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来了个廖警官》佴我

57、第56章

　　傍晚，聚宝盆大排档已经是人声鼎沸。

　　炭火的气息混合着烤肉的焦香、炖菜的浓香，在寒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诱人。

　　老板娘刘梅，也就是杨五万的‘第二位母亲’，一个爽利热情的东北女人，把最大的那张圆桌给他们支在了靠近暖气的位置。

　　“哟，王队，带孩子们来啦！位置早留好了！”刘梅嗓门洪亮，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招呼，“五万呢？没跟你们一块儿？”

　　话音刚落，杨五万就从后厨探出头，手里还端着一盘刚拌好的凉菜，脸上沾着点面粉，看到一屋子同事，顿时愣住了：“王队？春姐？锦姐？你们……咋都来了？”

　　王爱民乐了，走过去揽住他脖子：“好小子，藏得够深啊！我说这‘聚宝盆’名字咋这么耳熟，合着是你家开的产业啊！”

　　杨五万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爸非说这名字吉利……我本来想等……”

　　“等啥等！”王队大手一挥，“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以后咱队定点食堂就这儿了！老杨呢？让他整几个硬菜！”

　　杨聚财，杨五万的父亲，闻声从厨房走出来。

　　是个身材敦实、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围着沾满油渍的围裙，手上还有烫伤的疤，一看就是常年颠勺的老师傅正对应那句；
　　「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夫」。

　　转而笑呵呵地跟王队握手，又对大家说：“各位领导同事，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五万在队里，多亏大家照顾！”

　　赖明天起哄：“杨叔，没看出来啊，五万还是个隐藏的‘万元户’！”

　　杨五万脸更红了，憋了半天，冒出一句：“……不装了，摊牌了，是有点小钱，但跟咱当警察保卫人民不冲突！”

　　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姜琏琏拍着他肩膀：“行啊五万，觉悟挺高！以后姐的烤串你得多加辣！”

　　“没问题，琏琏姐！”杨五万拍胸脯保证。

　　这顿饭吃得热火朝天——

　　铁锅炖大鹅在灶上咕嘟咕嘟冒着泡，贴着的玉米饼子焦香酥脆；老式麻辣烫里食材丰富，汤汁浓郁；烤串滋滋作响，油星蹦跳。

　　大家暂时抛开了案情的沉重，说着笑着，互相夹菜，气氛融洽得像一家人，就是‘性格迥异’。

　　张锦挨着廖繁春坐，碗里很快被廖繁春堆成了小山。“够了够了，我吃不下这么多。”

　　“多吃点，你看你瘦的，南方人是挺能扛冻挨饿的。”廖繁春说着，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酸菜粉条。

　　张锦无奈，心里却是暖的。

　　看着桌上热闹的景象，王队和杨父喝着白酒侃大山，赖明天和姜琏琏在争论哪个部位的烤肉最好吃，杨五万被姜琏琏逗得满脸通红求饶……这种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氛围，是在广城警局很少体验到的。

　　下意识地，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云飞扬，他依旧话不多，但神情比刚来时松弛了许多，偶尔赖明天把烤好的肉串递给他，他也会默不作声地接过去。

　　“看啥呢？”廖繁春凑到她耳边，热气呵得她痒痒的。
　　“没什么，”张锦收回目光，低声说，“就是觉得……挺好。”

　　廖繁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赖明天和云飞扬，嘿嘿一笑，压低声音：“瞅见没？癞皮狗有点进展，云法医都没甩开他递的串儿。”
　　张锦失笑，轻轻掐了她一下：“别瞎说。”

　　正说笑着，张锦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技术队发来的初步报告，关于从“方便网吧”收缴的、混入恐吓快递的那点不属于‘周强的人体组织’。

　　报告显示，组织提取物含有某种特殊的药物残留，且保存方式异常，绝非普通斗殴所能解释。

　　她心里猛地沉了一下，那种水下有巨物的预感更强烈了。

　　同一片夜空下，白城西北角，靠近城乡结合部的一条昏暗巷子里。

　　深处堆满了废弃的建材和垃圾，散发出腐臭的气味。仅有一盏残破的路灯，光线昏黄，勉强照亮几米见方。一个衣衫褴褛、浑身酒气的流浪汉蜷缩在墙角，怀里抱着个空酒瓶，早已不省人事。

　　深夜的寂静被一辆没有牌照的破旧面包车打破。

　　车子悄无声息地滑到巷口，熄了火。

　　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穿着深色工装、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几人动作麻利，眼神警惕地四下扫视。

　　其中一人快步走到流浪汉身边，蹲下探了探鼻息，又粗暴地翻了翻他的眼皮，对同伴点了点头。

　　另一人从车里拿出一个全新的、没有任何标签的白酒瓶，拧开盖，将里面小半瓶浑浊的液体随意泼洒在流浪汉身边和胸前，浓烈的劣质酒精味瞬间弥漫开来。

　　然后，他像扔垃圾一样，把空瓶丢在流浪汉手边。

　　接着，两人一左一右，架起烂醉如泥的流浪汉，动作熟练地将人拖向面包车，塞进后座。

　　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声音。

　　车子再次启动，迅速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巷子里只剩下那盏孤灯，照着空荡荡的墙角和一个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空酒瓶，伪造出一场醉汉自行离开的假象。

　　那瓶特制的“酒”，是他们筛选“合格”目标的工具，也是让目标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麻醉剂。

　　聚宝盆大排档的聚餐接近尾声，大家脸上都带着酒足饭饱的惬意和微醺。

　　王队开始做总结陈词，本无非是“再接再厉”、“团结一心”之类的鼓劲话，但出自他口，就格外真诚动人。

　　张锦借着去洗手间的空隙，站在店门外，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驱散脑中的混沌。

　　试着远眺城市边缘模糊的山峦轮廓，心里却还想着刚刚那份技术报告，以及档案室里那些无声失踪的名字。

　　廖繁春跟了出来，把一件厚外套披在她身上。“想啥呢？案子？”

　　“嗯。”张锦没有隐瞒，“李雪的案子，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后面那条线，恐怕比我们想的更脏。”

　　廖繁春沉默了一下，看着远处黑暗中零星闪烁的灯火，那是白城普通人家窗户里透出的光。

　　“再脏也得给它抠出来。”

　　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格外坚定，“咱们这儿，天冷，但人心不能冷。王队常说，守护好这一亩三分地，就是守护好这一个个亮着灯的窗户后头的人。”

　　张锦转头看她，路灯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那双总是带着点莽撞和热情的眼睛里，此刻是纯粹的、不容置疑的信念。

　　她忽然觉得，这片黑土地，确实有种能焐热一切的力量。

　　“走吧，”廖繁春揽住她的肩，往温暖的店里带，“回去接着吃，王队偷偷告诉我，杨叔还藏了冻梨没上呢，给大家解腻。”

　　店内的喧嚣和热气扑面而来，将外面的寒冷与黑暗隔绝。

　　张锦最后看了一眼那深邃的夜空，心中那份关于罪恶的冰冷预感，似乎也被这人间烟火气冲淡了些许。

　　但她知道，潜藏在温暖下的暗流，仍需他们去直面，去涤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