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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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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从医馆出来之后,独自一个人回了房子。师叔和徒弟都去忙自己的事儿,嘱咐了老朱几句,就离开了。
老朱手里提着大夫开的药,用靴子长衫遮住自己身上被包扎好的伤口,跟大夫到了声谢,一瘸一拐地从再来镇走回家。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晌午,老朱不太记得住大夫说的事儿,只记得早晚吃一贴,还得用干净的泉水才行。
迷迷糊糊走在路上,低头盯着青石板,一个没注意撞在了人身上。
老朱重心不稳差点摔在地,看了看地上的药,又去抬头看被撞到的人,不像苏杭本地的,倒是穿了一身貂皮做的外套,一男一女,女人竖着高云鬓,款式像是西南都护府才见过的。
老朱连忙到了声歉,低着头说了句不好意思。那一男一女瞧见老朱低头弯腰的样子,女人牵着男人的手,打量了一眼老朱的模样,凑近男人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又撇着嘴嘟囔地说道:
“这么宽的路瞧不见别人吗,低着头捡钱呢你!”
老朱连忙说自己没注意,真不是故意的,又鞠了一躬,伸手去剪地上的药。
还没勾着,被人一脚踢开,幸好包扎的稳当,没有散。老朱抬头看了一眼,男人俯视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挑了挑眉毛。
老朱没多搭理,弯腰再去捡,这次药刚到手里,就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直接脸朝地摔在地上,药也散了一包,她赶紧爬起来,揉了揉脸,发现蹭破了一点皮。
“白天穿的跟个耗子似的,黑漆漆的吓唬谁呢你!”女子说话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老朱擦去脸上的泥土,拍了拍身上的灰,将地上的药捧起来装回油纸口袋里,拿麻绳扎好,看向女人。
老朱盯着她的眼睛,女人眼睛闪躲了一下,随即回盯着她,握着身边男人的手,冲着老朱吼道:
“你看什么看你,撞了人还有理吗!”
老朱没多说话,瞧见女人恶狠狠地盯着她,男人忍不了伴侣受欺负,又推了老朱一下。
“你瞅什么啊你瞅,就你这丑模样大白天吓唬谁呢你!”
老朱没说话,把药拿在手里,又鞠了一躬。
“抱歉,我走路没太注意,跟您配个不是。”
女人瞧见老朱这副低三下四的样子,对着她啐了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真是晦气。”女人说道,“以后少出来吓人,脏东西!”
两人这一闹引来周围人的围观,但无一上前说一句道一言。有些只是纷纷瞧了一眼,连忙走开。
男人牵着女人走开,直面撞了老朱一下。老朱没抬头,揉了揉手,继续一瘸一拐地走回去。
路过田间地头,几个老人家商量着夏季插秧的事儿,瞧见老朱摘下嘴里的烟斗,点头问好。
老朱笑了笑,挥了挥手。
待到走回家,师叔和徒弟都还没回来,下午十分,有些太阳,晒得她身上有些热,伤口就有些痒,她抓了一下身上,就想着准备换换药,洗个澡。
刚打开门,身后一阵马蹄声,她转过身,看到了几个穿着衙门衣服的年轻面孔。
“你们有事吗?”老朱问道,手里拿着药包看着他们。
几个衙门的人面面相觑,为首的捕头摇了摇头,下了马走到老朱面前。
“姑娘,衙门接到报案,说有人偷了他们家的翡翠雕花手镯,她还给了一张画像,附近的老农说看着像住在这的人,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老朱低眉盘算了一下,重新抬头看着他们,回了一句,“那稍等我锁个门。”
老朱重新锁上门,将钥匙放在门口马厩的槽口,把药挂在门上,就被带上镣铐,带回了扬州城的衙门。
路上老朱看了一眼田间,原本跟她打招呼的老农此刻缩在人群里,偷偷从人缝里望了她一眼,就躲回去。
老朱没说话,被拽着走在马后面,拉着她的衙门捕快拽的力气大,她大步走着,腿上钻心刺骨的疼就涌上来,老朱咬着牙一脚深一脚浅地走。
捕快看了她一眼,嗤之以鼻地跟同伴说道:
“瞧着是个周正模样的人,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我看她那房子也像被别人包养,财主送的东西。”
“就是,这年头的女人做什么不好,偏去干这肮脏活。”
老朱听在耳朵里,却没回应。
她想起来两年前在长歌门接受考核的时候,自己带去的琴弦莫名丢了,想问同伴借下琴一用。但临到考核,谁都不愿意借出自己的调试好的琴,同班邻桌的一个女孩跟她曾住在一个屋子,大家都在说她一定会借老朱的,女孩看着老朱,突然就大哭起来。
“我不要借给她!凭什么她丢了琴弦就要我帮她,她自己没了琴来长歌门还考什么!”
教书师父赶紧走上去喝住女孩,叫她别这么说话,几个同班的学子也纷纷上前安慰她。
老朱站的远远的,盯着她,眼泪水从眼眶落下来,她咬着牙,没说话,最后用的教书先生的琴,完成了考核,通过了测验,成为进阶弟子。
思绪被拉回现实,老朱踉跄地走到了衙门,一身的灰土,她只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了进去。
瞧见衙门里站着的人,是今日撞着的男女,老朱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到殿前跪着,没吱声。
案板一响,县令上桌,说着老朱的罪状,叫她抬起头来。
老朱一抬头,瞧见县令的脸,说道:“草民朱玺。”
县令瞧见她的脸一惊,半天没说一个字,直到师爷推了他一把,县令才回过神来。
“你们方才说,她偷了你的镯子?”县令问道。
“是的大人!”女人说道。
“那你告诉本官,她是怎么偷的,用什么偷得,如今东西又在哪儿?”县令继续逼问,女人没想好怎么说,支支吾吾编了几个字,就被县令又一声惊堂木吓了回去。
“本官料想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怎么可能撞了你们一下就偷了你们的东西,此案证据不足,不予受理,退堂。将人放了。”
男人和女人气不打一处来,女人恶狠狠盯着老朱就要过来抓她,被捕快一把擒住了手推了回去。
“这里是衙门,容不得你们撒野!”县令走下来呵斥一句,遣散了二人,将围观的人群都轰了出去。
“我说,你怎么就惹上这两个人了?”县令转过身,接过钥匙解开她手上的镣铐。
老朱揉了揉手,看着他说道:“从医馆出来不小心撞着了,但我没偷他们的东西。”
“我知道,你这种铁娘子一天到晚都围着名剑大会那点事儿,哪儿是稀罕那些物件的人。”
走到衙门口,向他行礼,县令抬起她作揖的手,说道:
“我如今身在朝廷,不用这江湖礼数了。不过你可得上点心,扬州城里人多口杂,下一次,我可就救不了你了。”
“多谢大人。”老朱说罢,转身就一瘸一拐地回了衙门。
“大人,这女人是谁啊?怎么这案子说不审就不审了?”方才还在嘲讽老朱的捕快凑过来,低声的问完,就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
“混账东西,哪有绑人跟在马后面吃灰的,惹了她你当我这官儿还做不做得成!”
捕快捂着脸,愁眉苦脸地看着县令,撇着嘴说道:“您也没说这人您认识啊……”
“你这是在质疑本官?”县令转身又要给他一巴掌,瞧他没躲,叹了口气。
“这女人当年打擂赢了比试的时候,我还没看懂万花绝学呢!好汉不提当年勇啊……算了,回去吃饭。”
一处闹戏折腾到晚上,老朱走回屋子附近,就看见举着灯着急找人的师叔和徒弟正要准备骑马出来,瞅见老朱的身影,徒弟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是决了堤。
“师父!!!!呜呜呜哇哇哇哇!”
徒弟冲过来抱着老朱就是放生痛哭,惊得草丛里的知了都闭了嘴,师叔举着灯过来,老朱这才看见老三也在。
看来是找不到人着急,只得去喊老三帮忙。
“师父你这是……去哪儿了?”老三看着老朱这灰头土脸的模样问道。
老朱揉了揉徒弟的头,笑了笑说道:
“从医馆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跌到河堤下面一个洞里,磕着脑袋,晕了大半天,这下才爬出来。”
三人听完,徒弟扶着老朱回了屋,老三提了灯走在前面,师叔走在最后,等人都进去,才发现挂在门口的药,手里掂量了一下,深呼吸一口,进屋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