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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冰封之茧与遗忘之歌: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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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H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挣脱时,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霉味的、令人不适的空气。她猛地坐起身,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这是一间略显破败的宿舍。斑驳的墙壁上残留着模糊的涂鸦,几张上下铺的铁架床锈迹斑斑,床上是洗得发白、甚至带有不明污渍的床单。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仿佛一个巨大的、肮脏的盖子,牢牢扣住了这片天地。
几乎是同时,她听到了旁边床铺传来的动静。
“这里是……?” 一个略带沙哑,却熟悉到让她心脏骤停的声音响起。
H猛地转头,看到了那双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清澈明亮的眼睛——阿十。她就睡在相邻的下铺,此刻正揉着额头坐起来,脸上带着刚醒来的迷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警觉。
“阿十?!” H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H?” 阿十也愣住了,随即,一个带着点戏谑,却又莫名让人安心的笑容在她唇角绽开,“哇哦,这算什么?孽缘还是命运?”
没等她们有更多交流,对面床铺也传来了声响。
“搞什么鬼?我不是在健身房吗?” 一个身材结实、眉宇间带着点自我和烦躁的男人坐起身,是冲。
紧接着,靠门的上铺,一个温润的声音带着困惑响起:“看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遇到了超自然事件。” Tommy推了推他鼻梁上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虽然处境不明,但他看起来依旧是四人中最镇定的一个。
故人重逢,却是在如此诡异的情景下。曾经的愛恨糾葛,在生死未卜的未知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四人迅速交换了眼色,无需多言,一种久违的、属于“盟友”的默契在无声中重新连接。
宿舍里还有另外四人。一个眼神闪烁、面容精悍的中年男人(老吴);一个穿着校服、瑟瑟发抖的女学生(小静);一个面露惶恐、紧紧攥着衣角的中年妇女(黄太太);以及一个体型肥胖、满头大汗,正不停喃喃自语的宅男(小高)。
“都醒了?” 那个中年男人,老吴,站了起来,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别猜了,这里不是梦。欢迎来到‘深渊游戏’。”
他顿了顿,满意地看到新人们脸上露出的惊恐和不解:“简单说,我们被‘它’选中了,成了玩家。目标是活下去,逃离这鬼地方。记住,在这里死了,就是真死。反之,在这里学到的东西,甚至……能力,有可能带回去。”
“能力?” 冲皱紧眉头。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同时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玩家老吴完成新人引导任务,获得积分:20点。】
声音落下的瞬间,众人脸色煞白。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粉碎。
老吴似乎早已料到,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算不上友善的笑容,然后径直走向明显形成小团体的H四人:“看来你们几个认识?也好,组队存活率高点。我是老吴,勉强算个过来人,经历过两场了。” 他伸出手,但目光尤其在阿十和H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介绍一下你们脑里的‘系统’,” 老吴比划着,“默念‘状态’,能看到自己的身体数据;‘背包’有十格初始空间;‘商城’……嘿,现在你们是穷光蛋,0积分,看了也白看。等有了积分,就能在里面买吃的、喝的、武器,甚至……技能种子。”
现实的残酷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刚刚重逢时那一丝微弱的暖意。他们四人,在现实中不过是比普通人更擅长玩游戏而已,H是职场精英,阿十是自由旅人,Tommy是温和的策划,冲是自律的健身爱好者,面对真正可能死亡的“游戏”,谁又能有信心?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所学校到底是怎么回事。” Tommy最先冷静下来,发挥了他“外交官”的特质,试图从老吴那里获取更多信息。
老吴却摊摊手:“每次游戏场景都不同。我只知道,这地方……怨气很重。” 他压低声音,“小心点,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怪物。”
众人离开宿舍,开始探索这所名为“圣伽南矫正中心”的寄宿学校。走廊空旷而寂静,墙壁是压抑的暗绿色,上面模糊地印着一些标语:“服从即是美德”、“矫正歧途,回归正轨”。空气中那股消毒水味更加浓烈,却掩盖不住一种更深沉的、腐败的气息。
他们路过一间间教室,透过门上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整齐却空荡的桌椅。黑板上残留着粉笔字迹,写的不是公式课文,而是一些触目惊心的词语——“羞耻”、“忏悔”、“净化”。
在探索到二楼一间像是档案室的地方时,解谜的序幕被拉开了。
档案室的门被一把大锁锁住。冲尝试用力撞击,门纹丝不动。
“看来需要钥匙。” H环顾四周,目光锐利,“或者……密码。”
就在这时,阿十忽然“嘘”了一声,她侧耳倾听,脸色微变:“你们听……有声音。”
一阵细微的、若有若无的哭泣声,仿佛从墙壁内部渗透出来,萦绕在众人耳边。那哭声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让听得人心里发毛。
紧接着,他们面前的墙壁上,如同老旧电影放映般,开始浮现出模糊的光影。影像逐渐清晰——那是一个穿着条纹制服、看不清面容的少年,被两个高大的“护工”粗暴地按在墙上。其中一个护工拿着电击器,蓝色的电弧噼啪作响,狠狠抵在少年的脖颈上。少年发出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不……不要!我知道错了!我喜欢男生是错的!我有病!我是怪物!” 少年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里充满了被强行扭曲的自我厌弃。
光影闪烁,场景变换。另一个角落,一个瘦弱的女孩跪在地上,一遍遍地用指甲在墙上刻着“对不起,我不该顶撞爸爸,不该想学画画”,指尖早已血肉模糊……
还有孩子被关在狭小的禁闭室,黑暗中只有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有孩子被强迫服用不明的药物,变得眼神呆滞……
这些过去的景象,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刀刀剐在每个人的心上。黄太太捂住嘴低声啜泣,小静吓得脸色惨白,小高不停念叨着“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就连经历过两场游戏的老吴,脸色也无比难看。
H紧紧攥着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看到阿十抿紧了嘴唇,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冰冷的怒火。Tommy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沉。冲则低骂了一声,别开了脸,似乎不忍再看。
这些孩子,所谓的“罪”,不过是生错了性别,爱错了人,或者仅仅是……不够“乖”。他们被至亲之人以“爱”之名,送入这座人间炼狱。
“混账!” 冲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影像逐渐消散,但那绝望的哭喊仿佛还回荡在走廊里。与此同时,档案室的门锁“咔哒”一声,自动打开了。
老吴眼神一闪,抢先一步推开档案室的门,嘴里说着:“看来触发机关就能开门,这些景象就是线索。” 他快步走向一个文件柜,似乎在急切地寻找什么。
阿十却站在原地,微微闭上眼睛。H注意到,她的指尖萦绕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寒气。
“阿十?” H轻声问。
阿十睁开眼,对她摇了摇头,露出一抹安抚的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没事。只是……这里的感觉,让我想起了一些‘过去’。” 她没有明说,但H瞬间了然——阿十指的是那个“地下城”的经历。她是他们中,唯一真正拥有“经验”的人。
档案室里堆满了泛黄的档案。Tommy迅速翻找,很快找到了一份被隐藏起来的日志,属于一个名叫“小林”的孩子。日志里断断续续记载着孩子们的痛苦,以及一个模糊的信息——“只有听见我们歌声的人,才能找到离开的路……音乐教室……《遗忘之歌》……”
“音乐教室!” Tommy抬起头,“关键可能在那里。”
就在众人准备前往音乐教室时,档案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箱子突然发出“嘀”的一声轻响,箱盖猛地弹开,露出里面一个复杂的、带着倒计时的机械装置,以及几根颜色各异的电线。
“是炸弹?!” 小高尖叫起来。
倒计时显示:3分钟。
“妈的!是陷阱!” 老吴脸色大变,猛地后退几步,眼神慌乱地扫视着众人,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看起来最“柔弱”、正蹲在地上似乎被吓呆了的阿十身上。
“你!你去把它拆了!” 老吴指着阿十,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推诿,“不然我们都得死!”
“你干什么!” H立刻挡在阿十身前,眼神冰冷如刀。
冲也上前一步,怒视老吴。
Tommy则快速说道:“冷静点,一起想办法!”
阿十却轻轻推开了H的手,站了起来。她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异常的平静。她走到那个装置前,目光快速扫过那些线路。
“老吴,你经验丰富,不过来帮忙看看吗?” 阿十头也不回,声音甚至带着一丝轻松。
老吴眼神闪烁,不但没上前,反而又退后了一步,嘴里催促:“少废话!快剪!随便剪一根!时间不多了!”
倒计时只剩下60秒。
阿十的指尖,一丝微弱的寒气再次凝聚。她没有去拿旁边放置的钳子,而是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了那根红色的电线上。
极细微的“咔嚓”声,红色的电线以她指尖接触点为中心,迅速覆盖上了一层白霜,变得脆弱,然后悄然断裂。
倒计时停在了“00:07”。
危机解除。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老吴脸上闪过一丝侥幸,刚想说什么。
突然,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检测到玩家阿十使用未登记技能“初级冰箭术”(衍生应用),技能信息已更新。】
【玩家老吴恶意诱导他人承担致命风险,违反互助原则,给予警告一次。若再犯,将扣除积分。】
老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阿十转过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对着目瞪口呆的H、冲和Tommy,露出了一个带着点小得意,却又无比温暖的笑容:“骑士们,今天看来是本小姐保护了你们哦。”
她走到三人中间,压低声音,用带着调侃却又无比认真的语气说:“记住啦,他日,可得换你们保护我,拥立我成为女皇才行。”
H看着她,心中那片因残酷景象而冰封的角落,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她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阿十微凉的手指。
Tommy推了推眼镜,笑容意味深长:“荣幸之至,我的女皇陛下。”
冲哼了一声,别开脸,但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少得意,先想办法活下去再说。”
最初的隔阂与现实的纠葛,在这生死边缘的重逢与并肩中,悄然融化。信任的种子,在绝望的土壤里,重新发芽。
而前方,音乐教室的谜题,以及那首所谓的《遗忘之歌》,正等待着他们。这所囚笼的秘密,才刚刚揭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