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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夜色渐浓,白玉清合衣躺下。

      情绪几番大起大落,此刻她眼皮沉得几乎睁不开。然而身侧那道视线却如影随形,无声地缠绕着她,让她背脊发凉。

      白玉清实在睡不着,翻个身想告诉他别看了,但碰上那双冰蓝的眼睛,气势又矮了一截。

      话到嘴边翻了个跟头,最后只剩下弱弱的一句:“为何还不睡?”

      怀泽站在床边,倚靠着床头桌几,单薄的衣衫可抵不住寒冷的夜。

      事实上,睡前白玉清特意找小二要过两床被子,本想自己打地铺。可库房里的被褥竟全数被人泼了冷水,根本无法使用。店家只当是对面客栈使坏,连连道歉,最后只得尴尬地请二人“将就一晚”。

      最终是怀泽“主动”将床让给了她。白玉清心怀愧疚,睁眼躺到现在。

      此刻,她眼中那点不安与歉意,全然落入了沈怀泽眼底。

      他眸光微闪,忽然垂下眼睫,声音微弱如蚊吟:“……冷。”

      那语调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配合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竟透出几分脆弱的可怜。

      白玉清心头一软。

      是了,他如今已非昔日那呼风唤雨的九尾妖狐,不过是个失去记忆、妖力未复的“幼崽”。

      “冷吗?那你上来吧。”她往里挪挪,床铺便多了一个位置,可再睡一人。

      沈怀泽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得逞般的微光,面上却仍是那副隐忍瑟缩的模样。他犹豫着,仿佛在挣扎“男女大防”与“寒冷难耐”。

      下一瞬,一件外衫忽地罩在他头上,遮住他的视线。

      还没来得及摆脱这繁重的衣衫,他身体一轻,竟是被白玉清架着胳膊,抱到床上。

      这与他想的可不大一样。

      仿佛有所察觉,趁着他发怒前,白玉清抽回手。

      还是小兽形态令她觉得安全,白玉清松了口气,面对九尾妖狐化形后的模样,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于他躺在一张床上的事。

      “男女有别,你先变回妖兽形态,委屈委屈。”白玉清将他放在床尾角落,那是床上离她最远的位置。

      小兽呆呆愣愣,随即转过身子,不再看她一眼,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白玉清没多管,自顾自盖着被子睡觉。

      或许是真的累了,那些纠缠她的噩梦今夜并未造访,她很快沉入睡眠。

      唯一不好就是夜半更深露重,寒意难抵,迷糊间她以为自己还在皇宫,抱住一团热源,心道是哪个宫的宫女这般懂事,还知道给她送暖壶。

      翌日一早,当她与怀里的小狐狸对视,双方眼底都闪过一丝错愕。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沈怀泽立刻反应过来,人族向来喜欢毛茸茸的动物,涉世未深的少女更甚,他对自己的皮囊还是颇为自信。

      他假装若无其事蹭蹭发懵的白玉清,学着小兽撒娇,又跑下床,洗过澡的毛发白白净净,一条尾巴虽短但好在毛发旺盛,走起路来还会左右晃动。

      他什么都没说,跑出房门不见踪影。

      白玉清拥着被子,依旧处于发懵状态,柔软的触感仿佛依旧残留在耳侧,灭世魔头是睡傻了吗?还是她睡傻了,做梦还没醒?

      若沈怀泽能听到白玉清心声,说不定要被气出血来,他简直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白费那么多力气。

      躺在床上缓了片刻,昨日总总浮现在白玉清脑海,或许是魂印关系,让她丧失警惕。

      她也不着急去找,结契后的妖兽不能长时间离开主人,否则就会受到魂印惩罚,强制回到主人身边。

      *

      来福客栈一楼,临近卯时,天初晓。

      白玉清昨日也给自己买了套衣服,是最简单的款式,再配上她易容后平平无奇的脸,估摸到街上不出十步,就会淹没在茫茫人海。

      她轻快下楼,一眼就看到坐在大堂中央的两位天师。

      鹤明一身墨绿常服,袖口束紧,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收起了五枚铜钱,腰上别着一块品相不错的羽状白玉,除此之外,再无配饰。

      许时春与他正是两个极端,长发用多种颜色的布带高高束起,发间偶有彩辫,随着他摇头晃脑地说话飘动,身上是松花绿的交领锦袍,内里加了鹅毛,看着轻便又暖和,背着一个编织挎包,腰上挂着四色宝石珠串,再配上他白嫩的面庞,活脱哪家小公子跑出来。

      “小玉儿人呢?”许时春向楼上观望,摆头时辫子差点甩到鹤明脸上,鹤明不动神色后退一步,低头把玩着玉佩。

      鞭子快被甩出花来,白玉清站在许时春身侧,盯着他的长发,眼神幽怨。

      “我在这。”

      许时春这才低下头,看到一张颇有福气的脸在他胸前,惊奇道:“小玉儿?!”

      鹤明听到声音,也睁开眼。

      只能说瑞兽不愧是瑞兽,这张小脸肉嘟嘟,似刚出锅的汤圆,一看就是有福之相。

      “春哥,鹤哥儿。”白玉清神色严肃,观察四周没有那灭世魔头身影,低声道:“####***#¥%%”

      许时春:“小玉儿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白玉清又转头向鹤明说了一遍,他也是紧皱眉头,疑惑道:“难不成是昨日秽气没消干净?”

      白玉清着急得不行,又见桌上有茶杯,沾了点茶水在桌子上想写出自己想说的话,下手时却像没学过写字的婴孩般,画了一通看不懂的符咒。

      两人疑惑的眼神再次投在她身上,白玉清垂头丧气,怀泽就是九尾妖狐的信息,看来是天道不让她透露出去。

      她顿时气馁,既无法说出口,那便只剩第二条路:在他恢复记忆前,好好“待他”,绝不能让他记仇。否则,以那魔头的性子,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他揪出来……

      许时春与鹤明说着悄悄话,“小玉儿是不是饿傻了?出现了幻觉,怎么一会儿愁眉苦脸说胡话,一会儿又自个儿发呆。”

      鹤明观察一阵,觉得有道理。

      “还没吃早饭吧,带你去吃!”许时春一把搂过她,朝街上走,鹤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跟上去。

      白玉清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一抬头,却蓦地对上一道视线。

      怀泽不知何时倚在了门边。

      他不知从哪得来的粗布衣裳,穿着比昨晚的小孩外衫合身多了,一根黑色布带完美勾勒出他精瘦的腰身,垂下来的马尾乖乖贴在身侧,抱着双臂,不知何时站在那,又看了多久。

      白玉清心头一跳。

      下一瞬,怀泽却已移开视线。他缓步走来,姿态自然,甚至对白玉清微微弯了弯唇角。

      那笑容很淡,却如初雪消融,透着一种安静的温柔。

      “醒了?”他声音很轻,目光落在白玉清脸上,“昨夜……睡得可好?”

      白玉清顿时紧张,他不会察觉到什么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沈怀泽已转向许时春与鹤明,彬彬有礼地颔首:“二位便是镇妖司的天师吧。在下沈怀泽,是玉清的从兽。”

      他语气温和,姿态驯顺,与昨夜那副阴沉冷漠的模样判若两人。

      许时春与鹤明对视一眼,皆有些意外。

      “从兽?”许时春自然松开白玉清,打量着他,“可昨晚那只小兽……”

      “妖力尚未稳定,形态时有变化。”怀泽从容解释,又看向白玉清,眼神柔和不少,“给主人添麻烦了。”

      白玉清被他那声“主人”叫得背脊发麻。这妖……到底想做什么?

      “无妨。”她勉强扯出笑容,心中警铃大作。
      众人心思各异地上了路。有许时春在,气氛倒不显沉闷。

      卯时,街上便有不少卖货郎找好摊位,现下正是早市最热闹的时候,路边叫卖声不停,新鲜时蔬、手工艺品,看得人应接不暇。

      “先在这吃点。”鹤明带着他们来到城门一家包子铺。

      两人对这甚是熟悉,一来就点上三笼包子,四碗热汤。

      等主家上菜的间隙,白玉清忍不住询问:“我们不是要去追查妖怪下落吗?”

      鹤明端坐着,“昨日下了大雪,空中妖气消失,已经很难追查到雪奴的踪迹了。”

      许时春分着筷子,主动提起任务:“两个月前,京城锁妖塔结界松动,不少大妖都跑了出来,我们奉命捉拿跑到荆州地界的雪奴,望阳城是她唯一徘徊的地方。”

      “昨日是她第二次出现在望阳城内,可惜出了城,我们跟丢了。”

      “所以我们怀疑这望阳城内有什么东西吸引她,亦或是令她割舍不下。”

      被秽气缠身的妖怪,通常到处作恶,这只雪奴能在逃出锁妖塔后,直奔望阳城,一定是有道理的。

      他们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等她再次出现就好。

      白玉清还想多了解一些情况,还没开口,就听到一路沉默的少年出声:“雪奴会些什么妖法?”

      “关于雪奴的记载,抓捕文书上不知为何,只有寥寥几笔,我们只知道她是五十年前在荆州作案,被上任司使亲自抓到的,得到的信息也少。”许时春先一步开口。

      鹤明补充道:“她被关在锁妖塔时,应是六阶,但根据我们这几日的追踪,她可能已成七阶大妖。交手中,能掌握冰雪之力,属于坎类妖怪。”

      “遇见了千万别靠得太近,没有离火保护,会被冻成冰雕~”许时春还特意吐舌翻眼,复刻受害者模样。

      白玉清被他唬得一哆嗦,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怀泽。

      少年安静地坐着,垂着眼睫,侧脸在晨光中显得静谧美好。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微微偏头,对她露出一个清浅的、带着些许安抚意味的笑容。

      白玉清:“……”更可怕了。

      许时春见两人表情无趣,也就失了逗弄心思,从小挎包中掏出两张黄符纸,上面绘制着白玉清看不懂的纹样。

      “将此符放在心口位置,遇到雪奴能保你们一命。”

      白玉清双手接住,妥善收好。

      怀泽接过,先看了一眼上面的咒文,而后温声道:“这是什么符?”

      “是鹤哥儿先前画的重阳道君离火霹雳符,能保你们不受冰雪之力侵扰。”许时春讪讪笑道。

      他才三重境修为,虽然也能照葫芦画瓢绘制此符,但威力却大打折扣。

      “鹤哥儿不是妖吗?为什么也会用灵力画符?”白玉清有些听不懂。

      许时春解释:“东夏大陆人妖共存,分为人妖两界。”
      “人生元丹修炼灵气,妖生妖丹修炼妖力,人有九重境,妖有十阶,原只能各自修炼,但千年前,白泽神吸纳天地秽气消散,可供修炼的妖力日益稀薄,不少妖都放弃妖道,转而按照人族修炼方式,吸纳灵气生元丹。”
      “我们鹤哥儿便是其中一个,如今有五重境修为,是我们荆州镇妖司的佼佼者。多少棘手的大妖都是他抓回去的,他身上的五枚铜钱可都是见证,这次抓雪奴回去,估计就能晋升成为六钱天师。”
      “当然,这其中也有我的出力,同样也少不了我的功劳……”

      一顿早饭在许时春的喋喋不休中结束。鹤明向店家打听城内异事,却只得来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传闻。

      正欲离开时,忽闻孩童啼哭。

      “哭哭哭,就知道哭,老娘我大早上揉面做包子,还要哄你个小丫头,再哭小心雪怪将你冻成冰雕,冻死在这大街上!”

      鹤明与许时春对视一眼,同时停着动作,将目光投到哭声来源。

      包子铺锅炉边上,小孩哭声戛然而止,老板娘正忙着做下一笼包子,没空管正在哭闹的女儿。

      老板顺着他们的目光,觉着让客人见笑,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家小女,今年四岁,我们夫妻俩要早起出摊,没人照顾,就带她一块。”
      “她平日乖巧的很,不会轻易哭闹,客官见笑。”

      白玉清会意,上前一步,走到大娘身前,询问道:“大娘,你方才说的雪怪将人冻成冰雕的故事,是怎么回事?”

      老板娘停下揉面的手,抬了一下眼皮子,见着说话人是个姑娘,觉着奇怪:“姑娘家家,打听这等怪事作甚?”

      白玉清不好意思笑笑:“实不相瞒,我家也有一个三岁的弟弟,每次啼哭我们都拿他无法,来来回回说些吓唬人的话,他也听腻,就想问问是什么故事,能让孩子立马停止哭闹。”

      原是家里和他们一样,有个爱哭的孩子。

      老板娘放下戒心,这才低声道:“这故事也是我从家里老人那听说的,望阳城知道的人不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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