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处》黄瓜糖水

8、仁策的"温室"与无形的枷锁

　　就在何云云开始在律所慢慢找到节奏和头绪时，欧阳轩跟她说，他爸爸希望两个人可以尽早为未来打算。所以与其在律所里从实习生、律师助理做起，不如直接到他爸爸的公司做法务。这样她可以接手第一线的资源。
　　何云云想象着自己脚踩恨天高，杀伐果断的职场形象，她动心了。
　　仁策体育咨询的办公室，坐落于CBD一处创意园区，宽敞明亮，绿植环绕，咖啡香弥漫，背景音乐是舒缓的轻爵士。
　　与律所那种分秒必争的战场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从容、松弛，甚至……过于安逸。
　　入职第一天，何云云受到了“隆重”欢迎。行政总监亲自带她熟悉环境，同事笑容热情，一声声“云云”叫得亲热。
　　她的工位靠窗，崭新的电脑早已备好。
　　“何小姐，欧阳总特别交代，您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行政总监笑容可掬。
　　“谢谢，叫我云云就好。”她努力适应过分的友好，心里却七上八下。
　　她能感觉到，这些笑容背后探究的目光。他们对她好，是因为她本人，还是因为她是“欧阳轩的女朋友”、“欧阳宏的未来儿媳”？
　　她迫切想用实力证明自己，打破这层隔阂。
　　现实很快给她浇了一盆温水——不冷，却让人无处着力。
　　她负责公司法务咨询，但对体育法律一窍不通。赛事合同、外籍球员管理……她毫无概念。
　　一连几天，她无事可做，只能宽泛地浏览体育相关法律条文（当时国内尚无体育法）。通过闲聊，她了解到公司有很多国际转会和青训项目，于是赶紧研读国际足联（FIFA）规则和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案例。
　　她主动要求帮忙，得到的回复永远是：“有需要会和你说。”
　　这份“需要”迟迟未来。
　　她像一只被精心豢养在玻璃罩里的金丝雀，环境舒适，却失去了天空。看着同事忙碌，一种强烈的被边缘化的焦虑攫住了她。她甚至开始怀念律所里被“压榨”的感觉，至少那时，她可以感受到前途被抓在手里的实在感。
　　与此同时，欧阳轩在Sports Data Pro的日子，似乎也不如表面风光。
　　一晚，他疲惫地扯下领带，将手机丢在沙发上。
　　“烦死了！和西班牙足协的续约被搁置了！现在公司的人都给我施压！”
　　他灌了口水，语气挫败：“西班牙足协主席因性骚扰丑闻下台，我爸爸的朋友，负责和我们续约的人，也被撤职了！不知道新上任的会不会为难我们。”
　　“这又不是你能控制的。”
　　“可他们都觉得我能在这个位置是靠我爸！要是合约签不下来，指不定怎么嘲笑我！”
　　何云云正收拾碗筷，闻言动作一顿。一股复杂情绪涌上心头。看着他的烦躁，想到自己的“闲置”，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问心无愧就好。有资源托举还不好吗？多少人挤破头想要这样的机会！我每天无所事事，就是因为没有资源，没有客户！我倒是希望有人能看在谁的面子上，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声音不自觉拔高，带着连日积压的委屈。
　　欧阳轩愣了一下，脸色沉下：“你什么意思？觉得我无病呻吟？我的烦恼很可笑？”
　　“我不是……”
　　“你就是！”他打断，语气带着被冒犯的愠怒，“你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何云云，你根本不懂！顶着父辈光环，无论多努力，别人首先看到的是你爸！这种感觉就像……永远活在一个巨大的阴影里！我想要靠自己的实力被认可！”
　　“实力？”何云云心底的不平被点燃，放下抹布，直视他，“你有证明实力的机会！而我呢？我连机会都没有！你所谓的‘阴影’，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阳光大道’？你抱怨资源是枷锁，可对我来说，那是我拼尽全力也未必能触碰到的阶梯！”
　　气氛瞬间冰点。
　　这是他们第一次因工作理念和处境激烈争执。何云云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原生家庭的差异，更是对“成功”、“压力”、“资源”理解的巨大鸿沟。
　　她渴望被看见，哪怕头破血流；他更在意如何摆脱标签，获得纯粹的认可。
　　这种认知错位，让彼此都感到委屈和无法理解。
　　争吵以沉默告终。欧阳轩沉脸进了书房。
　　何云云站在空旷的客厅，看着窗外璀璨灯火，第一次对这个“舒适”的环境，对这个看似完美的男友，产生了一丝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