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升煕》萤木三章

9、第 9 章

　　其实临熙有些多虑了。

　　本以为对方搬到了隔壁，会天天碰面，可直到周末将至，除了上次敲门那次，两人再也没有碰过面。

　　在微信上，临熙肯定不会主动开口，季升倒像个话痨似的，每天都汇报自己的行程，虽然大多数都没有回复，但语言倒越来越放肆，完全不顾脸皮。

　　每天晚上八九点钟，他都会发条消息，倾诉一下自己这个点才叫外卖的委屈，同时趁机提出想交伙食费——当然，每次都遭到了拒绝。

　　因为国庆调休，这个礼拜只能休息一天。看预报，明天是个好天气，临熙准备带着耀耀去公园大草坪上跑跑。

　　母子俩吃好饭，玩了一会洗好澡，窝在床上讲故事。也许耀耀今天在幼儿园玩得累了，八点半不到就睡着了。

　　临熙准备刷会手机看个剧，突然一阵门铃响起，还好卧室门半掩，声音不大，没把耀耀吵醒。

　　她快速起身，穿上个外套，打开客厅的灯，出去开门。

　　一打开门愣在原地，一个清秀的男生搀着一个酒醉不醒的人站在门外。

　　小伙子气喘吁吁地说：“临熙姐，我是晏飞，上次去行里给你送过东西的，季总的秘书。”

　　临熙立马想起来了，上前去帮着扶住了季升，晏飞肩上的担子轻了不少，感激地看着她。

　　“季总陪客户喝多了，我送他回来。”

　　季升像是找到了窝的猫，使劲往临熙肩上蹭，一个大男人醉得和烂泥似的，差点整个趴在临熙身上，她不由得往旁边倒了两步抵住了墙，才没让自己被压趴。

　　对方呼出的热气喷在临熙的脖子上，又痒又麻，脸烫地像烧开的热水。

　　她使劲地想把身上的沙袋推开，可对方纹丝不动，焦急地看着晏飞，“他住隔壁啊，他家密码你知道吗？”

　　晏飞懵懵地摇了摇头。

　　临熙往前挪了挪，吃力地说道：“你帮我扶住他，咱俩用他的指纹试试。”

　　两个人吃力地把季升挪到他家门前，临熙抓着他的手，左右大拇指各试了两遍，食指还试了一遍，短促刺耳的蜂鸣声便回荡在空旷的楼道里，把两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90秒锁定倒计时像90年那么长，指纹行不通，临熙心里把所有可能的密码都想了一遍，低声对晏飞说道：“你扶住他，我试试密码。”

　　身上的重量终于消失了，临熙揉了揉肩膀，先输入了季升的8位生日数字，密码错误。

　　又输入了6位生日数字，密码错误。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键盘上迟疑片刻，输入了8位自己的生日，密码错误。

　　还剩最后一次机会了，因为第五次再错的话，蜂鸣声又要响起，会惊动邻居。

　　临熙绞尽脑汁，手指微微发抖，小心翼翼地输入了季升和她的生日的后四位。

　　屏幕上的红色错误提示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感觉心脏猛地沉了下去。

　　她灰心地看着晏飞，无措地说：“怎么办，密码都不对。”

　　晏飞立马有了精气神，兴奋地说道：“临熙姐，要不今晚就在你家沙发上凑合一下吧，也不能把升哥扔马路上去。”

　　临熙有些为难：“你们公司里呢？”

　　“我们那刚开始创业，只有桌子椅子，没沙发，总不能让他睡地上吧？”

　　临熙思考片刻，犹豫不决地问晏飞：“那你家方便吗？”

　　晏飞几乎条件反射般地接过话：“我和女朋友住一起，哪敢让这么个帅气逼人年轻有为的富二代住家里啊。”说完还费劲地腾出一只手夸张地摆了摆，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临熙忍不住扶额，嘴角微微抽搐。这马屁拍得，连她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汗颜。

　　“那酒店呢？”临熙看着晏飞，想征求他的意见。

　　晏飞马上露出一副哭脸，“我没有季总的身份证呀，而且，季总太沉了，我实在是弄不动他了。”

　　看着晏飞可怜巴巴的眼神，临熙心一横，敞开门往家里走去，“你把他扶进来吧。”

　　得到许可的晏飞仿佛有了无穷的力气，几下就把季升扶到了沙发上，把当事人安顿好，仓皇地和临熙打了招呼就走了，生怕对方再变卦，一刻也不敢停留。

　　临熙无奈，先进屋看了看耀耀，小家伙没被吵醒，给他盖了盖被子，拿了床薄被，掩上门出来。

　　也许客厅的顶灯太亮，沙发上的人皱了皱眉，用手挡住了眼睛。

　　临熙打开了落地灯，关掉了头顶的大灯，屋里昏黄幽暗。

　　看着瘫在沙发上的这摊泥，浑身上下都是浓浓的酒味，两侧的脸颊涨得通红，活像刚出锅的熟虾，这得喝了多少啊。

　　临熙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薄被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先把对方的鞋脱下来，腿放到沙发上躺好。看着身下皱皱巴巴的西装，犹豫了一会，还是弯下腰身，帮他把西装脱掉。

　　费力脱好一个袖子，使劲把对方上身抬起来，抽出西服，准备脱另一边袖子。

　　谁知对方似乎被这动作弄得不舒服，猛地一抽胳膊，临熙猝不及防，整个人直接硬生生地栽进了那结实的胸膛里。
　　临熙的脸也瞬间红成了熟透的大虾，赶紧撑着沙发起身，谁知却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动弹不得，右耳传来喃喃低语：“临熙，临熙……”

　　全身僵硬的人以为对方醒了，想立马站起抽出身来，接着又听到对方沙哑的呢喃：“你别走”，声音嘶哑地就像哭过，“我会改”。

　　挣扎的双臂停了下来，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这声若蚊蝇的呓语。

　　临熙鼻头发酸，头渐渐地轻轻贴在季升胸前，双臂又紧了紧。

　　时间凝固了片刻，所有的安宁都在珍惜这一刻的停留。

　　“季升，你醒了吗？”临熙低声问道。

　　身上的怀抱松了松，没有回应。

　　临熙轻轻地拿开对方的双手，胳膊顺势滑了下去，传来微微的鼾声。

　　她站起身来，又叫了两声，对方还是没有回应，呼吸更深更重了。

　　临熙继续把西装整个脱下来，给季升盖好了被子，去卫生间端了盆温水，浸了条毛巾。

　　“季升，季升。”临熙又喊了几声，对方依旧无回应，看样子是真的睡着了。临熙放下心来，将毛巾拧干，轻轻地给他擦脸。

　　蒸熟的大虾像被涂了层红漆，还好落地灯昏暗，还好刚刚亲密接触的悸动让临熙不敢注视躺着的男人，季升长长的睫毛在隐忍地微颤。

　　擦好了脸，临熙依次掏出对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掌心，轻轻地擦拭着。

　　也许是醉酒的缘故，原本就温热的手掌，现在微微发烫，热量顺着掌心传递到心脏，暖暖的，真舒服。

　　简单地擦拭好，临熙又窝了窝被子，起身去卫生间倒水挂毛巾，关掉了落地灯，回屋关门上了床。

　　夜彻底地安静下来了，随着微风起舞的树叶，踩出沙沙的声音，掩盖了两颗扑通扑通不平静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