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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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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东宫,李常宸听完贴身太监的禀报,沉吟片刻:“七弟果真答不上来?”
“千真万确,王公公亲眼所见,七殿下连‘宇宙洪荒’四字都认不全。”
太监低声道:“陛下似乎也有些意外,但并未动怒。”
“殿下,是否需要……”太监做了个细微的手势。
太子抬手制止:“不必。七弟构不成威胁,静观其变即可。倒是大皇兄那边……”
他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听闻他近日又得了几卷前朝丹经?”
“是,大皇子殿下深居简出,一心向道。”
太子不再言语。
比起那个病弱愚钝的七弟,看似与世无争的大皇兄,才是他真正需要留意的人。
大皇子李常川的寝宫内,香烟袅袅。
李常川正盘坐于蒲团之上,听心腹的回禀,“七弟……倒是比想象中有趣。”
“殿下,陛下对七皇子的态度非同一般,我们是否……”
李常川微微笑道:“佛主有好生之德,不必动作。父皇心思难测,贸然出手反而不美。况且……”
他目光掠过香炉中升起的青烟,“有丽妃和五弟在前,我们何必着急?”
他重新闭上眼,一个不起眼的七皇子,或许正是搅浑这池静水的最好石子。
雁回宫内,惠妃则拉着六皇子李常远恨铁不成钢道:
“你看看你七弟多么有血性!被人欺负了还知道还手!你呢!有你老娘和外祖父撑腰,还天天怂得要死,整日就知道躲懒!从明日起,给老娘加倍练习骑射!”
李常远苦着脸,不敢反驳,毕竟今日上学点心被三哥、五哥抢了,他没敢要回来,刚好又被母妃宫里的嬷嬷看见了,才有这一出。
午后,李常安正在院中看着小太监修剪花木,却见一个小身影在月亮门边探头探脑。
“谁在那里?”素心出声问道。
那身影瑟缩了一下,慢慢挪了出来,竟是六皇子李常远。
他比李常安大一岁,个子却高不了多少,此刻正紧张地攥着衣角。
“六皇兄?”李常安有些意外,起身行礼。
李常远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声音细若蚊蝇:“我……我母妃让我来……来看看你。”
说着,将一直藏在背后的一个小布包塞到李常安手里,“这……这个是给你的!”
李常安打开一看,竟是几块造型可爱的动物形状糖饼。
“母妃说……说你吃药苦……”李常远说完,转身就想跑。
“六皇兄留步。”
李常安叫住他,拿起一块糖饼,弯起眼睛笑了笑,“谢谢你,也谢谢惠妃娘娘,糖饼很可爱。”
李常远看着好看弟弟的笑脸,愣了一下,随即也憨憨地笑了起来,没那么紧张了:“你……你喜欢就好。我……我改日再来看你!”
说完,这次是真的跑走了。
李常安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糖饼,目光微暖。
这个六皇兄,前世与他交集不多,只知道他后来成了一方猛将,倒是不知六皇兄小时候竟如此可爱!
惠妃娘娘此举,虽有跟风之嫌,但这份心意,不算坏。
李常安拈起一块小兔子糖饼,放入口中,甜味丝丝化开。
他这边刚送走六皇子,那边王公公又带着皇帝的赏赐来了——这次是几匣子新进贡的鲜果和一柄小巧玲珑的玉如意。
“陛下说殿下病后需多进补,特意让老奴挑了些爽口的果子送来。”王公公笑容满面。
李常安恭敬谢恩,态度一如既往的谦卑谨慎。
王公公回到养心殿,向皇帝回话:“七殿下收了赏赐,十分感念陛下天恩,精神看着比前两日又好了些,还在院中见了六皇子呢。”
皇帝批阅奏折的手顿了顿:“哦?小六去了?”
“是,惠妃娘娘让六殿下送了盒糖饼去,七殿下很是欢喜。”
皇帝沉默片刻,淡淡道:“他倒是容易满足。”
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目光在面前的奏折上停留了许久,未曾移动。
王公公躬身退下,心中暗忖,陛下对七殿下,也太过在意了些。
“殿下,时辰不早了,今日是您病愈后头一回回弘文馆,万万不能迟了啊。”小叶子在一旁急得直搓手。
李常安指尖懒散地绕着衣带,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脑海里问007:“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永远不用上学?”
007正忙着梳理它新录入的知识库,闻言立刻停下动作,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宿主,逃避学习是不对的!关于《幼儿入学适应指南》我倒背如流,保证让你开开心心度过返校第一天!】
李常安:“—_—”
知道问系统没用,但没想到这么没用。
用过早膳,李常安慢悠悠地朝弘文馆走去。
刚一只脚踏入弘文馆,所有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各种情绪。
李常安恍若未觉,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宿主,】007小声提醒,【五皇子在恶狠狠地瞪着你。】
“知道了。”李常安漫不经心地坐下,手里拿着一卷《论语》装样子,实则在发呆。
太傅很快踱步而入,开始讲解《论语》。
李常安表面上正襟危坐,实际上正在脑海里和007讨论昨晚看的《西游记》。
突然,太傅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讨论:“七殿下,请问'君子不器'作何解?”
整个弘文馆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
李常安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回太傅,学生……学生不知。”
太傅想了想,七殿下入学比较晚,可能还未学到,便又问了一道简单的:“那'学而时习之'呢?”
李常安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学生……学生还没学到……”
太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七殿下,这…我们刚刚才讲到。”
课堂里顿时响起几声压抑的笑声。
李常安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发出的。
“既然如此,”太傅叹了口气,“七殿下就先站着听讲吧,也好醒醒神。”
李常安顺从地走到墙角站好。
【宿主!】007在他脑海里急得直跳脚,【你明明都会的!】
下学后,李常睿在弘文馆外的走廊上,拦住了正要离开的李常安:“别以为父皇现在宠着你,你就了不起了!”
李常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让开。”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李常睿气得脸色发红,“信不信我……”
“五哥,”李常安突然笑了,“你的耳朵还疼吗?要不要我再帮你回忆一下那天的感觉?”
李常睿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捂住耳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李常安不再理会他,径直离开。
【宿主好厉害!】007在他脑海里欢呼。
李常安勾了勾嘴角:“少拍马屁。”
养心殿内,皇帝正在批阅奏折,暗卫统领跪在下方低声禀报。
“……七殿下今日重返弘文馆,太傅提问,殿下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被罚站了一炷香的时间。”
皇帝手中的朱笔顿了顿:“还有呢?”
“五殿下和三殿下似乎很是得意,课后还故意在七殿下面前大声说笑。七殿下没有理会,直接回了长春宫。”
皇帝沉默片刻,挥了挥手:“继续盯着。”
当夜,养心殿。皇帝在梦里,又看见了小七。
这次不是孩童,而是弱冠之年的李常安。
朝堂上,百官肃立,而李常安浑身是血,囚衣破碎,却挺直着脊梁。
“李常安,你可知罪?”是梦中的皇帝,声音带着怒意。
梦中的李常安抬起头,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儿臣不知,究竟犯了何罪?”
“是因为儿臣在边境击退了突厥十万大军?还是因为儿臣治好了淮南水患?抑或是……因为儿臣功高震主,让父皇感到了威胁?”
“放肆!”梦中的自己厉声喝道,“你结党营私,拥兵自重,还敢狡辩!”
突然,李常安大笑起来,笑声中满是悲凉:“结党营私?拥兵自重?”
“父皇,您可知道,边境将士餐风饮露时,朝中诸位大臣在做什么?您可知道,淮南百姓易子而食时,您的宠臣们又在做什么?”
他猛地扯开破碎的囚衣,露出胸前密密麻麻的伤疤:“这一道,是儿臣十四岁时为救二哥留下的!这一道,是儿臣十六岁在边境被突厥将领所伤!这一道……”
“父皇,”李常安痛苦说道,“您可曾记得,儿臣十岁那年,您夸过儿臣的字写得好?那是儿臣练了整整三年的成果……”
“您可曾记得,儿臣十二岁那年,您赏过儿臣一块玉佩?那是儿臣唯一从您那里得到的赏赐,至今还珍藏着……”
他的眼中泛起水光,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可是后来,不管儿臣多么努力,您再也看不见了。
因为德妃说儿臣桀骜不驯,因为太子说儿臣心怀不轨……您就真的信了。”
梦中的皇帝怔怔地看着他,一时语塞。
“罢了,”李常安突绝望笑道,“儿臣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他缓缓闭上眼:“愿来世……再不生于帝王家。”
皇帝猛地惊醒,冷汗已经浸透了寝衣。
他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梦中那一幕幕还在眼前回荡。
皇帝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长春宫的方向,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