是难得的机会，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直接从深圳出发，结束后尽快回上海。

　　临熙为银行里的变故心烦意乱，对季升的行踪不太关心，知晓即可。

　　周四中午，等到大家都吃好饭，或休息、或聊天之际，她忍不住在微信上问了杨姐：“杨姐，最近大家怎么都对我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只见对方的聊天输入框变了又变，终于有新消息跳了出来：“临熙啊，今天下班能把我捎到1号线马南路站吗？”

　　临熙纳闷，到底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她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下了班我在路云广场等你。”

　　她又补上一句：“谢谢你，杨姐。”

　　忐忑不安地过了一下午，一到点临熙就出门开车离开，在广场一个不起眼的停车区等杨姐。

　　过了好久，杨姐终于来了。

　　她左看右看，鬼鬼祟祟地上了车，临熙打了声招呼，发动车，等着杨姐开口。

　　杨枫扣上安全带的金属卡扣发出轻响，侧目看向临熙时，眼底满是愧疚，长叹一声：“临熙，我都不好意思见你，平常咱俩关系最好，出了这事，我都不敢为你撑腰，现在真是没脸见你。”

　　她的语气里裹着压抑的愤懑：“你也知道孙玮静当时是总行关系招进来的，没想到分管运营的王行是她的姑父！最近她明里暗里地鼓动大家孤立你，还拿整个支行的年终奖当筹码，变着法子威胁人！那副嘴脸，看着就让人来气！”

　　说到这里，杨枫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指节捏得发白：“你也知道，我们家娃明年就中考了，补课费跟流水似的往外淌，光寒假补课就好几万……”

　　她自嘲地笑了笑，笑声里带着苦涩，“以前总觉得自己是条硬骨头，现在才明白什么叫'为了五斗米折腰'。我也看不起现在的自己，明知道你受了委屈，却连站出来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杨姐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临熙就在一旁听着，清楚了目前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

　　因为业务同条线，她和孙玮静是直接的竞争关系。孙玮静自身条件硬，内心瞧不起自己，她是觉察到的。

　　临熙是张行通过校招进来的，她干活认真仔细，也比孙玮静好使唤，张行有什么事会交代她去做，从而引起了孙玮静的嫉妒，两人也就表面上还过得去。

　　自从季升那张卡的分配问题出现，孙对她的脸色更差了，主角是她，临熙一点都不意外。

　　她看了眼杨枫，心怀感激地说：“枫姐，你别这么说，大家都有难处，你今天肯出来告诉我原因我就很感激了，我也只是纳闷，其实这些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

　　杨枫一听临熙这么说，激动地看着她：“临熙啊，你能这么认为可真是太好了，我们行里就是乌烟瘴气，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关系户一大堆，刘行据说也是靠关系进来的，不过约么和孙玮静的关系不搭噶，她俩平常看着也一般。方盛是叶行带过来的，是个富二代，小伙子工作还不错，说白了还是靠家底。别看你进行来得晚，还是觉得你最合得来，敞亮爽快，和你聊天心里舒坦。”

　　临熙微微一笑，对杨姐的行内人员关系大剖析左耳进右耳出，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趁着杨姐喘口气的时机见缝插话道：“孙玮静让大家孤立我，大家就都这么听她的么，都仅仅怕惹祸上身么？”她斟酌着措辞，怕直接说‘损害自己的利益’，引起杨枫多想。

　　杨枫一愣，手掌重重拍在大腿上：“哎呀！差点忘了这茬！”她压低声音，“上个周三中午，她突然神神秘秘告诉大家，说那个季总——就是前段时间在行里和你闹动静挺大的那个——有未婚妻，而且婚期都定了。”

　　她偷瞄着临熙的脸色，语速越来越快：“因为你横插一脚，一直对季总死缠烂打，把人家婚事给搅黄了，现在两个世家也闹得不好看。那些话说得可难听了……”

　　杨枫撇撇嘴：“听她瞎胡扯，要我说，孙玮静就是嫉妒你！”

　　一听到事情和季升有关，临熙的神情严肃了起来。

　　这次孙玮静撺掇全行同事孤立自己，竟然是借着季升这件事发挥，内心有些不快。

　　临熙本想和杨枫解释自己和季升的关系，但略一迟疑，还是有所顾忌，没有告诉她。

　　“这些都是造谣。我们现在没有关系，我也是隔了一段时间才知道他取消婚事。”临熙眉毛紧皱，不悦地稍作解释。

　　杨枫一听这话来了劲，手舞足蹈、激动地说：“我就说嘛！那天办业务时你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连孩子都搬出来了，一看就是那个姓季的追着你不放。”

　　她又想起什么，滔滔不绝起来：“孙玮静还说你当时都是做样子，欲擒故纵，私底下特别放荡，带着拖油瓶还能吊到金龟婿。还说你上周请假是和季总度假去了，拿孩子生病做幌子，为了自己的好日子连亲儿子都不要了！”

　　杨枫这人爽快，也口无遮拦，不管当事人在不在意，把听到的东西原封不动地倒了出来。

　　临熙听到后面，脸越黑，极力忍耐自己的愤怒，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指甲深深地嵌了进去。

　　杨枫终于意识到临熙的神态有异，停止了自己绘声绘色的复述，不安地说：“临熙啊，我这人嘴快，听到什么就说什么了，你别往心里去啊，她就是小人得志，故意诋毁你。”

　　临熙叹了口气，平复了心情，怏怏地说道：“上周孩子住院了，周一发烧不退，去医院检查，晚上直接住进了ICU。”

　　杨枫惊讶地问：“怎么回事？怎么还进ICU了？”

　　临熙疲惫地说：“还好虚惊一场，第二天就转普通病房了，出院后我又不放心，在家陪了几天，看着状态还行，就来上班了。”

　　杨枫叹了口气，深感这位单身妈妈的不易，对临熙充满了同情，“还好没什么事……哎，你一个人带娃太不容易了，没想着再找一个吗？你这么年轻，还漂亮，有的是人追。”

　　临熙神色一暗，这两天逐渐滋生的畅想也慢慢变成了妄想，她沉默了许久，一旁的杨枫不知所措，想着法子说着些宽慰的话。

　　临熙握了一下杨枫的手，很快抽走，领情地说道：“枫姐，我现在只想把孩子抚养长大，别的都不想考虑了。”

　　杨枫叹了口气：“也是，婚姻生活大都一地鸡毛，时代不一样了。”

　　转眼就到了地铁口，杨枫解开安全带，安慰着：“临熙你别往心里去，好好挣钱好好生活，别管别人怎么说，就当他们嫉妒你长得漂亮还能干。”

　　临熙内心的感动蔓延到五脏六腑，暖暖地，深情地看着杨枫：“我知道，谢谢你枫姐。”

　　杨枫下了车，准备关车门之际，临熙突然叫住她：“枫姐，以后在行里你也别和直接我说话了，有事咱微信聊就行。”

　　杨枫一顿，反应过来，沉重地点点头，把车门关上，走进地铁口。

　　临熙转动方向盘，汇入了下班高峰的车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