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升煕》萤木三章

31、第 31 章

　　临熙向乐晗讲述了与季升重逢的经过，她精心编织着这段叙述——细致描述了季升为耀耀择校的用心良苦，生病时无微不至的照料，却巧妙地隐去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强行带走耀耀的争执、雇佣协议中的不平等条款、漫长的冷暴力时期，以及那位不速之客的突然造访。

　　她精心塑造了一个只为耀耀未来着想，毅然选择与季升重新在一起的母亲形象。

　　她不断强调，在自己心中，感情已不再是最重要的考量因素，现在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给耀耀创造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

　　临熙这般煞费苦心，实则是怕日后真相大白，乐晗会难以接受，所以提前给她打一剂 “预防针”。

　　天性纯良的乐晗果然深信不疑。她拍着临熙的手背宽慰道：“临熙啊，过日子不就是这么回事嘛。咱们当妈的，心心念念的不都是孩子的未来嘛。实话实说，季升有这个能力给耀耀一个更好的未来，这就够了。”

　　临熙静静地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不时轻轻点头，做出一副认同的模样。可她的眼神中，却隐隐透露出一丝落寞与无奈。

　　她双唇紧闭，沉默不语，像是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将那些复杂的情绪，深深埋藏在心底。

　　见临熙垂首不语，她又絮絮叨叨地劝说着：“生活嘛，哪有十全十美的……你像我家老张……”

　　乐晗正兴致勃勃地分享着对婚姻生活的感悟，忽然话音戛然而止。她脸色骤变，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把攥住临熙的手腕，脸颊涨得通红：“快帮我拿片卫生巾，我好像来大姨妈了！”

　　临熙怔了半秒，条件反射般冲进自己房间。

　　她来到那简易的塑料抽屉前，伸手迅速拉开，从中拿出一片卫生巾。

　　可当她转身的瞬间，便瞧见乐晗站在门口，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临熙心中暗叫不好，一种慌乱感瞬间涌上心头。她像个被当场抓住犯错的孩子，怯生生地朝着乐晗走去，将手中的卫生巾递出，嘴唇微微开合，欲言又止：“乐晗……”

　　乐晗眼神复杂地看了临熙一眼，猛地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卫生巾，转身便朝着保姆间内的卫生间冲去，“砰”的一声，重重地摔上了门。

　　那关门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响亮，仿若一记重锤，敲在临熙的心间。

　　临熙呆立在门外，十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像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时间仿若凝固，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过了好一会儿，卫生间内传来水流声，那声音时大时小，又过了许久，终于传来门把手缓缓转动的声音。

　　乐晗缓缓从卫生间内走出，眼神冰冷，仿若结了一层寒霜，目不斜视地绕过临熙，脚步急促且坚定地径直往前走去。她的周身仿佛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临熙见状，心中满是焦急与惶恐，急忙跟在她身后，声音带着哭腔：“乐晗，你听我给你解释……”

　　乐晗充耳不闻，快步走到沙发旁，一把抓起放在上面的外套，而后转身，朝着大门口走去，动作一气呵成，气势汹汹。

　　临熙看着乐晗决绝的背影，急得眼眶泛红，再也顾不上许多，一个箭步上前，伸出手死死拉住她的胳膊，声音因焦急而颤抖：“乐晗你先别走，你听我解释……”

　　门口这一番激烈的动静，引起书房的门被打开，季升听到声响，脸上满是疑惑与担忧，急匆匆地从书房跑了过来。

　　他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场景，一脸茫然，下意识地在一旁应和着临熙：“这是怎么了？乐晗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走啊？”他的眼神在临熙和乐晗之间来回游移，试图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乐晗听到季升的声音，原本压抑在心底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发。

　　她转过头，双眼瞪着季升，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紧接着，她猛地一甩已经穿好的一只皮鞋，高高举起自己的手提包，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季升的脑袋狠狠地砸了过去。

　　“当保姆？你竟然让临熙给你当保姆？！你到底凭什么，有什么资格让她沦落到给你当保姆的地步？！”

　　乐晗彻底被激怒，双眼瞪得滚圆，仿佛要喷出火来，所有的愤怒如决堤的洪水，一股脑地朝着季升倾泻而去。

　　她一边声嘶力竭地怒吼，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手提包，一次次重重地砸向季升，每一下都带着她对好友遭受不公的满腔义愤。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她！”乐晗的脸颊因愤怒而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那模样仿佛要将季升生吞活剥。

　　被砸得晕头转向的季升，在乐晗这一连串如炮弹般的叫骂声中，终于如梦初醒。

　　他呆立在原地，眼神中满是懊悔与自责，嘴唇微微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面对乐晗的质问与攻击，他深知自己罪无可恕，直直地站在那里，任由乐晗的手提包一下又一下地砸在自己身上，每一击都像是在他满是愧疚的心上再添一道伤痕。

　　临熙早已泣不成声，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从她苍白的脸颊上滚落。

　　她使出浑身解数，拼命地拉扯着怒不可遏的乐晗，可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在乐晗那被愤怒点燃的强大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她的声音因哭泣而变得沙哑，只能不停地哭喊着：“乐晗……别打了……”

　　乐晗越说越激动，情绪完全失控，自己也陷入了歇斯底里的哭喊之中：“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你知道临熙为你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吗？！你竟然还敢这么对她？！”

　　就在这时，乐晗手中皮包的尖锐配件，在季升的脸上划出一道口子。虽然伤口暂时没有滴血，但瞬间留下了一道醒目的红痕。

　　临熙见状，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情感，她不顾一切地冲到季升前面，张开双臂，将季升紧紧护在身后，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乐晗，你别打了！”

　　听到这声撕心裂肺的吼声，乐晗猛地愣住了。她的双眼睁得极大，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看着临熙，双手缓缓垂了下来，声音颤抖，一字一句地质问她：“你竟然还护着他？！”

　　“是谁让你在怀着孕的前两个月天天哭？”

　　“是谁让你大着肚子承受所有亲戚朋友的白眼？”

　　“是谁让你不得不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去香港挤6平方的房间上学？”

　　“你独自一个人产检的时候他在哪？”

　　“你背着耀耀找房子找工作的时候他在哪？”

　　“你把不到两岁的耀耀送到托儿所的时候他又在哪？”

　　“你舍弃了北京的一切重新开始，在上海又因为他丢了自己的工作、住所，被迫逃到郊区跑滴滴，如今，你还心甘情愿地给他当保姆？！这6平米的房间你还没住够吗？”

　　“顾临熙，你值不值啊？！”乐晗声嘶力竭地哭喊着，那声音仿佛汇聚了临熙多年来所有的委屈与心酸，此刻正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临熙听着乐晗的质问，身体不停地颤抖，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乐晗当着季升的面，一句句如匕首般锋利的质问，像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在她那颗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让那颗心再次变得千疮百孔。

　　看着摇摇欲坠的临熙，乐晗突然扑过去紧紧抱住她，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乐晗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临熙肩上：“临熙……你为他流的眼泪还不够多吗？”

　　季升的手指死死扣在玄关的木质边框上，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乐晗的每一句控诉都像尖刀般在他脑海中翻搅，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突然，他抓住乐晗的手臂，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且颤抖，厉声质问道："什么叫因为我丢了工作？"

　　乐晗听闻此话，心中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烧得愈发旺盛。她用力一甩胳膊，挣脱开季升的手，昂首挺胸，如同一位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直面季升，眼中燃烧着报复的快意，满是愤怒与不屑：“你还不知道吧，你去深圳后，临熙在银行被同事孤立，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破坏了你和未婚妻订婚的小三，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说话……”

　　“乐晗！”临熙听到这个开头，心中一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急忙出声制止乐晗，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惶恐与哀求，可此刻正沉浸在愤怒情绪中的乐晗，又怎能轻易停下。

　　她像是着了魔一般，继续用那如刀的话语，一下又一下地扎着季升的心：“你妈妈找过她，让她离你远点，总行又因为什么莫须有的私德问题逼迫她主动辞职。”

　　“别说了……”临熙颤抖着想去捂乐晗的嘴，却被闺蜜一把推开。

　　“回到家后，她又在耀耀的外套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如果不离你远点，将永远不会见到孩子！你知道那段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吗？”

　　乐晗的这些话，仿若一颗颗重磅炸弹，在季升的脑海中接连爆炸，绽放出一朵朵令人绝望的“烟花”。

　　季升只觉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他猛地一把拽过还在低声喃喃自语“你别说了”的临熙，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眼神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再次急切地质问她：“她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临熙，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说？到底是谁威胁你？”

　　乐晗冷笑着补上最后一刀：“她都是你的保姆了，还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季升听到这话，如遭雷击，他一把将临熙狠狠搂进怀里，两行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穿透临熙的衣服，灼烧着她的肌肤。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不停地说着“对不起”，那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与自责，仿佛只要这样不断地重复，就能洗清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

　　临熙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任由季升紧紧地抱着。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泪水无声地从脸颊上滑落。

　　时间仿若凝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息。

　　过了短暂却又无比漫长的片刻，临熙微微抬起手，那只手像是承载着千斤重担，缓缓地推开了紧紧拥抱着自己的季升。

　　她的动作带着一丝决绝，又透着深深的疲惫。

　　随后，她伸出手背，轻轻擦去脸颊上残留的泪水，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试图让自己翻涌如潮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许久，她微微张开嘴唇，声音沙哑却又异常坚定地缓缓开口道：“我说过，我们之间两清了。”

　　话落，她微微低下头，犹豫了一瞬，像是在心底进行着一场艰难的博弈，而后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季升，问道：“你能放我们母子走吗？”

　　这话一出口，仿若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季升和乐晗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楞在原地，满脸皆是不可置信。

　　乐晗瞪大了双眼，眼神中满是惊讶与疑惑，巴巴地看着临熙。

　　而季升，在短暂的惊愕后，情绪瞬间失控，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激动地大声拒绝道：“不能！我不放！”

　　话音未落，他再次伸出双手，猛地将临熙紧紧抱住，手臂用力地收紧，仿佛要用这拥抱将临熙永远留在身边。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嘴里不停地喃喃乞求着：“临熙……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他的声音支离破碎，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临熙感受着季升那炽热却又让她倍感压抑的拥抱，心中涌起一阵厌恶。

　　她用力深呼吸，试图压抑住内心的烦躁，而后再次伸出双手，用尽全身力气，厌恶地推开了季升。

　　她往后退了一步，与季升拉开距离，眼神冷冷地看着他，缓缓说道：“那你的女朋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