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到一块蓝宝石》超级无敌鲜虾大王

10、（十）生命树

　　魔法协会全名布利安诺魔法协会，是九国签订合作条约后创立的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中立存在。进入布利安诺总部工作的生灵都需要起誓，他们不能为私心，不能为种族，不能为政治甚至不能为了信仰，他们是瑟塔的生灵，无论生死，皆为艾涅。

　　墨初一边听着艾薇的介绍，一边好奇地向内张望。他和艾薇只能在大厅等候，西瓦尔已独自进入考场，他是今天唯一的考生。

　　“每座协会都有考点么？”墨初仰头望向穹顶，上面绘制着一棵枝繁叶茂的生命树。这个被全世界尊为守护神的存在，他每日都能在街头巷尾看见它的图腾，但眼前这一棵，不知为何与他记忆中的模样有着微妙的差异。

　　“是的，不过小的协会只会开设见习魔法师及以下的考核。”艾薇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道。协会的建筑风格会随所在地的种族文化而变化，恩泽城的这座自然延续了精灵族一贯的浪漫情调。不止穹顶绘有生命树的画卷，就连支撑大厅的石柱上都雕刻着形态各异的生命树，每一棵的枝叶走向、纹理细节都独一无二。

　　“你很好奇么？”艾薇像是会读心魔法，又一次点破了墨初的心思。

　　“这是艾涅的生命树。”她给出了一个让墨初更加困惑的答案。什么叫艾涅的生命树？难道生命树还不止一棵，可穹顶上的这棵分明只是少了果实，其他的细节都与外面那些一模一样。

　　“生命树只有一棵——至少传说里是那么写的。”艾薇很及时地开始了一段新的解释，“但它结出的每一颗果实都各不相同，一颗果实代表一个种族，而艾涅，就是承载这一切的树干。”

　　传说在很久很久之前，艾涅还没有分成现在的五块大陆，它是一块完整的土地，而生命树就生长在艾涅的心脏上，也就是大陆的中心。

　　那时的生命树还不叫生命树，它只是一株孱弱的树苗，孤独地立在无边的黑暗中，随时可能被吞噬。没有养分，没有阳光，没有水源。可怜的小树苗，它是这片荒芜大陆上唯一的生命。

　　直到有一天，一位身披星河的神女降临。她看见了这株小树，慈悲的她无法接受死亡即将夺走这抹脆弱的生命。女神的泪珠滑落，滴在干枯的枝桠上，而后奇迹便发生了。

　　树苗开始快速抽枝展叶，嫩绿的叶片接住了神女的泪滴。泪水顺着叶脉流淌，洒在大地上形成了奔涌的海洋，根系深深扎进土壤，强大的生命力让完整的大陆逐渐分裂成五块形态各异的陆地。

　　神女非常高兴小树的成长，温柔的她把披风轻轻盖在树的枝顶，星河散开，最亮的一颗星星成了太阳，最柔和的一颗成了月亮，它们静静伫立在小树的两侧，像是最忠诚的守卫一般，阳光与月光照亮了整片艾涅，黑暗从此退却。

　　这是关于艾涅大陆形成的一个神话故事，倒与墨初原本所在世界的神话不同，所以他听得津津有味，全然忘了吐槽这还是个植树故事的事情。

　　“所以说是生命树撑起了艾涅？”

　　“是的，如果没有生命树，那天空就会落下来，把我们压成扁扁一片的。”一个带着点哑的熟悉声音闯进了这场聊天，墨初有些不满地转过头，果然看到了那张惨白的脸——是尤里亚。

　　“看来你们在讲故事。”尤里亚摘下兜帽，一头银发如月华般倾泻而下，柔顺地披在肩头，她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墨初身边，显然是想加入这场聊天。

　　“你怎么阴魂不散的？”想起离别前自己被当成洋娃娃观察的经历，墨初是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她，直接起身给自己换了位置，虽然只是从艾薇的右边换到了左边。

　　这种孩子气的行为自然不会惹怒尤里亚，反而更会激起她的研究兴趣。

　　不过艾薇是位懂礼貌的成熟精灵，她轻敲了下墨初的脑袋，用眼神示意他跟尤里亚道歉，在看到他假装打哈欠没看到的行为后，无奈地向这位陌生的小姐扯了个笑。

　　“抱歉，这孩子最近有些叛逆，不过他是没有恶意的，请容许我代他向你道歉。”

　　“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孩子嘛，总要有点活力才可爱。”尤里亚摆了摆手，友好地回道，“我叫尤里亚，和这位小朋友在糕点店见过一面。”

　　“原来就是您款待了他们。”艾薇立刻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精灵问候礼，感激地从包中取出一个钱袋想要归还，“劳烦您照顾他们了，我是拉图·艾薇，那位小长青的母亲。”

　　她又取出一包印着吉木森标志的糖果，这是最新一款的什锦水果糖，市场上的价格在13银币左右，是小年轻之间比较流行的小零食。艾薇本来是想送给两个孩子的，但目前看来，赠与这位慷慨的，也许爱吃甜食的“流玉精灵”小姐比较好。

　　“西瓦尔和墨初都很可爱，和他们交流我很开心的。”尤里亚没有推辞糖果，但婉拒了钱袋，“请小朋友吃点甜品而已，不用这么客气。”再说她刷的那张会员卡也不是自己的，一点都不心疼。

　　社交天赋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存在，墨初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位精灵是不会有话题的样子，偏偏她们就是聊得很开心。

　　从中心城瑟塔的政治风向，到艾薇引以为傲的烤花饼配方，甚至还短暂交流了对元素魔法的见解。话题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又绕回了那个古老的传说上。

　　“你在好奇为什么它们长得都不一样，是吗？”尤里亚含笑看向墨初，指了指周围柱子上雕刻的形态各异的生命树。

　　“我没说过。”墨初别过脸，不想看她。

　　但尤里亚可不管他愿不愿意，自顾自地接续了艾薇的故事。

　　祂可不是一棵普通的树，祂是一个懂得感恩的生灵。

　　小树用月光织成薄纱，送给了赠予祂披帛的神女，又把星星熔成宝石，轻轻戴在了神女脖上，祂努力生长，只为了结出一颗最完美的果实，好让神女品尝。

　　第一颗果实红艳似火，神女爱不释手却舍不得采摘，于是果实自然坠落，碎成了人族。

　　第二颗果实圆润如珠，神女喜爱它的模样，却只是轻吻了一下，仍然没有采摘。果实缓缓滚落大地，精灵由此诞生。

　　小树奋力结出更多果实，一颗颗成熟的果子落下，化作了兽人，矮人，吸血鬼……

　　祂结出的生命在艾涅大陆上健康地活着。千百年过去，小树果实累累，神女却始终没有采摘任何一颗。

　　小树伸展枝条，想借着微风触碰神女的发梢，是她给了祂心跳，是她让这片荒芜之地结出了最甜美的果实。

　　小树想报答。祂耗尽心力结出最后一颗果实，神女依然没有接受。祂摇晃枝条，想让这颗果子像之前的那些一般滚落下去。

　　可这颗果子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系在枝头，死活不肯落地。它要人类的头脑，它要精灵的魔法，矮人的力量……它什么都要，贪婪的果实，它竟然还想要神女的一个吻。

　　小树愤怒地卷起狂风，狠狠地将它打落在地。果实摔得粉碎，像是对空气过敏般快速地腐烂，化成一滩散发着刺鼻酸臭的残渣——那就是魔族。

　　仇恨仿佛是它与生俱来的天赋。它怨恨小树，认为祂偏心，为什么唯独自己没有获得任何祝福，它也怨恨神女，为什么不肯亲吻最后诞生的它。

　　烂掉的果子故意将碎渣撒向那些完好的，幸福的果实，在艾涅挑起了第一场战争。

　　魔族像驱不散的蛆虫，骚扰着各个种族的领地，它们又是最可耻的老鼠，终日藏匿在落叶与阴影中啃食小树的根须。吞噬了小树精华的魔族越来越强大，它们真的获得了狡诈的头脑、漫长的寿命，以及让所有种族都畏惧的魔法。

　　没有种族能与之抗衡。小树摇摇欲坠，祂从内里被魔族蛀空了躯干，果子们哭着在祂残破的树根旁祈祷，小树落下了一片枯黄的叶子，一棵树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神女抱住即将倾倒的树身，她见证了祂的一生，明白祂已经尽力了。又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但这次泪水不再温柔，它化作滔天洪流，平等而愤怒地冲刷着一切。

　　洪水击退了魔族，却无法还小树健康的躯干。神女紧紧抱住小树，渐渐与祂融为一体。披风飘落，覆盖了这片土地，宝石项链作为恩赐坠向艾涅，化作了如今的魔石矿脉。

　　幸存下来的生灵历经百年跋涉，终于重新找到了孕育它们的神树。小树长得比以往更加繁茂，而神女永远安眠在了春天的怀抱里。

　　有大胆的生灵爬上了祂的枝条，碰到了属于自己种族的果子，当看到红色果实中那抹突兀的灰色果肉时，它屏住了呼吸。

　　——那是它们最畏惧的东西，每一颗完美无瑕的果子都有了灰色的果肉，它们都有了弱点，一个足以击溃一个种族的致命缺陷。

　　它惊慌失措，想用小刀轻轻削去那片灰色，在触碰的瞬间被小树弹开，只留下那块果肉在手中。它懊悔地向小树忏悔，却得不到任何宽恕。为了不让这弱点落入他族之手，它只能含泪吞下了那块果肉。

　　从此，这个弱点如瘟疫般在这个种族中蔓延。它们跪地祈祷，千万年过去依旧得不到原谅。所有的果实都明白了小树的变化，祂不再弱小，祂同时掌握着生与死的解药与毒药。祂可以是果实的创造者，也可以是审判它们的惩罚者。

　　祂是生命之树。

　　祂是艾涅的生命，也是生长在这片大陆上万族的生命。果子们别无他选，它们应当敬畏，应当痛苦，它们也同样会幸福，在太阳与月亮的光辉下虔诚祈祷：
　　此生别无所求，愿我触摸白天，愿我品尝阳光，愿我穿过清风，愿我终抵繁星。

　　愿得生命树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