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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倒霉人生的开始 ...

  •   我叫樊星,今年35了。
      俗话说三十而立,可惜我还没立几年就耷拉了。
      我一直都怀疑我这么倒霉是我名字的事,樊星繁星,星星就算再多,那才能有多大亮度,更何况星星那么小,那么不起眼。
      也不知道我那早死的老妈怎么给我起的名。
      我那酒鬼老爹说,我妈是个盘靓条顺的大美人。据他说,我妈当年穿个红毛衣,牛仔裤,黝黑锃亮的头发散着,长得特像周慧敏,他一眼就相中了。
      我对他话的真实性抱有怀疑,毕竟他长得那么丑,瘦高身子佝偻着像个螳螂,两条粗黑眉毛毛毛虫似的趴在眼睛上方,怎么瞅怎么难看。
      我一说这个他就来气,他瞪着红中掺黄的眼珠子,恶狠狠骂一句:“你懂个屁!老子当年可是东山第一个使摩托罗拉的人!”
      骂完了,他又美滋滋的陷入回忆了,他说他戴个墨镜骑着本田摩托车到我妈单位门口接她下班,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偷摸瞄他。
      我妈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中坐在后座,抱着他的腰,昂着脑袋,可傲气了。
      他骑着摩托带我妈走遍了东山的大街,他们在蓝调的夜色里,在昏黄的路灯下肆意疾驰。
      我爹说那时候他觉得他和我妈特像天若有情里的刘德华和吴倩莲,只是我妈不是富家小姐,他也没有刘德华那么帅。
      每当话题说到这儿,他的表情就变落寞了,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很悲伤,可他那胡子拉碴头发油腻腻的样子和这间又小又破的六手楼房让他的悲伤看起来格外滑稽。
      他说,你妈要不是为了生你,她就不能得产后抑郁,她就不能自杀,这个家也就不能散。
      他演得太真了,眼尾那滴要掉不掉的眼泪,还有鼻子那两趟马上流到嘴里的鼻涕,任谁看了都以为这是个因为丧妻而失去斗志的可怜的中年男人。
      要不是我小时候在我妈忌日那天亲眼目睹他跟我眉姨滚在一起,我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我叫眉姨的这个女人,其实跟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她是我爹好兄弟江海川的老婆。
      虽然本来没关系,不过两人这么一滚,我和她不就有点关系了吗。
      其实在我没亲眼目睹之前,我对眉姨的观感还是很不错的。
      她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皮肤倒是挺白,爱穿绿色裙子,手腕戴着金手镯,玉镯子。
      她走路爱使劲甩胳膊,金镯子玉镯子撞一起叮当叮当的,比她啪嗒啪嗒的高跟鞋声还响。
      眉姨的眉毛是粉红色的,有点短粗,像两只粉红色的毛毛虫趴在杏仁眼上方,她嘴小,嘴唇却鲜红鲜红的,笑起来露出一排牙,牙很整齐,就是有点黄,尤其她还爱蹲下来贴着我脸跟我说话,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偷偷屏住呼吸,因为她嘴里的烟臭味实在不好闻。
      眉姨每次来都会带点礼物,有时候是遥控汽车,有时候是一把小手枪,她把礼物塞进我怀里,揉揉我的脑袋说我真乖,比她儿子听话多了。
      我那时候没对她这句话放在心上,满心想着都是这遥控汽车为什么少了一节电池,手枪周围为什么用胶带缠了一圈,这让我根本扣不动扳机。
      我追着眉姨问为什么遥控器指挥不了遥控汽车,眉姨含糊的说了两句我听不懂的话,这时候我爹从后面踹了我一脚,他说滚出去自己玩,别在这儿叽叽喳喳的,烦人。
      年轻时候的我爹还挺有爷们样子,个子大身板子宽,爱穿跨栏背心配皮衣,牛仔裤配皮鞋,他头发浓黑茂密,眉毛竖着,很有气势。
      那时候他还没破产,我还住在龙印小区,我家前面有花园,是我的游乐场,有各式各样的玩具。
      他踢我一脚,我没哭,也没害怕,因为他经常踹我,我都习惯了。
      我抱着用不了的玩具嗒嗒跑到花园,把兵人放在汽车上,再把手枪横着抵在汽车旁边,我自己则拿起能打出子弹的枪,闭上一只眼,对着兵人biubiubiu发射。
      兵人一栽倒,输了。
      胜利的喜悦并没有让我高兴,我把兵人摆正,刚要开枪,就听见一记稚声嫩气的质问:“你谁啊,为什么玩我的玩具?”
      我抬头一看,一个跟我差不多的男孩正皱着眉毛看我,他穿着背带短裤,白衬衫,还戴个红领结,嘴巴小,眼睛又大又圆,脸蛋子鼓着两团肥嘟嘟的白肉,瞅着比我壮实多了。
      我吸吸鼻子说,我没有玩你的玩具,这些都是我爸爸给我买的。
      男孩眼睛一瞪,“你胡说!这手枪明明就是我的!我昨天把它摔坏了,求我爸用胶带粘好的!还有那个遥控汽车,那是我最喜欢的玩具,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原来都是你拿的,你这个小偷!”
      听他冤枉我,我是又委屈又生气,我也跟他大喊:“放屁!这是眉姨送给我的礼物!你才是小偷!你全家都是小偷!”
      他气得呼哧呼哧的,我也气得呼哧呼哧的,我俩就那么互相瞪着,过了半天,他指着我鼻子说:“你等着,我现在就找我爸爸来!”
      我也同样不甘示弱,“谁怕谁啊!我也找我爸爸来,看谁爸爸厉害!”
      说着,我俩都噔噔噔跑开了。
      我一门心思往家跑,满脑子都是那男孩冤枉我是小偷,我越想越气,越气跑得越快,等到跑到家门口时,怒气已经到达了顶峰。
      我打开门,气得都忘了换拖鞋,直奔着爸爸房间跑去。
      我留了个心眼,没直接推门就进去,因为我上次这么做了以后,我爸差点把我屁股打开花,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随随便便破门而入了。
      走到我爸房间附近时我放慢了脚步,脚步声小了,别的声音就大了。
      我听见眉姨和爸爸的声音,又听到剁饺馅子的声音,我还纳闷今天要吃饺子吗,可是为什么要在房间里剁?
      我想了半天想出个主意,我偷偷开个门缝,万一我爸看到我了,我说我这是给他惊喜,如果没看到我,我可以真给他惊喜。
      思来想去觉得可行,我蹑手蹑脚走到我爸房间门口,然后偷偷把门开个小缝。
      看到房间内的场景时,我当时就哭了。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我哭得撕心裂肺,声嘶力竭,我几乎要把浑身的血都哭出来。
      眉姨一把抢过被子盖上她自己,一脸惊恐的看着我,我爸呢,他眼睛里冒出的火能把我活活烧死,我甚至觉得他会亲手打死我。
      不过还没等我爸动手,他脸上却露出了和眉姨一样的惊恐表情。
      他倒不是纯粹的惊恐,而是带了些微妙的羞耻,得意,应该还有别的什么,我现在也不明白。
      小屁孩时期的我更不明白了,我只知道两个大人都愣住了,像傻了似的呆呆地看我,我自知自己没那么大的威慑力,于是我也回头一看,一个高大魁梧,一脸阴沉的男人正站在我身后。
      正是江叔叔。
      而在江叔叔的旁边,站着一个男孩,那男孩我认识,我们刚刚见过。
      男孩也愣住了,他眼圈通红的看向眉姨,轻声喊了句:“妈…”
      混战中,不知道是谁扇了我两个耳光,我也不知道那人是故意还是无意,我只知道我耳朵嗡嗡作响,脑袋疼得想吐。
      我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里,跑到了另一个房间,这房间很小,只摆放了一张照片,还有一个香炉。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毛衣,笑得灿烂,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披散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正温柔的注视我。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跪拜,而是跑到照片后面,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尽力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我一边哭一边抹眼泪,可这眼泪就像抹不干净似的,怎么擦也擦不完,我想了想,还是把照片调个面,让女人的脸正对着我。
      我尽力把自己蜷缩在女人怀里,可照片不够大,我的腿又有点长,根本藏不起来,我急得直哭。
      实在没办法,我只好抱着照片躲到门后头,我再次把自己缩在女人的怀抱里,冰冷的相框似乎真的给我带来了温度,我学着男孩的样子,也轻声喊了句:“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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