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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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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太惬意。
哥俩白天吃了饭就看电视,要不就到外面转转,晚上躺在一个被窝里暖暖和和地睡觉。家这边的冬天没有太冷,或许是因为没有干燥强烈的冷风,或许是因为跟家人在一起,冬天好捱了很多。
在这样幸福的日子里,一家人再次迎来了除夕。
和以往的除夕好像一样,好像又不一样。李星平总觉得今年除夕格外暖融融。哥俩正架着凳子在门口用米浆贴春联,身后传来李在溪的声音。
“小流,贴对联呢。”李在溪大包小包拎着年货朝这边走。她把衣服敞开,羽绒服外套里面穿的是一件深色的棉质长袖,是一种可以外穿的款式。黑色皮鞋上面沾了灰,和山路上的土一样颜色。
李江流打眼一看,好几样是自己和哥喜欢的零食。
“妈,回来了。”李星平站在凳子上,回过身打招呼,右手扶着墙,正小心翼翼地准备下来。
“姨妈,我来帮你拎。”李江流看李星平安全下了凳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接过李在溪手中的年货。不拎不知道,一拎李江流才明白有多沉。他深吸一口气,装作无事发生地拎着东西进了门。
费劲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回头才发现李星平在看着他笑。
“你笑什么,对联贴完了?”
“这不等你来吗,”李星平还是笑,“那几袋东西挺重的吧。”
“没有,轻轻松松。”,李江流拍了拍手,抖了抖肩膀松活一下筋骨,吊儿郎当地朝李星平走去。
新买的橘子苹果喝各种糖摆在桌上,李江流记得自己小时候最爱吃这种糖,一个人能吃掉一包,好在牙没有坏。后来长大了嫌这糖太甜,不怎么吃了。
家里常年囤着水果,各种颜色摆在一块,从来没有断过。因为过年,堂屋的门上又贴了新的福字,倒过来贴的,寓意是福到了。厨房里的烟火气从烟囱飘出来,白色的烟没聚多久就消散。
晚上吃过饭,兄弟俩照例收拾了架子准备烤烧烤。
这算是哥俩和好之后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王越香和李在溪坐在堂屋里看春晚,每年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形式的节目。不过作为开场舞,再难看也总有点看头。
李星平在水龙头边切菜洗菜,菜刀剁在砧板上发出嗒嗒的声音。水流顺着他的手腕流到掌心,再从指尖落在地板上。李江流手上干着自己的活,又忍不住往李星平的方向看。
哥只给了他一个侧影。因为手上用力而紧绷的下颌线看起来清晰又冷峻,宽松的无袖上衣随着他手起刀落的动作飘飘荡荡,借着走廊上不算明亮的灯光,隐约能看见衣服下的肌肉线条。
李江流拎着烤架过去:“我刷完了,在水龙头下冲冲。”
他蹲在李星平旁边,回头确认了一下堂屋里两人的背影。在李星平放下刀的瞬间,往人脸上亲了一口,手也不老实地在人腰上掐了一把。
在李星平出口呵斥的前一秒,李江流先出声安抚:“看不见,背对着的。”
话虽这么说,他自己心跳也快,掩饰般地又在李星平肩膀上拍拍:“帮我把架子冲了,我去烧一下木炭。”
李江流话音未落,人已转身快步走向院子角落堆放的木炭。他弯腰双手拢起一小堆乌黑的炭块捧在怀里,朝铁盆那走去。炭块沉甸甸,棱角分明,蹭得他肚子前的布料沾上几道灰痕。
李星平还蹲在水龙头边,手里捏着李江流塞过来的湿漉漉烤架,上面残留着洗洁精泡沫。他按捺住刚才插曲带来心底的紧张,抄起旁边钢丝刷,在铁架子上猛地刷几下。动作有点大,水珠溅到自己的脸上。
冲完站起身,用力甩掉架子上的水,拎着烤架走到李江流旁边,没说话,把烤架往铁盆上架好。做完又转身进了厨房,端出腌好的肉,和刚切好的菜一起放在旁边的空桌上。
“好了,”李江流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炭灰,看向食材盆,“开烤吧?先烤点肉垫垫?”他朝屋内喊一声:“外婆,姨妈,我们开烤了,你们出来搭佐料。”
李在溪回应得有些生硬:“你们先烤着,我们待会烤好了再出来。”
刷了油再把肉片放上去,鲜红的肉块接触到滚烫的金属网,立刻发出“滋啦”一声响,几缕细小的油烟窜起。
李江流伸手把旁边的佐料袋捞过来,从拆开的一次性碗袋子里拿了一个干净的。他一边配蘸料一边感叹:“哥,咱俩好久没这么坐一起吃烧烤了。”
“是啊,你小时候可喜欢吃烧烤了。”李星平顺着他的话头感叹。
“别说的你好像比我老很多一样。”
“诶,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怎么?”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正在读大一呢。”
“你这不放屁吗,这个年纪不读大一该读什么。”李江流把肉翻了个面。
“没想到还能吃上你给我烤的肉。”李星平索性二郎腿一翘,当个甩手掌柜。
李江流右手没闲着往上刷油,眼神却是放在李星平脸上,他压低声音:“你连我都吃了,吃我烤的肉算什么。”
看见李星平想揍人却无可奈何的表情,李江流终于舒爽地出了口气。
肉香混合着炭火的气息,开始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李江流恢复一贯的不着调的样子:“诶我说真的,要不你让我当哥吧。以后我给你洗衣服给你做饭,你只用喊两声哥就行。”
“这么好,你坑我呢。”李星平不上当。
李江流又翻了一次肉,做出恳切的表情:“没骗你,我能骗你吗。”
“行啊,那你说到做到呗,哥。”李星平喊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对面的人捕捉到。
李江流红着耳朵,一时连肉也忘了翻。他假意咳嗽两声,把头深深地低下,看肉烤好了,立马回头找自己的一次性碗。
“要烤糊了,赶紧过来夹。”身后李星平还在看戏似的起哄让人转过来。
“烤糊了?我来了。”李在溪精准捕捉到关键词,拉着王越香从堂屋里出来。两人搬好小马扎往烤架旁放下,起身去打佐料。
吃完收拾完已经将近十一点。堂屋门大敞着,灯光流淌到院子里。李在溪和王越香坐在门边,让兄弟俩去把烟花放了。
李星平正把最后一张凳子叠好,闻言说了声“好”。他放下凳子,没多余的话,径直走向角落那个结实的木棚。李江流默契地跟上,
两人合力,从棚子里拖出一个印着金色龙纹和“200发”金字的硬纸板箱。箱子落地,伴随着喜气洋洋的春晚背景音乐发出“咚”声。李江流觉得今年的箱子格外沉。
当哥的撕开箱口的透明胶带,掀开盖子。他扯出那根小指粗细的绿色引信,把打火机递给李江流,示意让他点。
后者兴奋地接过,蹲下身,双手稳稳压住箱子一侧。“咔哒”一声,蓝黄的火苗稳稳燃起,他毫不犹豫地将火苗凑近引信的捻子头。
刺目的橘红火花猛地爆开,伴随着急促的燃烧声和一股青烟,火线沿着引信索迅猛向下蹿去。兄弟俩转头就跑。
引信燃烧了大约三四秒,钻进了炮筒阵列的中心。
第一发炮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从炮筒阵列中喷射而出,炸进李江流心里,让他心脏怦怦直跳。他左手揣在裤兜里捏了又捏,几乎快紧张到使不上劲拿任何东西。
烟花在天空中绽开时,他偏头去看李星平的脸。后者的瞳孔因为黑暗中强烈的光照而显得亮晶晶,李江流长舒一口气。
“怎么了?”李星平收回目光,放在李江流脸上。
李江流又深呼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般:“哥,你手给我。”
李星平下意识去找李在溪和王越香在哪,却被李江流挡住了视线。他短暂地松了一口气,递出自己的右手。
“左手。”李江流示意他换换。
李星平也突然紧张起来,犹豫着递出左手。下一秒,还没看清李江流的动作,后者就从兜里掏出一个戒指似乎要套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
咔哒一声,戒指落在地上。好在四周太吵闹,没人听见金属落地的声音。李江流赶紧蹲下去摸戒指,起身后再一次给李星平戴上。
“哥,咱俩是一对的,”李江流伸出自己的左手,掌心赫然躺着一枚相同的戒指,“你帮我戴。”
于是李星平在对面人温和的目光中,低下头认真又郑重地把戒指套上了他的无名指。两人的手悄悄交叠在一起,在漫天焰火下,他们拥有了短暂的安静。
李江流凑近他,热气喷在他耳廓上:“哥,我说过要送给你更好的。这是用我兼职的钱买的,剩下的钱我存起来了,放在银行卡里。密码是你生日,我们一起攒钱安家。”
说出家这个字时,他的心中带有一种满足的安宁感,似乎光是说出来,他们就已经拥有了一处真正的落脚处。他盯着李星平的侧脸,后者也回头朝他笑,眼中闪烁着情绪的辉光,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