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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釜底抽薪 ...


  •   沈家的动作比上官昕预想的更快,也更狠。

      就在她与“清韵阁”新订单签订的第三天,麻烦接踵而至。

      先是负责供应她特殊矿物粉的货商突然毁约,宁可赔付违约金也不再向她供货,言语间透露出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紧接着,她雇来帮忙的两个妇人也被家人强行叫回,支支吾吾地说不敢再来了。连她租赁的那间郊外柴房,房东也找上门来,声称儿子急用,要立刻收回,租金双倍退还。

      一切发生的迅速而精准,直接掐断了上官昕原料、人力和场地的来源。

      “流霞笺”的生产瞬间陷入停滞。

      上官昕站在瞬间冷清下来的柴房里,看着堆积的半成品和原料,脸色冰寒。沈砚这是要釜底抽薪,逼她走投无路,要么乖乖交出技术和配方,要么彻底消失。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和一丝慌乱。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她上官昕能从家族覆灭中爬出来,就绝不会被这点手段打倒。

      回到小院时,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神比往日更冷,像淬了冰。

      谢黎易依旧坐在井边,看到她空手而归,以及眉宇间那抹尚未散尽的冷厉,心中了然。他放下书卷,难得主动开口:“娘子……可是遇到麻烦了?”

      上官昕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走进屋里,拿出钱匣子和账本,开始清算自己目前能动用的所有资金。虽然“流霞笺”赚了一笔,但前期投入和日常开销也不小,加上这次变故的损失,剩下的银钱并不算多。

      谢黎易跟了进来,站在门边,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和快速拨动算珠的手指,沉默片刻,道:“沈家出手了?”

      上官昕动作一顿,抬眸,冷笑:“不然呢?除了他们,还有谁这么看得起我?”

      “娘子打算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上官昕合上账本,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柳树,眼神锐利,“他想断我原料,断我人工,我就偏要另辟蹊径!矿物粉不止他一家有,扬州城找不到,我就去邻县找!人手不够,我就找那些沈家手伸不到的地方的人!场地没了,大不了换个更偏僻的!”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和破釜沉舟的决绝。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不屈的金光。

      谢黎易看着她纤瘦却挺得笔直的背影,眸光微动。他见过她算计时的精明,见过她伪装时的柔弱,见过她数钱时的财迷,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骨子里的这份坚韧和魄力。

      “需要为夫做些什么?”他轻声问。

      上官昕回过头,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病秧子今天倒是格外“主动”。

      她想了想,眼下确实有一件事可能需要他:“你整日看书,可知晓扬州附近,有哪些较小的、不那么起眼的矿场或者原料产地?最好是沈家不太关注的地方。”

      谢黎易沉吟片刻,走到桌边,拿起一支笔,在废纸上快速写下了几个地名和简单的路线,字迹依旧清峻:“这几处,或可一试。只是路途稍远,运输成本会高些。”

      上官昕接过纸条,看着上面清晰的信息,心中诧异更甚。这男人,似乎对扬州周边的地理物产颇为熟悉?他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但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她将纸条收好,语气郑重了几分:“多谢。”

      ---

      接下来的几天,上官昕如同上了发条一般,早出晚归。她按照谢黎易提供的线索,亲自前往邻县寻找新的原料供应商。过程并不顺利,有些矿场规模太小,产量不稳定;有些则已被其他商家垄断;还有些见她是个年轻女子,便坐地起价或心存轻视。

      上官昕拿出了当年跟着父亲打理生意时磨练出的韧劲和口才,一家家地谈,一次次地碰壁,又一次次地重新出发。她不再刻意伪装柔弱,而是展现出精明干练的一面,分析利弊,据理力争。

      同时,她也在扬州城的贫民区和一些相对封闭的巷弄里,悄悄寻找可靠的人手。她专找那些家境贫寒、但手脚麻利、且与沈家毫无瓜葛的妇人,许以稍高于市价的工钱,但要求绝对保密。

      谢黎易依旧留守小院,扮演着他病弱夫君的角色。只是上官昕发现,她每次疲惫不堪地回来,桌上总会有一杯温热的茶水,或者一碗简单的、却比她自己做的好吃太多的清汤面。她询问时,他只说是隔壁大娘偶尔帮忙。

      上官昕将信将疑,但累极了也顾不上多想。

      这天傍晚,上官昕带着一身尘土和终于谈妥的、来自邻县一个小矿场的原料供应契书,以及两个新招到的、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妇人回到小院。虽然过程曲折,代价也比之前高了不少,但总算解决了原料和人力的燃眉之急。新的场地她也物色好了,是西城边一个更破旧但更隐蔽的院子,租金便宜。

      她心情稍霁,推开院门,却见谢黎易并未像往常一样坐在井边,而是站在院中那棵柳树下,负手而立,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夕阳的余晖将他青色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竟透出几分萧索和……孤高?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

      上官昕敏锐地察觉到,他今天的脸色似乎比平日更苍白几分,唇色也淡得近乎透明,但那双眸子却格外幽深,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心事。

      “你……”上官昕刚要开口询问。

      谢黎易却先一步走了过来,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的倦色和裙角沾着的尘土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递过来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路过街口,看到新出的芝麻胡饼,想着娘子或许饿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却少了几分往日的虚弱气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平静?

      上官昕愣了一下,接过还有些温热的油纸包,一股芝麻和面食的焦香扑鼻而来。她忙碌一天,确实饥肠辘辘。

      “谢了。”她有些别扭地道谢,打开油纸,咬了一口,胡饼外酥里软,香气满口。她吃着饼,看着面前这个神色莫名的男人,总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对劲。

      “你……没事吧?”她含糊地问。

      谢黎易摇了摇头,目光望向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道:“起风了。”

      上官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院中的柳枝开始微微晃动。

      “嗯,看样子要变天了。”她随口应道,心里却琢磨着明天搬去新场地和安排新原料运输的事情。

      谢黎易收回目光,看向她,眸色在暮色中深沉如墨:“娘子,近日……务必更加小心。沈家……不会轻易罢休。”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上官昕心中一动,正要细问,他却已经转过身,慢步走回了屋里,只留下一个清瘦孤直的背影。

      上官昕拿着半块胡饼,站在渐起的夜风中,看着那扇关上的房门,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不安。

      这病秧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而屋内,谢黎易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渐起的风声,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修长、却隐隐有些颤抖的指尖。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间翻涌的血腥气。

      沈家的打压,在他预料之中。

      但某些藏在暗处的、更危险的视线,似乎也开始被吸引过来了。

      他这枚棋子,以及他身边这只奋力挣扎、试图涅槃的凤凰,还能在这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中,支撑多久?

      夜风吹打着窗纸,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暗夜中蛰伏的兽鸣。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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