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墓林狂欢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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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算找到你了……”
格里高利猝然抬头，只见“亚利塔纳”正在远处小心地朝他靠近。“这又是什么套路？”他怎么会出现？吸血鬼愕然地想。他又不在我的记忆深处……
亚利塔纳小心地斩去路上的杂草，闻言道：“发什么傻？你还想在这泡澡吗？”
这味儿对了，他的幻觉要是都这样还怎么引诱他。格里高利扯了扯嘴角，“你还是少说话讨人喜欢。”
“要你喜欢有什么用？”亚利塔纳哼笑，在岸边抱起了手，优哉游哉地看他。
淤泥漫过了胸口，但格里高利还是没好气道：“你要是不搭把手就少废话，过路的赶紧滚。”
亚利塔纳耸耸肩，格里高利固然有他脱困的手段，大抵这比起他漫游大陆时遇到的危险并不算什么绝境。事实上，他已经在拆自己斗篷上的线了，这稀有的蛛丝材料耐腐蚀，又是良好的魔力介质。
但他都看不下去这败家玩意的自救方案了。“好了，当蜘蛛可不是你的活儿。”
格里高利抓住了他抛出的绳索和木板，一点点向他移动。
白色的雾气流淌着，人影似有若无。快到岸上时，高高的草丛暂时掩住了吸血鬼的身影。突然，亚利塔纳感到手中的绳索松了……绳子那头，没有东西抓着了。
亚利塔纳平静地甩掉了绳子：“看来格里高利死了，我还是走吧……”
可绳子突然像毒蛇一样耸立了起来，倏地缠住了他的手！
一股大力将他往那头扯去，恼怒的吸血鬼从高草丛间窜了出来，恶劣地尖笑：“别着急——你也下来泡泡澡吧！”
亚利塔纳被这一下猛地拽了下去，但顺势在空中漂亮地翻了个身；接着踮脚在沼泽里一只蟾蜍背上一踩，反手把绳子在手上又缠了一圈、一拉，整个人猛地借着这一弹一拽，又像只展翅的鹞鹰一样利落地往岸上扑去，另一只手中的剑锋割开了弥漫的潮湿雾气。
这一剑狠狠劈向那只挤眉弄眼的吸血鬼——劈在了他身后的树干上，怪异的树皮寸寸皲裂开来，传出了鬼魂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这回荡的怪声像是各种尖啸在一起扭曲成的绳子，抽打着密不透风的树冠，最终消散在林翳间。
亚利塔纳气都没怎么喘，一矮头躲过了吸血鬼的尖牙，无语：“你又犯什么毛病？”他看着手中的剑，开始犹豫该不该给这个见缝就钻的死鬼也捅个对穿。
吸血鬼遗憾地舔了舔又无所得的獠牙，把牙收了起来，“非常时期，我才可能有得手的机会啊。人类的传说里，吸血鬼盯上猎物从不轻易收手，十年，百年，最后往往总是悲剧。人类的寿命太短，躯体老化太快……”
他披着湿漉漉满是泥水的衣服，但露出尖牙灿烂地微笑：“我也会等到你的结局的，亚利。”
那你多半要失望了。亚利塔纳心想。
可他转念想到，若要迎来生命的终点，比起梦中那暗无天日的黑暗密林的心脏，似乎死在这座喧闹、拥挤又温暖的小镇里，在黯淡苍白的阳光下，在相遇相识过的人们身边，如凡人般应时而殁，顺从死亡的自然节律，化作灰烬……倒也不赖。
“怎么了？”吸血鬼怀疑自己幻听，他似乎听见了，亚利塔纳的叹息？
亚利塔纳没有回应，只是用剑挑开了那些散落的诡异树皮，看着远处那些又重新在缓缓聚集的鬼魂。“你是被它们追进来的？”
“是，又不是。”吸血鬼摊开手，“这座林子对我而言就像个放大器，我进来后看到了层出不穷的幻象，这些幻象像是附着在这林子里的鬼魂带来的……出去后我要把这个游戏设计者打一顿……”
吸血鬼盯着堆满腐烂落叶的土地，眨了眨眼。一只甲虫正在进食一只乱弹的蚯蚓，蛀虫在树干里蚕食，蛞蝓依附在水渍中，躲在树洞里的松鼠抱着松果在看他们……这些太低级的生物没有维度那么丰富的感受，它们无知无觉地活在这座阴翳笼罩的墓林中，在无尽的幽灵、回忆、恐怖、孤独、渴望中……
然而这些肮脏的、恶心的现实中，早就没有他向往眷念之物。吸血鬼漫不经心地想，而嘴角已习惯地扯出一个微笑，等说完他进墓林后的经过，他已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
亚利塔纳只是不动声色地听着，两个人一起拧干自己湿掉的外袍，用了几个清洁咒。
格里高利咀嚼着自己的苦果。他是最不能离开人群的吸血鬼、寄生虫，然而置身在同样的灵长类动物中，不相通的悲欢总是令人更加孤独。好在，快要结束了，这次墓林之旅，更加坚定了他离开的决心。
“所以‘深渊’指的是这臭水潭？你就往里跳？”
“噗——胡说什么。”格里高利的悲伤就像卡壳的子弹，他现在想喷饭，“你以为是什么幻象！？我一开始就没相信那些幻象……我们记忆大师的天赋可不是吹出来的。干不掉的，我就跑，只是我忘记了这里还有物理意义上的危险。”
法师被大石头砸死倒也很正常。
“死亡”牌的亚利塔纳则相反，一路上那些鬼魂几乎都无视了他……或者说，把他视为了同类。
亚利塔纳突然退开了一步，皱眉看着格里高利伸来的手，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格里高利却若无其事，眼神玩味：“所以你的限制是什么？我才不信这张牌对你没有坏处呢。”
亚利塔纳只是摇头，慢慢地道：“我根本没有徽记。”
格里高利震惊地看着他。
“一开始的确有，但很快徽记就被吃掉了。我的手上早就被别的东西占据了，更为阴险自私的东西。”“死亡”这张牌，发得倒是很妙的。
“你……”
亚利塔纳却试探地道：“格里，如果你的幻觉来源于记忆，我可以帮你暂时地封存这些困扰你的记忆……”
“不需要。”吸血鬼没等他说完就如避蛇蝎般立刻打断了他，“记忆是所有存在最后的证明，忘记是真正的背叛。我……我仍然是清醒的，这就够了。”
有些事情，不能再一次被杀死，除了记忆，他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见他们了。
“你从哪儿来的这方法？”
“赫克特给的订金。”
格里高利嗯了一声，示意明白。原来是活体炼金的玩意。少沾这些邪门东西……他瞥了眼亚利塔纳缠满绷带的秘密，又把溜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你也明白，这座墓林，这个游戏并不简单吧。”
格里高利哼了一声，“这件事里的耗子味早就大得呛人了。”
“这不是什么联谊游戏，死亡的危险真的存在，”
吸血鬼看了看天色：“比尔那个傻子，他不会已经去见女神了吧。那我们还得给他收尸啊。”
亚利塔纳整理着自己的装备。
“我走的地方应该比你们更多，暂时没有看到出口。”
“也没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吸血鬼踢踢地上的朽烂的枝桠，“我可不信神秘的墓林里真的只有这些破烂木头。这个结界怎么做到的，扭曲了我们的方向感吗？”
“——那是柏拉图斯特拉手上那个玻璃眼睛，也就是奖励。那是个强大的空间系的炼金物品。”
“亚利塔纳，你懂得不少啊？老板叫你去做什么？”吸血鬼有些狐疑起来。
“都是赫克特告诉我的。进墓林前。”亚利塔纳看了看雾气的情况，只道，“消息交换得差不多了，我们该上路了，不管怎么说，先把月桂枝赢到手吧。格里，我可能需要你拖延一下时间。”
“你不和我一起走？你要去哪？你和老板做了什么黑心交易？”吸血鬼疑惑了，他突然不自主退了一步，惊悚地怪叫起来，“见鬼，你穿着什么！……快扔了！”
“笨蛋服啊。”亚利塔纳平静得堪称诡异，“……那件被诅咒的，用我收获的蛛丝织成的锁子甲。”
格里高利狠狠揪起了亚利塔纳的领子，咬牙道：“你疯了！？你是有什么毛病？”
“我没疯，也没病，但你最好少碰我，免得沾上霉运。”亚利塔纳甚至笑了笑，“不过既然它能带着我找到你，说明你本来就挺倒霉的……格里，去终点吧，需要你帮助的是其他人，再会了。”
“找？你是在找死吧……你要去做什么？”格里高利喃喃道。
“不，我在主动追逐死亡。”亚利塔纳道，“它会带我通向死亡之路，危机的所在，也就是这里的关键所在。”
*
亚利塔纳往前走着，渐渐发现前方的鬼魂越来越少，就像凶猛鲨鱼的领地里少有杂鱼乱窜。
时不时地，他辨认出那些扭曲的来自鬼魂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啊，他往那个方向去了……”“那个方向！”“那个人！”“离开！”“不要接近！”“会死去的！”“会消失的！”
他走得越来越顺利，说明这大概就是“笨蛋服”希望他走的路了。走在别人安排好的路上时，阻力总是很小的。
亚利塔纳严阵以待。这是铤而走险的一招。墓林是裹尸布小镇极为特殊的存在，他不知道什么方法还会游泳，也许诅咒是最有效的办法之一。
所有魔法阵、术式，实际上都是总结出的规律或契约，在特殊的环境里，失效并非不可能。但诅咒是特殊的……无可觅踪，变化多端，被诅咒者即使发觉，往往也只能寻求祝福来化解。
诅咒与赐福，是萌芽期的魔法，人类未脱离蒙昧时就存在的原始巫术。它们本质上更近似于愿力，发自人类最简单而强烈的冲动，譬如对敌人的怨恨、对神明与不可知的敬畏。
他希望这股强大的诅咒可以带给他方向，即使是通往地狱的方向，那也是个有参考性的、可以借以判断的方向。
况且，地狱里也有他可以挖掘的秘密。
这里可是墓林，塞伯里最神秘、禁忌的所在之一。
亚利塔纳浑身紧绷了起来，他瞳孔紧缩，盯住了一个虚幻的影子。像是一个头戴着尖顶帽，披着斗篷式长袍的，极为特殊的地缚灵。
它徘徊在密林中，穿透过树干，时而消散在微茫月光中，时而又从地缝之中冉冉冒出的雾气中升起。
“请等一等！”亚利塔纳用古洛加语喊着，不断挥剑劈开眼前遮挡视线的蛇蔓、矮灌木，紧张地追逐着。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墓林狂欢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