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融雪》塘柳

12、第 12 章

　　下午做检查的过程还算顺利，周日人不多，明煦又不知道从哪里捣鼓了一个贵宾服务，效果宛若迪士尼优速通，林沛雨一开始安排的就诊策略全无用处。

　　特权阶级真是令人讨厌。
　　哎……但是算了，做人不能既要又要。

　　给外婆请了护工后，今日事了，姐弟俩确认了一下之后几天的陪护安排，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明煦是开车来的，闻言提出要送送两人，林沛雨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顾长风胳膊肘往外拐。
　　“好啊好啊。”便宜弟弟神级助攻，“谢谢煦哥~”

　　林沛雨：嗯？这就称兄道弟上了？！
　　明煦：这不比孙成乐和Amanda那两个废物点心强？！

　　车子从地下车库开上来，在姐弟俩面前闪了下灯。顾长风上前一步，随意地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扬着下巴冲他姐道：“姐，你坐前面呗。”

　　林沛雨冰冷的眼眸扫了他一眼，顾长风见惯了她这副神情，一点都不怵，丝毫没有挪地儿的打算。林沛雨无语，佯装淡定拉开副驾驶车门。

　　车子还算干净，但明煦已经开始懊恼昨天晚上没去洗车了。副驾驶的门把手是否沾了灰？脚踏干净吗？还好副驾驶位上没堆杂物，坐垫整洁、座椅角度恰到好处。
　　余光扫过，林沛雨已经规规矩矩系好了安全带，报了个地铁站的名：“把我们在那儿放下就好。”
　　输入目的地，开启导航，全程13.6公里。
　　距离不短不长，周末不堵车，一路一帆风顺。

　　途中有好几次明煦想搭话，可每次他都能从后视镜中看到林沛雨的神情，一点茫然、十分疲惫，明煦知道她不想说话，她不想社交。
　　和自己聊天会成为一种社交需要，她很累，他不想让她这么累。

　　半小时后抵达目的地，明煦将车停稳，拉上手刹，下车准备替林沛雨开门。
　　刚绕到副驾驶边上，林沛雨先一步推门下车，抬头看到孤零零站在车外的总裁，视线移动到他伸了一半的手，洞察什么，莞尔一笑。
　　她笑起来真的很漂亮，没有日常工作时的锋芒，却处处透着一种张扬的美感，不锐利、反而有一种明媚的炫光感。
　　很难形容，明煦心跳加快，总之就是很好很好、又甜又辣。

　　“今天谢谢你了。”
　　林沛雨随意将头发撩到耳后，恰好有风吹过，画面定格在这一瞬，一如青春电影中的暧昧色调。她抬眼看向明煦，先一步注意到跑远的顾长风，正在一边跑一边冲她扬手。
　　真是懒得理这便宜弟弟。

　　“不，没事，我……”表白的话卡在喉咙口，明煦看到林沛雨已经将视线移动到远处，半分都没放在他身上，便随口找了个话题，“那个苏市的项目，真的不考虑吗？”

　　林沛雨扭头看到，摇头，“不考虑啦。”
　　大概是周末的关系，也可能是因为明煦今天帮了大忙，林沛雨并未像那天在总裁办公室那般冷漠，甚至还无奈地笑了笑，语气轻松。
　　她耸耸肩：“你也看到了，我家里是真的有事儿，走不开身，上有老下有小的。”

　　明煦语塞，不过苏市项目本来就是应急用的话题，还是Amanda的馊主意，被拒了也并不可惜。
　　可惜林沛雨并不知道这点，她看看明煦，一会儿觉得这人怪有意思的，一会儿又觉得资本家一肚子坏水，此时此刻提到调岗苏市，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瞬间没了聊天的兴致，林沛雨摆摆手，客气应酬，“明总留步，今天谢谢你，我先走了。”

　　林沛雨回到家后，看到顾长风在和妈妈讲外婆的病情。

　　“应该问题不大，外婆挺精神的，医生初步看了ct也觉得不像肿瘤。”顾长风说得信誓旦旦，“明天我陪外婆做气管镜，这个会看得很清楚……唉呀你不用去，有我在呢……”

　　顾长风哄完妈妈，一抬头就看见了林沛雨，露出了一个见鬼似的表情。

　　“他没约你吃晚饭看电影？！”

　　同一时间手机铃响起，约会的消息虽迟但到。明煦在车里冷静了十分钟，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犯蠢，未经思考抓起手机一个电话摇了过去，林沛雨刚上楼、正在听顾长风吐槽明煦。

　　电话接起，林沛雨“喂”了一声，对方是老板、今天又很好心地帮忙，她告诫自己态度要好些。

　　“晚上有空吗？”年轻总裁抛弃一切技巧，单刀直入，“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餐馆不错。”
　　他一边说一边用工作手机给Amanda发消息，让她在三分钟内挑选三家备选餐厅。时值周末，Amanda正在跟孙成乐约会，收到消息的30秒内把明煦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还是气鼓鼓地帮他找餐厅。

　　孙成乐问：“成了？”
　　Amanda白眼翻到天上：“我不信。”

　　林沛雨捏着手机愣神，她看到顾长风做了个搞怪的闭嘴手势，人靠在门框上，正在朝自己挤眉弄眼。

　　她不缺一顿饭，也不太想和同事深交，更何况这个同事还是顶头上司。
　　然而纵使有这么多不愿意，她依然记得外婆的床位是明煦帮忙安排的，也依然记得这个天龙人今天将一切检查安排得妥妥当当。

　　人生天地之间，该拒绝拒绝，该感恩感恩。

　　“好。我一会儿出门，我们哪里碰头？”林沛雨迅速做了决定，眼角的余光扫到顾长风，少年痞痞一笑，张嘴做了个“加油”口型。

　　没理他，电话那头似是静音了几秒，很快，明煦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我去你小区门口接你？”

　　没说时间、只说了地点，对方可能就等在小区门口。林沛雨眨眨眼睛，冰冷坚硬的内心被撞开一个缺口。

　　“好的，我十分钟后下来。”

　　忙碌了一天，脸上都是油光，林沛雨洗了把脸，坐在梳妆台前重新上妆。今天去医院她只涂了一个裸妆，晚上约个饭也不准备大操大办，简单打了个底描了个眉。
　　顾长风在她身边看着，犹疑道：“你不化妆吗？”
　　林沛雨道：“我化了啊。”
　　顾长风：“？？？”是我瞎了吗。
　　林沛雨：“……”

　　女生的事情直男少管。林沛雨一撩头发，伸手从衣架上够了个链包，起身，准备出门。

　　顾长还在那儿瞳孔地震，他姐没换衣服没洗头，很明显没将这顿饭放在心上，敷衍的味道溢出屏幕。
　　他有心说什么，没来得及开口，他姐挑了他一眼，意味不明，但怪吓人的。
　　好吧，算了，他选择闭嘴。

　　林沛雨出门下楼，出单元门的时候还是做了下心理建设。异性、领导、周末，要素还挺齐全，要是被同事看到，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职场嘛，不缺八卦，更不缺总裁和女下属这种八卦，人人都爱听，各个都听得有滋有味。
　　人生真没意思。

　　走出小区门，前方的白车闪了一下灯。此时正值日与夜交界之时，天尚未完全暗下来，但路灯已亮，白色的车身在昏暗的光线中宛如蛰伏的异兽。

　　明煦已经下车，绕到副驾驶的位置替林沛雨开车门，还很小心地替她挡车檐。这样的举动只在电视剧里看过，很绅士，但很古怪，总觉得没有必要。
　　林沛雨被自己不合时宜的思绪戳到，笑了一下，故作轻松：“谢了。”
　　她实在太过习惯在任何社交场合释压，就好像当年她第一次开庭、第一次面试、第一次独立面对合作方，明明紧张到喉咙干涩、手指发抖，她依然不服软、不认输。她人生中所有的关卡都是这样，拼尽全力、勇闯天涯，谁都不能看到她的软弱。

　　明煦绕回驾驶室，松开手刹、挂挡、轻踩油门，车子缓慢启动。

　　“听歌吗？”
　　“可以啊。”

　　车载音响开始工作，一阵密集的鼓点与吉他solo合成四个八拍，镲片响起，重鼓落下。林沛雨意外地抬头看向明煦，再熟悉不过的旋律，是她喜欢的乐队和音乐。

　　“你也听这个？”林沛雨意识到什么，不敢确认，再看看，“长安乐队。我很喜欢他们的吉他手。”
　　“偶尔听听……”明煦顿住，抿了抿唇，破罐子破摔，“……其实我是看了你的微博，知道你喜欢听摇滚。”
　　他说完这句话后屏住呼吸，像是在等待宣判，可内心的不甘又涌了出来，他想，只是偷看社媒而已，这又没什么。
　　的确没什么，林沛雨“哦”了一声，没问他为什么看自己的微博，转了个话题，“我记得你是英国留学？那边应该听披头士、皇后、滚石更多吧。”
　　她说的都是世界闻名的乐队，明煦全都知道，但他一个都没听过。
　　车载音响一曲放完，自动切到下一首，结构精准的旋律铺成开来，也是林沛雨喜欢的，可能某年某月某日，她也在微博推荐过。
　　明煦接上话题：“我不太听摇滚。”
　　下一句：“我只是因为你喜欢，所以才听了一些。”

　　车厢里无人说话，天暗了，窗外的路灯和霓虹飞驰向后，光与影与月，一切都光怪陆离。
　　歌词正唱到“霓虹下相拥或分离，聚散如潮水般起落，一代人被岁月忘记，但总有人在扬帆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