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黑莲花反派失败后》荣栖

32、重光（三）

　　这些年来的人间实在是不太平。在程渺还是以前的程渺的时候，人间就已经隔三差五会有一些妖鬼残杀百姓，三年过去，这个现象不减反增，为祸人间的妖鬼修为也比以前高了不少，一般捉鬼师除妖师渐渐招架不住。

　　在日趋严重的情况下，仙界不能再坐视不管，于是降下神令，仙界将在人间选拔一名有仙缘的人进仙界培养，到时候担起除妖鬼的重任。

　　这倒不是仙界坐视不管和小气只肯教一个人，事实上，这本书的设定就是这样——上古混沌刚开，元神将世界劈成三界：仙界、人界、妖鬼界，并下了禁令：三界不可相互干扰。妖鬼界近百年逐渐跨过禁令，可仙界本就是元神所在之所，禁令尤为森严，跨过禁令便相当于欺祖，但实在看不过意人界受妖鬼界侵扰，这才在禁令的边缘决定收一名凡人培养。这样的做法很暧昧，谁也不能说是天界出手救了人界，毕竟到时候除妖灭鬼的可不是仙人。

　　记忆中，程渺便决心当那名有仙缘的人。现在的程渺灵力充沛并可为自己所用，是百里挑一的修炼奇材，程渺心气儿高，自是想往上走，等到时候学成了，自然能狠狠打世俗的“女子不如男”说法一个大耳刮子。

　　晚膳之后夕阳渐沉，程渺回到她自己的院子中，召出她的“花影鞭”。鞭子拿在手中时，她便觉和这鞭子有说不出的熟悉和默契，仿若这鞭子是和她浑然一体。她凝神片刻，再睁眼时眼中多了几分从容，挥动着手里的鞭子挥了出去。鞭子在程渺手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绕着程渺的粉白衣裙起舞，却伤不到她半分，而是噼里啪啦抽在砖地上，这鞭看似软弱无骨实则内劲狠辣，程渺再用几分力，这地砖都能劈开。

　　最后一鞭绞在海棠花上，程渺收回鞭子，树上的海棠花便扑簌簌落下，花瓣落在她发间，落在她肩上，又打着旋飘落在地上，好一场海棠雨。

　　程渺握着鞭子，笑了。

　　没人会抗拒力量，之前那个灵质身的程渺实在是做得憋屈，还是现在力量能为自己所用的好。既然如此，系统的惩罚她都认了，甚至还想谢谢系统。

　　有一点不好的就是她在醒来之前受过伤，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她刚才舞了这么一通就出了一层薄汗，喉咙也痒痒的，很想咳。

　　想到今天李夫人说下一次仙门考核还有七日，程渺又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得早点让魏清野帮她完全拔除体内邪祟的好。

　　又在程府歇了两日，这两日里程渺晨起打坐修炼心法，午后练鞭，每日早早休息。

　　第二日下午，李夫人让她准备准备，明天一大早一起去重光寺。程渺晚上回去将药膏妥帖收好，准备第二天给魏清野。

　　第二天程渺起了个大早，小桃给她梳妆打扮。程渺望向铜镜，镜中的少女很是娇俏，耳后各一个小髻，髻上各缠绕一条嫩绿丝带，插一朵粉色珠花。裙子是粉白袄裙，配一双粉缎花鞋。

　　像把春天穿在了身上。

　　出门时李夫人看到便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好久没见渺渺穿这么好看了。”

　　程渺嘿嘿一笑。

　　钻入马车，马车一路驶过闹市，出了城门，越走人烟越少。程渺挑开帘子一看，帘外青山绿水，早晨的露水还压在草上，一片湿漉漉。

　　到了山脚下马车便停下了，李夫人说既是还愿便要讲究一个诚心，要走上去。程渺望了一眼高耸的山，咽了口口水。

　　山中露水很重，还没爬到半山腰，程渺的裙角便被沾湿了贴在小腿上，有些难受，但程渺没抱怨。还好路途中风景很好，树林掩映，鸟鸣清脆，还听到了山上悠远的撞钟声，走在其中倒别有一番趣味。

　　爬了很久才爬到寺庙门口，李夫人说停下整理下着装，程渺理了理头发，抬眼时看见寺庙门口那熟悉的背影挑着一担水四平八稳走了进去。

　　魏清野！

　　程渺便催促：“娘，我们快些进去吧。”

　　李夫人没觉察出不对来，便带着程渺和几个仆从一齐走了进去。

　　已有人在寺庙门口迎接。寺中住持不时便到了，只见住持面色红润，隐隐含笑，引人往寺中去。

　　重光寺寺庙虽不大，却处处雅致清净，不见一尘，建筑雕梁画栋，空气中弥漫着香火味。

　　程渺四处一看，并未看见魏清野的身影。她却也不好直说，只得跟着住持往正殿走去。

　　李夫人和住持不时交谈些什么，程渺可没用心听。两人说了几句，程渺忽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是住持在看她。

　　住持开口，声音醇厚：“这便是夫人的小女？”

　　李夫人颔首：“是。小女这次能醒过来还多亏了魏公子。”说罢小声跟程渺说：“渺渺，快叫人。”

　　程渺有种过年走亲戚的局促感：“住……住持好。”

　　住持微微一笑，可目光落在她脸上并未离开，目光有些凌厉。程渺被那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那目光仿佛透过了她这具身躯，一直看向她的灵魂。

　　她喉咙有些干，她看着住持耐人寻味的眼神，有一瞬间心里有个念头：这住持是不是知道她是什么人。

　　不过这种感觉只有一瞬间，那住持便收回了目光，又神态自若地跟李夫人交谈起来。

　　几人来到正殿，住持让程渺在小蒲团上跪下，程渺照做。住持在她不远处敲着木鱼嘴里不知念着什么，念了很长时间，程渺腿都跪得发酸，就要坚持不住时，住持停住了。

　　程渺站起来交替着晃了晃腿，一旁的李夫人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香钱。程渺见这边还有一会才能结束，而接下来貌似又没她什么事，便悄悄问李夫人：“娘，我能出去走走吗？”

　　李夫人正忙，随声便应了。程渺一喜，带着小桃就溜了出去。

　　还好重光寺不大，程渺在寺庙中找了一会，就在一座殿前找到了正在洒扫的魏清野。他身形颀长，就算是在扫地也扫得很从容，看起来不是在扫地，而是在修行。

　　他没注意到程渺，程渺清了清嗓，叫道：“魏公子！”

　　魏清野动作一顿，直起身来，看着程渺从台阶上提着裙摆跑到她身边来，她跑得很快，停下时耳鬓两朵珠花还在乱颤。

　　魏清野笑容浅浅：“程小姐，今天怎么到重光寺来了？”

　　程渺想说我是来找你的，却又不可能这么直说，便道：“母亲让我同她一起来还愿。”

　　魏清野扫了程渺一眼，见她不似之前憔悴，道：“程小姐身体好很多了。”

　　程渺道：“对啊对啊，多亏了魏公子。”

　　程渺眉眼含笑，笑容灿烂，魏清野看着这样的笑容有些愣神，须知这程家大小姐以往见他是没有好脸色的，通常非打即骂，不知道为什么从上次醒了之后便如换了一个人般。

　　但魏清野不愿深究，也没有那个心思深究。

　　“不敢当，小姐过誉了。”

　　客套之后，两人就没话讲了。

　　说完这句话，魏清野握着扫把又扫起地。寺庙里种了几棵桃树，这段时间花瓣落得正欢，他将花瓣慢慢扫成一团。

　　程渺一旁看着魏清野洒扫。动作间，魏清野手腕上那猩红的伤口又露了出来，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让小桃将药膏交给她，程渺拿着那锦盒走到魏清野身前：“魏公子，这个给你。”

　　魏清野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程渺。

　　程渺有些局促：“这个……涂在你的伤口上，好得快。”

　　魏清野看着她。

　　程渺踌躇地道：“我……之前是我不对，我对你不好，我向你道歉。”

　　小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以前的小姐怎一个嚣张跋扈了得，什么时候竟还学会示弱道歉了？

　　程渺脸上的歉意不似作假，眼睫低垂，愧疚得不敢望向魏清野。

　　程渺想，这身体虽是系统给她造的，可她既然成了程家大小姐，就要负起责任来。可她实在拿不准魏清野肯不肯和她讲和，如果讲不了和，任务就无法推进。

　　她有些忐忑。

　　忐忑间，视线中出现一双修长的手，将那锦盒接了过去。

　　程渺猛地抬头，魏清野正笑着望她：“谢谢程小姐，药我收下了，道歉便不必，小打小闹较真干什么。”

　　小打小闹……指每次见他既抽又骂，还让他的伤口久久不能愈合。

　　程渺还记得书里的魏清野瑕疵必报，到了后期谁伤他一分他还那人十分，不把人弄死都算好的，现在竟如此大度了。

　　不过这算好事。

　　程渺道：“那既然你不怨我，我们能不能做朋友？”

　　魏清野颔首：“如果小姐愿意，那我自然也愿意。”

　　程渺便笑开了，叫了一声小桃，小桃把手上的食盒递给了她。

　　程渺将那食盒递给魏清野：“既是朋友，这便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说罢把盖子掀开一半，甜糕的馨香味便从盒子中钻了出来。

　　食盒中整齐放着六只滚圆的甜糕，做得很是精致，每只上面还用红泥印下桃花花样，这是程渺今早盯着府里大厨做的。

　　程渺记得，她以前投喂魏清野的时候，魏清野只有吃甜糕时神色会变一些，还愿意多吃几块。

　　空气中飘着花糕甜丝丝的味道，程渺笑吟吟：“还望魏公子喜欢。”

　　一阵清风吹过，桃花树上的花瓣如雨般落下。程渺一身粉白站在桃花雨中，一瞬不移笑着望魏清野。

　　魏清野有些恍惚。

　　眼前人虽然和她有一样的名字，外貌却全然不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笑容，他仿佛又看见了程渺笑着站在他面前。

　　耳边仿佛又响起程渺鲜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