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单元》消防锤

124、共生契约

　　时间，仿佛在顾一那句“同生共死”落地时，被按下了暂停键。

　　方嘉钰僵在顾一冰冷的怀抱里，大脑因过度冲击而一片空白，唯有那四个字如同丧钟，在灵魂深处反复敲响，震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嗡鸣。

　　鼻腔里充斥着顾一身上清冽的香气混合着金色血液的独特铁锈味，胸口被那枚仍插在顾一体内的水晶刺硌得生疼，。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几乎无法成调。

　　他试图挣脱，但顾一的手臂如同铁箍，将他牢牢禁锢，那力道带着一种濒死之人抓住浮木般的、令人心惊的执拗。

　　顾一微微松开他少许，低头凝视着他，苍白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里面翻涌着剧烈痛苦也无法掩盖的、近乎癫狂的喜悦与释然。

　　他胸口处的伤口还在缓慢逸散着金色的光点，如同星辰湮灭的尘埃。

　　“时间债契约，小钰。”顾一的嗓音低哑，带着失血后的虚弱，却字字清晰，砸在方嘉钰的心上。

　　“我们之间，很早以前……就欠下了一笔无法用普通时间偿还的债。”

　　他抬起一只颤抖的手，轻轻抚上方嘉钰紧绷的脸颊，指尖冰凉。

　　“你以为你偷走的是我的时间？”他低低地笑了，笑声破碎而苍凉，“不……你偷走的，是打开我们之间共生囚笼的……最后一把钥匙。”

　　话音未落，方嘉钰猛地感到右手掌心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灼痛！

　　那痛楚并非来自物理伤害，而是源于灵魂层面，仿佛有什么古老的烙印正在被强行激活。

　　他痛呼一声，下意识地摊开手掌。

　　只见在他掌心的纹路中，一个复杂到极致的、由无数细密金色符文构成的印记，像是被注入了生命，缓缓浮现、流转！

　　那印记的形状，像是一对相互缠绕、彼此吞噬又相互依存的衔尾蛇，中心则是一个微缩的、正在缓缓旋转的沙漏图案。它散发着与顾一周身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晦涩的时间波动。

　　与此同时，顾一扯开了自己胸前被水晶刺撕裂的衣料。

　　在他心脏上方的皮肤表面，一个与方嘉钰掌心完全同源、只是尺寸稍大、颜色更加深邃的契约印记，正散发着同样的金色辉光！

　　两个印记之间，仿佛存在着无形的共鸣，微微震颤着，牵引着彼此。

　　方嘉钰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掌心的印记，那灼痛感逐渐转化为一种奇异的、仿佛与另一个生命本源紧密连接的羁绊感。

　　他能模糊地感觉到顾一此刻身体的虚弱，心脏每一次艰难搏动带来的微颤，甚至能捕捉到那百年时间被抽离后，在他时间本源中留下的、空荡而痛苦的余响。

　　“看…看到了吗？”顾一喘息着，金色的血液因为激动又溢出些许，“这才是……真正的‘时间债’。它无法单方面解除，无法被寻常手段转移……它要求……共享。”

　　他凝视着方嘉钰眼中巨大的震惊与恐慌，一字一句地，如同宣读着命运的判词：

　　“从此刻起，你的心跳，连着我的呼吸。你的生命流逝，与我的时间消长……彻底同步。”

　　“我若重伤，你将分担痛楚。你若濒死，我将共享消亡。”

　　“我们拥有的……不再是独立的时光，而是共同的一份生命。你偷走的那一百年……不过是启动了这份契约最终绑定的……祭品。它没有消失，小钰……它融入了‘我们’共同的时间池里……当然，也包括你原本的生命。”

　　方嘉钰浑身冰冷。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过程如此顺利，为什么顾一毫不设防，甚至……带着期待。

　　这根本不是什么盗窃任务！

　　这是一个从他踏入镜宫，不，或许从他更早的时候，甚至可能从那个被他遗忘的童年开始，就早已为他铺设好的、通往共生囚笼的仪式！

　　他所做的一切，他的挣扎，他的算计，他以为的为妹妹搏命，最终都精准地落入了顾一偏执的谋划中，成为了将自己永远锁在顾一身边的最后一环！

　　“为什么……”方嘉钰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与愤怒，“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是谁？！我们……我们以前……”

　　“我是你的‘债主’，也是你的‘共生者’。”顾一打断了他，眼神复杂难明，有偏执，有疯狂，却也有一丝深埋的、仿佛穿越了无尽时光的疲惫与温柔，“至于以前……”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方嘉钰掌心的契约印记，两个印记接触的瞬间，金光微涨，一股更清晰的生命连接感涌遍方嘉钰全身。

　　“等你真正想起来的那一天，你就会明白……”顾一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失血和时间的巨额流失让他显露出强弩之末的疲态，但他的眼神却依旧牢牢锁着方嘉钰，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这份‘时间债’，是你欠我的，也是我……欠你的。”

　　他的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带着插在胸口的水晶刺，向前倾倒，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了方嘉钰身上。冰冷的额头顶着方嘉钰的额头，呼吸微弱。

　　“现在……跑不掉了，小蝴蝶。”他闭上眼，近乎呓语，嘴角却带着满足的弧度，“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方嘉钰支撑着顾一倒下的身体，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掌心的契约印记还在微微发热，时刻提醒着他这无法挣脱的羁绊。

　　他看着怀中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却带着诡异笑意的顾一，又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的烙印。

　　愤怒、恐惧、荒谬、绝望……还有一丝因为生命强行连接而产生的、不受控制的悸动，种种情绪如同狂潮将他淹没。

　　他成功了，他偷到了百年时间。

　　他也失败了，他失去了独立的未来，将自己和这个疯批寡头永久绑定。

　　什么是“时间债”契约？

　　它是一道将两个灵魂、两份生命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无形枷锁。

　　绑定后会发生什么？

　　共享生命，同生共死。他从一个自由的窃贼，变成了与看守共享同一副镣铐的囚徒。

　　而脚下，是顾一用百年时光和偏执疯狂，为他铺就的、再也无法回头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