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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5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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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那几棵老杨树刚勉强抽出点嫩黄的芽苞,风一吹,还是带着股豁牙子似的凉气,直往人脖领子里钻。
过去几天,关于“美好明天”蛋糕店女老板李雪的审讯已经结束,杀人分尸的罪名她是撂了,可那句“他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像根鱼刺,卡在每个人喉咙里,不上不下。
周强到底听到了什么?
这背后究竟藏着多大的窟窿?
张锦坐在电脑前,屏幕冷白的光映着她略显疲惫的脸。
指尖飞快地敲击键盘,试图从海量的失踪人口数据和南山运输公司的货运记录里,筛出哪怕一丝不寻常的关联。
技术受限,很多系统不联通,全靠人工比对,工作量巨大。
“锦姐,歇会儿吧,眼睛都要看瞎了。”姜琏琏端着两杯刚冲好的豆奶粉过来,递给她一杯,自己那杯呼噜噜喝得喷香,“这老式豆奶,味儿还挺纯。”
张锦接过,道了声谢,温热杯身焐着微凉的指尖。“没事,早点理清楚,心里踏实。”她目光没离开屏幕,语气温和却坚定。
旁边,廖繁春正对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关系图运气。她叉着腰,眉头拧着:“李雪这线头是揪住了,可后面这团乱麻,从哪儿拆呢?南山…红水山庄…听着就乌漆麻黑的。”
“你当是拆毛衣呢,找准线头一拽就开?”王队捧着个大茶缸子,吹开表面的茶叶沫,咂了一口,“这种事儿,急不得。得等,等他们自己先乱。”
正说着,办公室门被哐当推开,带进一股冷风。赖明天裹着一身寒气进来,脸上却带着压不住的兴奋劲儿:“哥!撂了!姓丁那小子,裤衩子都快让我们问出来了!”
“哦?”王队放下茶缸,身子坐直了,“细说说。”
赖明天扯过把椅子坐下,绘声绘色地学起来:
“我俩跟那小子耗了一宿,开始还跟咱这儿油嘴滑舌,说什么‘警察叔叔我就开个小网吧,挣点辛苦钱’。后来我跟他讲,‘你那网吧是挺方便,方便你往外头塞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上次那带人肉的快递盒,忘了?’ 这小子脸唰就白了。”
他模仿起丁簧当时的怂样,缩着脖子:
“他当时就磕巴了,说‘哥,那真不怪我,我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把那玩意儿混我垃圾袋里了…’ 我就拍桌子,‘你不怪你?那玩意儿能自己长腿跑你那儿?告诉你,丁簧,就凭你之前干的那些溜门撬锁、线上线下忽悠人的破事,够你喝一壶的!现在给你个机会,戴罪立功!’”
廖繁春听得入神,催他:“别卖关子,他供出啥了?”
“他吓尿了,说之前是帮‘庆山’的文哥…啊呸,姓胡那王八蛋,处理过几批‘特殊货’,用他那破网吧当中转站。具体是啥货他不清楚,包装得严实,反正说是挺压手,闻着还有点…医院消毒水那味儿。”
赖明天压低声音,“他还说,胡文好像跟市里哪个大医院的什么主任,关系不一般,喝酒的时候吹过牛,说‘沙丁鱼’管够。”
“沙丁鱼?”张锦敏锐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锐光,“应该是指代什么?某种…货物代号?”
“听着就不像好玩意儿。”廖繁春撇嘴。
一直沉默着整理尸检报告的云飞扬,忽然开了口,声音清冷,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或许,不是货物。”
他拿起一份报告,走到白板前,用笔在上面点了点:
“这是我重新复核所有尸块,特别是非周强所属那部分人体组织的检验笔记。切割手法非常专业,避开了主要血管和神经束,创面整齐,用的应该是极锋利的手术刀或专业解剖器械。而且,部分组织的保存方式,不像单纯为了抛尸隐匿,更像…某种临时性的、粗糙的生物组织保鲜处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王队身上:“结合‘医院消毒水味’、‘沙丁鱼’(可能指数量多、密集)、以及这种专业切割和保存倾向…我推断,背后可能存在一个涉及非法器官摘取、转运的链条。”
办公室里霎时安静下来。
非法器官贩卖!
几个字像块冰,砸在每个人心口。
这远比单一的杀人分尸案更令人发指,意味着可能有更多的受害者,隐藏在不见光的角落。
姜琏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捂住了嘴。
鬼使神差地转头看向云飞扬,这个平时看似有点孤僻、甚至被她暗暗觉得“有秘密”的年轻法医,此刻正站在白板前,条分缕析,眼神专注而笃定,周身仿佛笼上一层理性的光晕。
她顿觉大发善心,“这家伙…好像也没那么讨厌,甚至有点…闪闪发光?”
“器官…”王队喃喃道,脸色凝重得能拧出水。
想起这些年排查失踪人口时,总有几个莫名消失的流浪汉和外地务工人员,当时只认为是普通人口走失,再查也无果,如今想来,背后竟藏着如此骇人的真相。
廖繁春一拳砸在掌心,怒火蹭蹭往上冒:“这帮没良心的玩意儿!把老百姓当啥了?”
张锦已经迅速在电脑上调取相关资料:“如果是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抛尸地点如此分散且毫无规律,他们是在处理‘医疗废物’…医生,这个社会关系和职业背景,确实…非常符合条件。”
“盯死这条线!”王队一锤定音,“还有胡文的庆山饭店,丁簧的方便网吧,都给我布控!另外,联系医院那边,秘密调查近期是否有异常的病患记录或器官流转。”
任务分派下去,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赖明天凑到云飞扬旁边,用胳膊肘碰碰他:“行啊,云大夫,脑子够用!这回可立大功了。”
云飞扬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避开他的接触,语气依旧平淡:“分内之事。” 但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却没逃过赖明天的眼睛。
赖明天嘿嘿一乐,也不在意,凑得更近,压低声音:“哎,跟你说个事儿,我前天去市医院体检,又看见你了,在心理科那边晃悠?咋的,心里老有啥疙瘩么?跟哥说说呗,哥给你开导开导。”
云飞扬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整理报告的手指顿了顿,随即恢复常态,语气更冷了几分:“你看错了。”
说完,拿着报告转身就走。
赖明天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眼里闪过一丝探究和…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
时间紧,任务重。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晚霞给天边抹上一道沉郁的橘红。
风吹过杨树新生的嫩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也在低声诉说。
王队走到屋外,望着渐渐亮起的路边灯火,目光深远,回想起儿子天真无邪的笑脸,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如果…如果小海的失踪也与此有关……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无论背后藏着多么庞大的黑暗,大伙儿都得给它连根拔起。
“快了,”像低声自语,又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那些无声消失的生命承诺,“就快了。”
而在城市另一角,某家私人诊所内,男人正接着一个加密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经过处理,冰冷而威严:“‘沙丁鱼’最近不太安分,风声紧,处理干净。”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脸上挂着与白天坐诊时无异的儒雅微笑:“放心,都是些无足轻重的消耗品,聚少成多罢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挂断电话,随即脸上笑容消失,眼神阴鸷地看向挂在窗外沉沉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