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一路》刘开开

72、第 72 章

　　暮色四合，云州城的喧嚣渐渐沉淀。镇南王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段霄正凝神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军务文书。边境虽定，但战后重建、防务调整、抚恤安置……桩桩件件都需他这位南疆之主定夺。他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专注锐利，笔下朱批如刀。?直到更漏指向戌时末，他才搁下笔，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侍立在一旁的亲卫立刻上前：“王爷，晚膳已备好，王妃那边……”
　　段霄这才恍然，抬头望了望窗外深沉的夜色。他立刻起身，将满桌的文书推至一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知道了。备马，回府。”
　　连日忙碌，他竟险些误了归家的时辰。想到家中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儿，疲惫似乎也消散了几分。
　　踏着清冷的月色，段霄大步流星地回到寝殿。殿内烛火温暖，驱散了夜寒。楚云瑶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就着一盏琉璃灯，低头做着针线。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家常软缎寝衣，乌发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落颈侧，侧脸在柔和的烛光下显得温婉宁静。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唇角自然而然地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放下手中的绣绷。
　　“回来了？累了吧？晚膳在小厨房温着，我让人……”她的话未说完，段霄已几步跨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夜风的微凉气息笼罩下来。他习惯性地俯身，想将她拥入怀中，却在靠近时，动作微微一顿。他敏锐地察觉到她今日似乎有些不同——那温柔的笑意里，似乎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蜜糖般化不开的甜意和……一丝小小的紧张？
　　“怎么了？”段霄在榻边坐下，自然而然地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她的手有些凉，指尖却带着微微的汗意。他仔细端详着她的脸，除了那抹格外动人的红晕，似乎并无异样，“可是身子还不爽利？王太医今日来瞧过了？怎么说？”他想起午间老嬷嬷似乎派人请过太医，语气不由得带上了紧张。
　　楚云瑶被他握住的手轻轻反握了一下，指尖在他温热的掌心无意识地划了划。她抬起眼，那双清澈的眸子亮晶晶的，如同盛满了揉碎的星辰，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他略带担忧的面容。
　　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微抿了抿唇，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她拉着他的手，轻轻地、带着一种郑重而珍视的意味，覆在了自己依旧平坦柔软的小腹上。
　　段霄的手掌骤然僵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那温软衣料包裹着的、属于她的温热肌肤。这个动作……如此突然，又如此……充满暗示！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的念头，瞬间攫住了他所有的思绪！他的心脏猛地一停，随即开始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膛！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全部冲向了头顶！
　　他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着楚云瑶的眼睛，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狂喜、难以置信……种种情绪激烈地翻涌、碰撞！
　　楚云瑶看着他骤然僵硬的躯体，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剧烈震荡的情绪，看着他因极度震惊而微微张开的薄唇……她终于不再卖关子。唇角弯起一个无比灿烂、带着羞涩和巨大幸福的笑容，声音轻柔却清晰地，如同天籁般敲响在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王爷……”她顿了顿，迎着他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目光，一字一句，带着甜蜜的重量宣告：“我们有孩子了。就在这里。”
　　轰——！！！
　　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段霄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瞬间奔涌至四肢百骸，巨大的狂喜如同灭顶的海啸，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楚云瑶依旧平坦的小腹，仿佛要穿透那层柔软的衣料，看清里面那个刚刚萌芽的小生命！
　　“孩……孩子？！”他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嘶哑、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激动！那覆在她小腹上的大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想收紧，却又怕伤到她，想抚摸，却又僵硬得如同铁块！
　　“是……是太医诊的脉？确定？多久了？真的……真的在这里？”他语无伦次，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出，高大的身躯甚至微微前倾，另一只手也无措地抬起，似乎想碰碰她的脸，又想去确认她的小腹，最终只能悬在半空，激动得不知如何安放。
　　楚云瑶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激动得像个毛头小子般的模样，心中那点小小的紧张早已被巨大的甜蜜和幸福取代。她用力地点着头，泪水在喜悦中悄然滑落：“嗯！王太医亲自诊的，千真万确！脉象很好，已经……快两个月了。”
　　她覆在他手背上的手微微用力，引导着他僵硬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在她小腹上摩挲了一下，“就在这里……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段霄喃喃地重复着这五个字，如同咀嚼着世间最珍贵的琼浆玉露。他终于确认这不是梦！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如同最猛烈的潮汐，冲击着他坚硬的灵魂！他猛地张开双臂，这一次，动作却变得无比小心翼翼，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轻柔，将楚云瑶连同她腹中那个小小的生命，一起极其珍重地、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们娘俩都嵌入自己的骨血里，却又带着一种生怕碰碎珍宝般的极致温柔。
　　“瑶儿！我的瑶儿！”他的声音在她耳边激动地低吼，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冲出这位铁血藩王的眼眶，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她的颈窝，带着灼人的温度，“谢谢你！谢谢你……守住了城……守住了我……现在……又给了我一个家……一个我们的孩子！”
　　他语无伦次，只是紧紧抱着她，感受着怀中这失而复得、又孕育着新生的巨大幸福。他的大手依旧小心翼翼地覆在她的小腹上，隔着衣料，传递着他滚烫的体温和初为人父的激动与忐忑。
　　“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他像个孩子似的反复呢喃，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充满了无上的喜悦，“我们的孩子……我们的……”
　　寝殿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温柔地投映在墙壁上。窗外月色如水，万籁俱寂。这一刻，所有的血火烽烟、所有的权谋征伐，都在这新生的喜悦面前，黯然失色。只有两颗紧紧相贴的心，和那悄然孕育在温暖腹中的小小生命，在无声地诉说着属于家的圆满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