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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搬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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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
开学半个月就跟弟弟把关系搞僵。
李星平当晚就给李江流发了解释的消息,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他盯着屏幕看,直到正在输入中的字样消失了很久,对面也没有回过一条消息。
表面上按部就班地继续校园生活。但早上有时在食堂偶遇李江流,自己端着盘子在他对面坐下,豆浆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溅到了李江流的裤子上。对方只是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连眼皮都没抬。
澡堂偶遇李江流,想拽着他解释清楚,但前者只是冷冷瞥他一眼,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李星平堵在更衣室门口,面前的人正用毛巾绞着发梢的水。水滴顺着锁骨流进领口,在胸前洇出深色的痕迹。他往前一步,李江流就往后退一步。
“让让。”李江流把湿毛巾甩进篮子,不轻不重地撞开李星平。
诸如此类的情况数不胜数。但诡异的是,每当隔两三天的晚上该跟王越香打视频电话时,李江流在手机里又变成了从前那副样子,和他插科打诨,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手机屏幕对面的王越香看着哥俩挤在一起的画面,说的都是些家常话。
“家里大黄狗今天不知道到哪去转了一圈,叼回来只死麻雀。我还以为是它去乱咬麻雀,拿起来一看才发现麻雀身上没有外伤,不知道怎么就死了。差点诬陷它是只坏狗了。”
大黄把狗头搭在王越香膝盖上,王越香立马安慰它:“外婆误会你了,你是只好小狗。”
李江流突然把下巴搁在李星平肩上,冲着屏幕咧嘴笑:“大黄哪有那么大胆子。”他呼吸的热气喷在李星平耳后,和白天冷冰冰避开的样子判若两人。
王越香话头突然停住:“小平怎么耳朵这么红,发烧了?”镜头晃了晃,李星平看见自己映在手机边框上的倒影——李江流的手指正绕着他后脑勺翘起的头发打转,就像小时候玩的那样。
“热的。”李星平往旁边躲,手肘撞到李江流肋骨。对方夸张地"嗷"了一声,顺势抢过手机:“外婆你看,哥现在打人越来越疼了!”
王越香笑笑,不评哥俩的理:“诶对,现在三伏天呢,肯定热,看我这脑子。”
画面外传来大黄狗跑远的声响。王越香转身去拴狗的间隙,李江流突然凑近他耳廓:“哥,你洗发水借我用用?”语气熟稔得仿佛早上在食堂冷脸走人的不是他。李星平转头盯着他的眼睛,发现右眼下沾着一根掉落的睫毛。
“怎么,你洗发水用完了?我那还有瓶没拆的,你拿去用吧。”他一边说一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想要拂去李江流脸上的睫毛,后者后退半步,有点刻意地避开他的手。
“怎么了?”
“你这,”李星平指指自己的脸,“有根睫毛掉了。”他手指悬在半空,最终还是收回。
李江流自己胡乱抹了把脸,睫毛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
视频那头传来王越香的声音:“大黄把麻雀埋花盆里了,你俩回来记得处理掉。”她突然一拍脑袋:“我忘了你俩上大学去了,远着呢。”
李江流和李星平对视一眼,前者伸长胳膊揽住李星平的肩膀:“知道啦外婆!我们放假就回来!我和哥一起。”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T恤传到李星平背上,李星平又开始紧张。
道了别挂断视频后,房间里陷入诡异的沉默。李星平盯着黑下去的屏幕,余光看见李江流迅速收回手臂,脸上的笑容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我先回去了。”李江流站起身。
“等等。”李星平突然叫住他,"把洗发水捎上,在门口箱子里。"
李江流站在门口刚好能顺手够到,却头也不回地说了句:“不用了。”
平常人是见不着,但好歹跟王越香通话的时候,哥俩还能客客气气地凑在一起。
次数多了,李江流不像头一回那样挂电话前后判若两人,也能逐渐和李星平聊上两句。只是人还是逃得快,对此李江流的托词是学业繁忙。得了吧,能有多繁忙,当自己没上过大一似的。李星平心中略有不爽。
见得到李江流的时候,李星平嫌人逾矩。见不到的时候,这种思念却悄悄蔓延。
一个月过去,李星平竟然发现自己开始无意识地收集与李江流有关的痕迹。
一旦开始刻意搜寻,李星平才猛然注意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学校这么小,他一次也没在除了通电话的时间外碰见李江流。
见不到好吗。应该是挺好的。
如果忽略李星平上课总是心不在焉地想到李江流,不仅想到他的表情,还想到从前他俩黏黏糊糊贴在一起的时刻。
这层假装的镇定终于在一个雷雨夜被戳破。
李星平坐在桌前,电脑放着游戏界面,刚启动新的一局,窗外雷电轰鸣声闪得他一激灵。
他几乎条件反射般地朝窗外看去,瞬间大雨倾盆落下,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石子砸玻璃的声音。
游戏音在狭小空间内响着,李星平看着窗外,却迟迟没有回头。他内心挣扎,握着鼠标的手也不自觉用劲。
“怎么了你,晾着游戏不玩,跟晾着老婆不亲有什么区别。好定力啊!”旁边室友冷不丁来一句。
李星平笑不出来,下意识觉得自己现在确实是晾着老婆不亲。相当荒谬。
他选择先给李江流发条消息。
李星平:你怎么样,没事吧?
等了三分钟,对面没回。
李江流在干什么,这种程度的雷声他能扛得过去吗,自己要主动去找他吗。李江流已经在故意躲着自己,再贸然找上去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疏远吗。
如果不去的话,自己又实在放心不下。就算长到这么大,李江流在他心中仍然是从前那个小小的弟弟,在雷雨天会蜷成一团发抖,心跳透过后背都能撞得自己胸膛发疼。
李星平按捺住擂鼓般的心跳,电脑屏幕往下一扣,匆忙站起身时磕到膝盖,发出巨大的响声。
“哎哟你没事吧。”床上室友赶紧关切地问。
“没事。”李星平心不在焉,拎着门边的伞就要往外走。
“这么大雨,你去哪儿呢。”
“我出去一趟。”李星平顺手带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到李江流的宿舍需要穿过一条露天的走廊,再往上爬到四楼。李星平觉得拎着伞的右手有点发酸,使不上劲。
他走得深一脚浅一脚,心跳声比脚步声还快。隔绝走廊风雨的玻璃门外发出隐隐的光亮,隔着一扇门传进来的雨声,像沉闷的鼓点敲在他的骨头上。
李星平有些急切地握上门把手往下压,门把手却纹丝不动。他立马反应过来应该是因为大雨,宿管把门锁住,避免雨水漏进来。
他当机立断调头,打算直接从楼梯下到一楼。不能走走廊,只能下到底楼从自己这栋出去,绕点路再从李江流那栋楼的大门进去。
越往下走,雨声越清晰,李星平感觉自己的大脑逐渐被一种混沌的噪音笼罩。
直到身体也被这种噪音笼罩,李星平才发觉伞根本挡不住这个雨。雨太大了,伴随着风,在空间内肆意击打每一寸。
李星平只能尽量将伞面压低,让自己的头被包裹在干燥的空间里。两只手紧紧地攥住伞柄,胳膊肘紧贴着胸前,努力不让伞被风吹走。
雨打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怔愣,下一秒他抿着嘴笑了。这路走得实在漫长,直到李星平踏进李江流宿舍楼大门时,他终于感觉周遭世界安静许多。收了伞发现自己手指已经麻了,肩膀往下就没有干的地方。
“怎么淋成这样,赶紧回宿舍换套干衣服。”宿管见他浑身上下湿透,催他赶紧上楼。
“好。”李星平庆幸自己头发还是干的,浑浑噩噩把伞缠上就开始爬楼梯。刚吸了一鼻子潮气,李星平有点分不清现在自己鼻子里是雨水还是鼻涕。
从楼上下来的人无不朝他看两眼,李星平却视若无睹。他心里一边默念着李江流宿舍门牌号,一边留意楼层。
穿着湿透的衣服,站在李江流宿舍门口,李星平想要敲门,下手前却犹豫了。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再次抬起手想要敲门,门却毫无征兆地从里面自己打开。
李星平和李江流的室友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室友被吓得骂了一句“卧槽”,看清来人后立马不好意思地问:“学长,你怎么来这儿了。”问完一边小心翼翼地用目光扫视李星平上下。
后者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不太体面,但他无暇顾及这些:“我找李江流。”
室友回答:“李江流?他不在这儿。”
李星平没料到是这个答案,他恨不得抓着对面人手腕,却仍然克制着问:“他去哪儿了?”
这下轮到室友惊讶:“学长,他没跟你说吗?他自己在外面租了个房子,搬出去住有一阵了。”
难怪,难怪最近在学校里都碰不见他。李星平感觉自己心脏咚咚跳,惊讶愤怒受挫混合在一起,在心底打转。他深吸一口气:“那你知道他现在租的房子在哪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就跟我们说在外面租了房子,具体在哪也没说。要不学长你给他打个电话吧。”室友无奈地给出自己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