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于岑，瑾瑜予你》Mistdawn

20、风沙下的告别（袁默未寄出的信）

　　瑾瑜：

　　提笔时，窗外是敦煌的夜。无星无月，只有风卷着沙粒拍打窗棂的声响，细碎而绵长，像某种无言的叹息。

　　又到了你的生日，恰逢你新项目的成功，本想当面祝福，却总觉词不达意。或许有些话，唯有借助笔尖的滞涩，才能勉强勾勒其万一。

　　我们曾分属不同班级，却因王老师，在办公室有了人生的第一次交集。

　　至今我仍由衷感激他--若不是他提议让你帮我补习，若不是那管打翻的酚酞试剂染红心形的石蕊试纸，我断不会那样快跨越班级的距离，与你在终点相遇，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

　　只是那时的我，名字像凝固在方程式等号左侧，永远作不了与你并肩的反应主体。

　　后来的日子里，我总悄悄揣着一个心愿：以朋友的身份守在你身边，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藏在心底的秘密。

　　大学迎新夜，你宣称我是你“男朋友”时，彩带正落在演出台裂缝里。我表面不动声色地应承，心里却像揣了颗糖，竟天真地以为自己是能撑起你所有玩笑的承重墙，那是独属于我们的亲近。

　　直到深秋看见顾岑的车停在宿舍区，你奔向那个穿灰大衣的身影，你们的生活轨迹本无重合，可你们还是相遇了。而我不过是施工电梯，短暂悬停后终将撤出你的天空。

　　毕业之后，一天路过市一院急诊楼，隔窗望见你踮脚为他系围巾。

　　暮色里不锈钢长椅投下格栅阴影，你的剪影在玻璃幕墙上与红十字叠印。

　　那晚我在工作室修改体育馆图纸至凌晨，突然看懂青春里所有欲言又止：明明是我先认识你，明明我们共度了更长的青春时光，可最后站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

　　这份后悔在心里盘桓许久，原来最精密的建筑模型，也模拟不出勇气缺失的应力变形，世间从没有后悔药，我只能将这份没说出口的情感，悄悄埋进心底。

　　今早送你生日礼物时，瞥见顾岑送你的钥匙扣上挂着听诊器挂饰。

　　所有未浇筑的告白桩基，终于被时光碾成沙盘里的比例人偶。

　　过往的心事就当作我一个人的回忆吧，我永远怀念滴定管滴落的二十三秒，少年心事像未封存的氢氧化钠，总在潮湿季返碱。

　　但此刻春风穿过未关的CAD图纸，唯愿你往后的日子，被爱与温暖环绕，如预应力混凝土般稳固，若硼硅玻璃般透亮，平安顺遂，一定要过得幸福。

　　此信写于敦煌风沙中，不会寄出，亦不必回复。就像这里的沙，风起时漫天飞舞，风停后终将归于沉寂。

　　珍重。

　　袁默

　　于敦煌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