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癖》柿子竹

17、第 17 章

　　就在此刻，景惟体内的躁动再无法压制，他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挣脱了束缚椅的桎梏，但没了束缚带的支撑，他直接就双腿一软，“嘭”得跪到了地面上。
　　景惟身上的异能波动极其紊乱，这股波动不仅刺激了束缚器的感应装置，使尖刺扎得更深，几乎要刺穿他的血管，还影响了周遭众人。
　　沈珏是最先受到影响的，长久未使用过异能，景惟这个血蛇后代的异能波动直接诱发了他血液最深处的兴奋。沈珏松开右手，任由破碎的束缚器砸在地面上，最终彻底摔成一地碎片。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像被唤醒最原始本能的野兽一般，目光紧锁在视野中的几道人影上，依靠检测异能，他很快便找到了其中生命体数据最为特殊的那位，但他只能看见那道身影被检测异能扫描出来的轮廓线，并不能看见实体。
　　因为那人完全被遮住了，巧妙地躲在了人群的最后方。

　　沈珏步伐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他目标明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个被几道人影交叠着遮住的角度，试图从中选找到自己想捕捉的细节。
　　监管者们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处在他视线落点周遭的几个监管者不约而同地垂下视线，顺势去寻找他究竟在看什么。
　　他们挪动着，很快，便让开了条不宽不窄的缝隙，而缝隙之后，露出了只纤细漂亮的手。

　　沈珏像嗅到肉骨头香味的野狗，瞬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那只手手臂上的淡青色血管，脚下的速度也加快了些。
　　检测系统特殊的警告声在他耳边响起，视野中的画面也在颜色交替着变化为红色，加重警告意味。

　　沈珏看见那双手旁出现了两行字。
　　“该生命体状态可疑！”
　　“其血流速度接近超类生物，但速度并不稳定，以每两分种一次的频率发生速度变换，血流速度减缓后，其生命特征疑似丧尸！”

　　瞧见这行字。
　　沈珏不做他想，迈步的速度更快了。

　　但琳祯已经将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中央。
　　“01号，立即停止动作，举起双手。”

　　琳祯面无表情，声音凌厉。

　　沈珏视若无睹，作势准备继续向前，但他刚迈起左脚，就在琳祯准备扣下扳机时，跪在地上的景惟倏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沈珏动作一顿，歪了下脑袋，垂眼看向景惟。

　　但就他分神的这一刻。
　　闽支瞧准时机，毫不犹豫地冲着他射了发麻醉针。

　　沈珏脑袋一偏，直接躲了过去。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监管者身上，死死地盯着闽支。

　　沈珏踹开景惟的手，继续向前走。
　　琳祯直接扣下扳机。

　　但沈珏已经恢复了异能，他甚至无需动作，便凭空出现一只展翅的蛇鹫，动作优雅地用尖喙衔住了子弹。
　　异能掠夺枪的子弹具有击穿一切异能的能力，蛇鹫不过挡住了它半秒钟，便快速以子弹击中的位置为消散起点，快速消失了。
　　但这只蛇鹫死了，还有更多蛇鹫候着。

　　无数只蛇鹫从沈珏的胸膛里钻出来，毫不犹豫地扑到子弹上。
　　沈珏就这么躲了过去，他转动脚步，找了条更快靠近那道身影的路线。

　　他靠近，监管者们又怎会任由他摆布。

　　众多异能以围剿的趋势向沈珏砸去。
　　但沈珏的异能“检测”的能力太过逆天，能以最快的速度排查出异能砸来的方位，以及可行的破解方法、躲避角度。
　　沈珏不留余力地闪躲开。
　　他的种种表现，也让超类生物的可怖形象更加深入人心。虽说监管者处在“掌控”超类生物的位置上，可他们常年直面超类生物的危险性，但在他们眼里的超类生物永远是佩戴着束缚器的，被认为是“安全存在”，这也导致超类生物一旦脱离了束缚器的掌控，就成了他们鲜少接触的未知危险。
　　超类生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脱离束缚器掌控的例子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可每一例都引起了监管者的惨烈死亡。
　　他们到底不是忠贞勇猛的战场英雄，无法做到将生死完全抛之脑后，有些甚至开始不动声色地后退，让自己处在并非“第一攻击现场”的位置。

　　就在沈珏破开人群，即将看清那道身影的脸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

　　沈珏踉跄了下，最终倒地不起。

　　“……..”

　　“这消音针管还真挺好用的。”闽支勾勾唇角，睁开了因瞄准而闭上的右眼，利落地调转麻醉针射击的方向，冲着景惟的胸膛扎了一针。
　　紧接着，他又对准时任影。
　　时任影早有预料，直接举起双手。
　　闽支歪着脑袋思忖两秒，还是选择了射击。
　　“算了，也不差这一个了。”

　　就这么，在场三位超类生物全部倒地。

　　对了，还有个周回。

　　看着倒在地上的四人，琳祯蓝色瞳孔中流露出了些许不赞同的情绪，她扫了闽支一眼，说：“你应该直接用异能的。”
　　“异能波动很容易被察觉的，还是消音的好用。”闽支在面对琳祯时与面对裴宁渝时的态度完全不用，变得灵动了些许，他收起消音针管以及麻醉剂装配枪，率先抬步走向混乱之中，准备收拾残局。
　　琳祯跟在他后方，又说了句：“消音针管的费用从你工资里扣。”
　　“从我工资里扣？”闽支当即顿住脚步，扭头紧盯着琳祯抱怨道：“你直接把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的工资都扣干净算了。”
　　“行。”琳祯直接点头应下，像是真有这个打算。
　　闽支抬起眼皮，先是扫了下后方其他监管者，视线着重落在最后方还未来得及付出行动的裴宁渝身上，两秒钟后，瞧着裴宁渝也蹲下身准备检查沈珏的情况，闽支才收回视线，压低声音，凑到琳祯耳边说：“周监管都晕过去了，你就当不知道，就没人知道我浪费消音针管了。”
　　琳祯正伸手去摸景惟脖颈动脉的跳动，闻此，她抬起眼皮，淡淡地问：“你当在场其他人都是死的？”
　　“他们不会说的。”闽支说。
　　琳祯懒得继续看他那无赖模样，垂下眼皮，俯身去嗅景惟身上因血蛇血脉躁动而产生的特殊气味，过了足足半分钟，她才直起腰板，回了句：“新来了位有背景的少爷，他可不是傻子。”
　　“看着不怎么聪明。”闽支嘟囔道。

　　琳祯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隐晦地看了眼裴宁渝的方向，如果她的判断没出错的话，沈珏那时觑着的方位，应当是裴宁渝所在的位置。
　　关于沈珏异能的资料并不算详细，毕竟沈珏有着基因大盗这一身份，没人能十成十得拍胸脯担保这人究竟有几种异能，也不敢笃定自己知晓的那几种异能就是沈珏的全部能力。
　　但沈珏最广为人知的两个异能，一个是“检测”，一个是“蛇鹫”。

　　那么。
　　沈珏当时盯着裴宁渝，是否是因为他检测到了裴宁渝身上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
　　琳祯随意地猜测着，手上动作依旧利落。
　　她手里多了个针管，正抽取着景惟手背血管中的血液。

　　血蛇的血液比人类的血液要更加得红，且它们血液的气味也要更加得重，哪怕并没有血液直接流出、暴露到空气中，仅仅存在着一个极其微小的针眼，琳祯仍旧闻到了那股令人难以忽视的血腥味。
　　闽支用手捏着装血的玻璃瓶，时刻准备着接取针管中的血液。

　　两人配合默契，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不用过多言语，仅需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琳祯和闽支是这些监管者中任职最久的两人，一直以来，大家都默认让他俩成为一组。
　　但其实闽支刚进入监管局那年，琳祯便已经在这儿待了两年了，那时的琳祯已经有了固定的搭档，只不过后来，她的搭档被超类生物杀害。
　　闽支这个新人顺势成了她的新搭档。

　　不过哪怕是如今，闽支在某些方面仍旧表现得像个新人。譬如实验操作——

　　他不敢切割超类生物的身体。

　　琳祯戴着副眼镜，视线平直地落到手术台上早已被完全剖开、露出猩红血肉的尸体，面不改色地将手伸进去，掐住某块明显颜色不对劲的区域，用手术刀缓缓剖开。
　　言兆的身体已经不再完整，甚至连他的头颅都被破开了几个洞，插入了粗长的检测管。

　　一旦解剖尸体，死亡原因便无处可藏。
　　琳祯拿着那块颜色发黑的胸口肉，像拿着块准备当作晚餐原料的猪肉一般，姿态格外轻松，她将肉放到解析桌板上，不多时，那块肉便如同被榨干了水分般，快速干瘪了下去。
　　闽支站在琳祯身后，看着这般场景，忍不住皱起眉头，问：“要不要先休息一下，等周监管醒了之后再继续。”
　　“他醒不醒有什么区别。”琳祯始终盯着解析桌板，待解析结束，她上前一步拿起完全干瘪的肉干，将其直接扔到了装满腐蚀性液体的废料桶中，而后朝闽支摊开手掌，示意他将景惟的血液采样递给自己。

　　琳祯将血液倒入一种特殊质地，摸起来手感有些像生肉的材料中，在血液彻底浸透后，再将材料放到解析桌板上。
　　她安静地等待着分析结果。

　　但很可惜，景惟的血液并没能引起病变肉块的任何反应，甚至连一丝信息波动都没有。
　　这说明言兆的死与景惟的异能无关。

　　紧接着，琳祯更改所加入的血液。

　　时任影的血液。
　　依旧没有信息波动。

　　再改为沈珏的血液。

　　“……..”

　　“动了。”闽支紧盯着信息波动，说：“病变肉块对沈珏的血液产生了反应。”

　　言兆的死与沈珏的异能有关。
　　但他死亡时，沈珏分明不在场。

　　可有些时候，不在场也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闽支说：“你觉得他是在什么时候动手的。”
　　琳祯盯着波动数秒，才有了反应，她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摘下溅上血液的眼镜，脱掉手套，将其尽数扔到腐蚀液中，看着它们一点点消失殆尽，才平静地转过身，出了实验室。
　　“我先出去了，透口气。”她说。

　　剩下的，交给闽支就可以了。

　　但琳祯出了实验室后，并未直接去周回的休息室查看他是否苏醒，再进行相应的汇报准备，而是直接走向了01号寝室的方向。
　　她停在寝室门口，伸手点开了墙壁上的检测面板，调出了寝室内的实时监控。她盯着画面，不知心底在想什么。

　　寝室内的沈珏早已苏醒，但他的状态不大好，似乎突然脱离了束缚器的控制，却又再次重新回到桎梏之下，短暂的自由让他更加难以接受被束缚的滋味。
　　他看起来颓唐极了，呆愣愣地将视线落在某个方位上，一手摸着侧颈，像是在走神儿。

　　琳祯盯着他良久，最终后退两步，关上了监控画面。

　　算了。
　　这些东西本来就跟她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