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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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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回江南这两天,基本上没几个人来找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昔日把亲朋好友都得罪完了,徒弟这几天看着门口走过的人,基本上,都是农夫上山打猎回来,或者行走江湖的侠客,借马厩休息。
师叔自从老朱回来了之后,也经常光顾家里。差不多那天下课,除了蹭饭,就是来问老朱一些打擂时候的技巧。
老朱基本上一到这个话题就避开,选择钻进厨房,舀一碗绿豆粥堵住他的嘴。
徒弟知道为什么老朱不愿意提打擂和名剑大会的事情,但是她了解老朱的性子,很多话都不说,也就那样凑合过去了。
老朱每日里都是一样,坐在庭院里的躺椅,盖着毯子一动不动,盯着池塘里到处窜动的鱼儿和螃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徒弟和师叔瞧见了,都不会过来打扰,只让她好好睡几个时辰,醒来便去做饭吃。
老朱的日子就靠窝在家里这样度过了大半个月,也不出门,也不打听江湖上的消息。基本在外靠着师叔从长歌门上完课买菜回来,徒弟去私塾跟着中原的教书先生学字念书,傍晚,师叔就和徒弟从两条路回来,开了门,看到老朱在厨房生火烧水。
老朱会做饭,除了面条馒头、窝窝头,就是把那些买来的肉,瘦的剁碎做成狮子头,肉皮刮下烤了,肥的部分熬成油,半肥半瘦的,一般问了徒弟想不想吃东坡肉,就留下来。
每日比较有烟火味儿的时候,就是做晚饭。师叔会帮忙来打下手,蒸饭烧水一条龙,徒弟就负责收拾屋子,平日里买来的菜要洗干净放进缸里或者搁在屋子角。晒干的咸菜就做个扣肉,挂起来的酱,能下饭吃。
老朱这房子,哪儿哪儿看起来最像人住的的地方,就是这厨房了。
晚上做了东坡肉,三个人搬了主屋的桌子放在院子里,师叔搬来了三张凳子,徒弟端来碗筷,正要吃饭,就听见有人轻声敲门。
徒弟和老朱对了一眼,老朱抬头示意她去开门,自己盛饭放在桌子上。
徒弟走到门口,凑着门缝看了一眼,只瞧见了一个墨绿的发冠,她心里疑惑,还是慢慢打开了门。
“师姐,好久不见。”徒弟低头一看,是骑着马风尘仆仆赶来的师弟,因为排行第三,老朱都叫他老三。
老三来得急,穿着一身丝绸做的长衫,中衣外衫都是宫内进贡用的织锦缎子,世面很难买到。
徒弟看了看他身后,没什么人跟过来,招呼他进来,关了门。
老三瞧见院子里摆的饭菜,下意识伸手捂了捂肚子,看向老朱刚要说话,老朱就转身进了厨房,又拿了一副碗筷出来,叫师叔盛饭。
“先来把饭吃了。”老朱说完,坐在了正对门的这一面。
师叔坐在了老朱右边,徒弟坐在左边。
“哎。”老三应了一声,走过来面对老朱坐下。
“不知道你要来,做的几个家常菜,不知道合不合胃口,凑合吃两口吧。”老朱说完,加了一块东坡肉给徒弟,自己挑了口麻婆豆腐。
老三没说话,也端起碗来慢慢吃着饭。老朱是五年前从西南都护府来的扬州,做的饭菜也是偏辣,不过自从开始在扬州养老,老朱的口味都淡了许多,就算是麻婆豆腐,也是鲜味儿大于麻辣。
因为做饭味道淡,徒弟跟师叔也跟着吃的淡了些。
不过偶尔老朱想吃口甜的,就叫徒弟从城里回来的时候,买几颗冰糖,拿回来烧在水里,喝几口过过瘾。
四个人莫不出声的吃完了一顿饭,老朱收拾了一下桌子,就去了六角亭,徒弟收拾了碗筷搬去厨房,师叔就撤了椅子,两个人给老三打了个眼神,纷纷走开。
老三瞧了师姐一眼,又看了看老朱,也走到六角亭去。
老朱靠在躺椅上,拿了一把蒲扇。老三瞧了一眼面前干枯的池塘,水源稀少,但老朱还是养了几尾鱼,颜色跟落霞一样,染红了小池塘。
“师父,听说你要走了。”老三坐在一旁,看着池塘说道。
“几个月前的消息了,你这宫里的信鸽是飞丢了?”老朱说了一句,望着那几尾鱼游动的身姿。
“师父,徒弟还没做成那把琴,你这退休的日子,恐怕得延后了。”
老朱拿着蒲扇的手愣了愣,随后将蒲扇放在身上。
“那我替你买了那瑰石,你看,让我早点养老了多好?”
老三笑了笑,说道:“师父舍得,徒弟不舍得。有那银子,不如师父多给自己买些吃的,补补身体才是。”
老朱此时才笑出了声,拿起蒲扇说道:“你这宫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说话尽是挑甜的讲,哈哈哈……”
徒弟和师叔从厨房探了个头,瞧了瞧亭子这边俩人的动向,又缩回去继续洗碗收拾屋子。
“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老朱说了这一句之后,就把蒲扇放在脸上。
老三没多说什么,告辞离开了院子。
夜里风凉,又下雨了,江南雨季开始,老朱每日都是待在亭子里,盖着貂毛的毯子,躺椅是梨花木的,也垫了一层毛毯。
晚上太冷,徒弟担心,叫过老朱回屋子里跟自己睡,老朱却说自己好久没回江南,想一个人多看看雨。
徒弟了解老朱的脾性,没有多说话,自个儿回了屋子里。
老朱合眼刚躺着没多久,又听见了靠近的脚步声。
“你这几天不太对劲。”师叔手里端着茶,走到老朱身边。
“前两日你还醒的早,这几天越来越晚了。”
老朱睁开眼,坐起身接过那盏茶,闻了闻,是自己经常泡的红茶。
“老了。”她喝了一口,把茶盏放在了身边的台子上。
师叔看了看有些干枯的池塘,低下头说道:“前段时间你说不舒服,是不是这个原因?”
“没什么,老毛病了。”老朱又开始插科打诨,想把这个话题绕过去。
师叔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情比身体更重要。”
老朱笑了笑,瞧了他一眼。
“你说得对。”
师叔瞧了她这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只能靠在六角亭旁看着池塘。
忽地,雨点就落了下来。
“我就是觉得累了。”老朱盯着池塘上落下的雨,突然出声。
“打擂输了,比起天灾人祸算不得什么。”师叔说道,转头一看,愣住了神。
老朱揉了揉脑袋,掀开了毯子。
师叔瞧见了她腿上的伤,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朱看了看他的反应,又把毯子盖了回去。
“这几日里腿疼的紧,我怕影响徒弟睡觉,干脆就在这待着,下了雨,凉快些,伤口也不那么痒了。”
师叔没做声,徒弟已经睡下了,大声些怕吵醒她。
“怪不得你从成都回来一直都穿着长靴。”师叔念叨了一句。
“人嘛,要对自己狠一点。”老朱说了一句,笑了一下。
师叔没出声,把茶放下,撑着伞回了书房,熄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