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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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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在家吃了晚饭,徐槐双就待在房间里写作业,虽然说她现在是走读生,但是这也不意味着走读就会轻松。
她也是要按时完成作业的,而且比住宿生的学习时间要更少,她反而学习压力更大一些。
更何况现在期中考临近,她还是要乖乖复习的。
徐槐双写完了一张数学卷子,准备把上次物理小测的错题给整理了,宋玥然在这个时候发信息给她。
宋玥然:徐槐双!你什么时候让你哥加回我?
宋玥然也不知道是被下了什么蛊,自从夏天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到现在,她一直在向徐槐双打听有关于付景随的消息。
一开始徐槐双说“我跟他还不熟,等熟点儿了,我再尝试一下把你微信推给他”,到前几天“我跟他冷战了,没办法推”,再到现在……
徐槐双爱莫能助:我感觉我现在跟付景随的关系特奇怪,他感觉不讨厌我,又感觉有点反感我,没办法说。
宋玥然发了一个哭哭的表情包。
宋玥然:他怎么可以这么冷漠!
徐槐双: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就见过一面,甚至没说过话吧。
宋玥然:他帅啊。
徐槐双:就这?
宋玥然:这还不够吗!
徐槐双:……
宋玥然:算了,求人不如求己,现在期中考不是快到了吗,下周末我去你家串门,是不是有可能看见他?
徐槐双:大概率是可以的。
宋玥然:那就这样约定了!
徐槐双:哦,天呐,你就这么喜欢他?
宋玥然:那是,而且我还扒出了他的人人网账号,真没想到他原来还是一个emo文艺男,哦天呐,反差感太爱了。
徐槐双震惊了:你居然把他人人网都扒出来了?!
宋玥然:很容易找啊,我发给你。
说完,宋玥然丢过来一个账号,ID名字叫“浪费FJX”,差不多跟微信一样,也难怪宋玥然能找得到。
2012年,朋友圈还没有那么普及,中学生的重要社交阵地还是“人人网”和“百度贴吧”。
其实实话实说,徐槐双还是挺好奇付景随的人人网账号发了什么的。
徐槐双丢下笔。跑下一楼,进了徐成砚的书房,书房里没人,打开书房桌子上那台运行缓慢的台式电脑。嗡嗡的风扇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熟练地输入网址,登录了自己快要长草的“人人网”账号。
她初中时还挺喜欢用“人人网”的,她经常在这里和初中的同学们“抢车位”、“偷菜”,只不过上了高中后,登录得就少了。
徐槐双在搜索框里键入了“浪费FJX”。
点击回车键,一个结果跳了出来。头像是一张模糊的侧影,逆着光,在看台上,只能看到利落的短发轮廓和挺直的鼻梁。
但徐槐双几乎立刻就能确定——是他。
她移动鼠标,点了进去。
他的相册不多,最新一个专辑的名字叫“再见,北川”。
点开,里面是几张空镜:熟悉的校门、篮球场边斑驳的墙壁、黄昏时分的街道,透着一种无声的告别。
没有自拍,没有人物。
徐槐双点开他的相册,往下滑动。
下一条动态,是一张集体合照。
他穿着蓝白色运动款校服的学生们挤在镜头前,笑得肆无忌惮。
付景随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和其他勾肩搭背的男生不同,他只是微微勾着嘴角,眼神里带着她所熟悉的、那种置身事外的疏懒。
啧。
为什么合照的时候他那么好看?像单独给他加了什么滤镜一样。
徐槐双继续往下滑。
她看到了他和朋友在烧烤摊前的搞怪合影,看到了他趴在课桌上补觉时被偷拍下的侧脸,看到了雪地里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他会转发冷门乐队的歌,会在某条关于NBA的动态下和朋友争论到凌晨,会在期末考后发一句“解脱了”,下面跟着几十条插科打诨的回复。
其中一个叫“陈瑞”的人,出现的频率最高。在那张篮球场照片下,他评论道:“付哥这眼神,又要迷死一片学妹了。”
付景随回了他一个简单的字:“滚。”
徐槐双几乎能想象出他打出这个字时,脸上那副不耐烦又带着点惯纵的神情。
除了这些,他很经常发一些emo的文案,现在再去看,总觉得有些矫情,也不知道他当初是以一种什么心态写下来的。
只不过他的人人网账号好像也很少登录了。最新一条更新都是来榕城之前。
他的人人网账号更新的动态其实也并不多,很快就滑到了下面。
他发布的第一条人人网动态是在2010年的五月份,发布的是纯文字动态:“世界是一场谎言。”
青春期的青少年或多或少都会发布一些故作深沉或者是矫情的文字,连付景随也一样。
其实在2010年,徐槐双在□□空间里发布的内容更加“不堪入目”,不仅仅有非常多的非主流伤感文学,还有一些故作深沉厌世的话,包括不局限于“笑只是表情,与快乐无关。”,“世界漆黑,而我独自清醒。”,“累了,感觉不会再爱了。”,“生人勿近,烦。”……
总而言之,付景随发布的这些还是比较正常的内容了。
徐槐双退出人人网账号,走出书房的时候,付景随刚从一楼客厅的饮水机接了热水,准备上二楼。
他瞥见她从一楼书房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似乎没想到她现在会在一楼,她此时此刻应该是在二楼房间里写作业才对。
徐槐双此时也非常心虚,刚偷窥了他的人人网账号,虽说账号里没有什么内容,但还是莫名心虚。
她摸摸鼻子,也不跟他打招呼,一溜烟跑上楼了。
付景随看着她快速跑掉的身影,总觉得她有些反常。
按照她的性格,撞见他倒水,不说开个玩笑,起码也会笑嘻嘻凑过来打招呼,问一句“你怎么下来打热水”之类的套近乎的话。
她是个自来熟。
有时候他怀疑她跟哑巴也能聊得起来那种,反正直觉告诉他不太对劲儿。
但哪里不对劲儿呢?
他又实在是说不上来。
只不过压根没时间等付景随深入去想,拿在手上的手机一响,“嗡——”陈瑞的的电话再次打来。
付景随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才接起电话:“喂?”
“你换电话卡了?”
“嗯。”付景随在昨天周日的时候,自己出去了一趟,毕竟他已经能够完全记住怎么进出风眠小巷,打车去了一趟手机店,换了新的手机卡。
否则付良总是三天两头的打电话过来骚扰他。
都说什么相由心生,字如其人,名如其人什么的。
这些词语在付良身上简直就是一个反面例子,他是名牌大学毕业,写得一手好字,长得人模狗样,奈何是个完全没有良心的人渣。
季婉玉年轻的时候,遇见付良,简直就是这辈子最倒霉的一件事情。
陈瑞说:“你爸联系不到你,改来联系我了。”
“你直接喊他滚。”
陈瑞:“我早把他拉黑了,但他又换新号码骚扰我,你爸有了新家庭,你跟你妈在榕城也稳定下来了,你爸怎么还三天两头找你。”
即使是陈瑞——付景随在北川最好的朋友,他也依旧没有完全了解付景随的家庭情况。
陈瑞知道的,付良和季婉玉曾经是夫妻,现在离婚了,各自组建新家庭,付景随的抚养权在季婉玉那里。
所以他不了解,为什么付良还要总是纠缠付景随和季婉玉。
付景随喝了几口刚打好的水,捡了一粒褪黑素就着水喝了,仰头躺在床上,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陈瑞就知道他不会说。
他早就说了,付景随这人,特难交心。从不会把自己秘密和软肋说出去。
于是陈瑞也没问,只说:“那你放心吧,也没什么事,就是付良总来骚扰我,不过我不会把你的新联系方式说出去的。”
“谢了。”付景随说。
陈瑞笑骂了一句:“跟我说这种话。”而后挂断了电话。
吃了药,困意袭来,付景随也睡了下去。
梦魇是在后半夜。
他总记得二零一零年五月份的那个晚上,是这辈子他最噩梦的一晚。
在他的印象里,付良工作忙不着家,脾气不太好,但他好歹也是他爸,偶尔打生活费回家,逢年过节也带点小礼品。
虽说跟付良关系不深,他也是挺敬重他,毕竟血缘关系在这儿。
直到那年临近中考时回家时,季婉玉崩溃地坐在地上,哭着说付良好像出轨了。
季婉玉去捉奸的那天偶遇台风天。
那天狂风骤雨又电闪雷鸣的,付良把季婉玉拦在家门口,甚至连进门的机会都没给她。
季婉玉以为自己是原配,实际上她才是那个“第三者”。
九零年代初,多的是没扯证办酒席就算在一起了的“事实婚姻”。
季婉玉是跟付良办了酒席不假,但跟付良扯证的是另外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付良所在公司领导的女儿,付良丢下季婉玉和付景随,去工作的第三年,他就已经跟那个女人扯了结婚证。
法律只承认那个女人是他唯一的妻子。
非常可笑,付景随突然一夜之间成了一个“私生子”。
付良丢了一笔钱过来,就想要跟季婉玉这么多年的感情一笔勾销。
有时候看电视桥段时都会吐槽的狗血剧情,竟然就这么真实地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其实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人生其实比电视剧要狗血多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
那天他跟季婉玉站在雨里,那女人挽着付良的手,一脸看垃圾的眼神说:“野种和野种他妈。”
野种。
野种他妈。
付景随猛地睁开了眼睛。
是被噩梦给吓醒的。
他摸黑拿来水杯,喝了几口水压压惊,眨了眨眼,觉得眼睛突然变得非常难受,起身拍亮房间的灯,掏出镜子看了一眼。
该死的眼睛又开始红了。
付景随翻了一会儿床头柜,发现上次买的药和眼药水都没了,重新躺回了床上,眼睛痒得有些睡不着,他看了眼身旁的手机。
时间是凌晨三点半。
今天晚上他状态不对,有些失眠,即使有褪黑素吃了也没用,他居然没有睡到天亮。
已经醒来了,也暂时睡不着。
他害怕闭上眼睛,就是那个困扰了他很久的噩梦。
半夜睡醒,肚子总是控制不住有些饿,他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到一楼厨房或者看冰箱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放轻了步伐下了一楼,却发现客厅亮着一盏小灯。
他站在不远处,看到了点着一盏台灯,坐在餐桌旁,捧着一碗泡面吃得很香的徐槐双。
她的长发随意用发圈挽成了一个凌乱的丸子头,正在大口吃面。
付景随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转身上楼,还是继续去厨房觅食了。
他突然失眠,想要吃点夜宵,没想到她居然也在。
徐槐双听到了动静,她抬眼,看到付景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就站在她不远处,此时正看着她,即使四周光线不太行,她依旧能够看到眼睛清明干净,瞳孔颜色很淡,以及——
他的左眼又有些泛红了。
徐槐双更是没想到自己吃个夜宵会被“逮”,愣了一秒钟之后反应过来了,大大方方说:“你要不要吃泡面?”
碍于徐成砚和季婉玉两个人就在隔壁的主卧睡觉,所以她刻意压低了声音。
当然她只是不经大脑反应的随口一问,整个家里就只剩下这一桶泡面了,不可能分给付景随吃。
她自己都不够吃。
付景随终于有反应了:“还有泡面?”
“呃……只有我这一桶了,”徐槐双还真没想到他真的要吃。
她晚上觅食,他怎么也在啊。
早知道刚才她摸黑出门,在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吃的的时候,就多买一桶泡面了。
付景随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可以吃的,甚至因为现在入秋,冰箱里连巧乐兹都没有了。
“厨房没吃的,我爸很少会留隔天剩饭。”
付景随正在翻冰箱,听到有人在他身后说话,他回头,看到徐槐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身后,此时就靠在门框上,脸上踩着那双标志性的人字拖,右手还拎着两支没开封的巧克力棒。
她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走路没有半点儿声音。
徐槐双把手中的巧克力棒往他面前一递:“我这里还有两个巧克力棒,给你吃。”
“你怎么会有吃的?”
“刚才到楼下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的啊。”
“刚才?”付景随微微蹙眉,来自内心深处的震惊:“现在凌晨三点多。”
“那又怎么了,我肚子饿了还不能去买东西吃吗?”徐槐双见他迟迟不接,晃了晃巧克力棒,语气催促:“你到底吃不吃。”
“我不喜欢吃甜食。”这是真话,徐槐双曾经拉他去小吃街那会儿,他也不爱吃甜的。
徐槐双努努嘴:都已经饿到大半夜翻冰箱了,还在乎甜食不甜食吗?
他不吃她吃。
徐槐双拆开巧克力棒的包装:“你要不要去买东西。”
“远吗?”
“就在小区楼下。”
付景随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到底去不去,最终他关上冰箱,已经被徐槐双说动了。
他现在莫名其妙有点饿,也是真的睡不着。
虽然付景随都没说话,但是徐槐双已经看出来,他蠢蠢欲动地准备下楼了。
付景随蹑手蹑脚到玄关换鞋,回头发现徐槐双跟在他身后。
他很不理解:“你要跟我出门吗,还没吃饱?”
“我陪你去。”
“谢谢,不用。”明明拒绝的态度很强硬,但是充满礼貌。
“我怕你迷路。”
“路跟绕吗?”
“也没有吧,便利店很好找的,下楼左拐十米就到了,第二间商铺,但是吧……”徐槐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你的眼睛红得有些可怕,你确定不去看看?我感觉比之前更严重了,都快肿了。”
“等明天吧,诊所有点远。”虽然很多诊所都是全天营业,可付景随记得上次去的那家,打车去都要十分钟。
徐槐双有些心虚,“其实吧……小区附近有药房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付景随心里有一种非常不好的猜测。
“咳……”徐槐双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就是小区附近就有一家很近的药房啊,只是我上次带你去的地方远了一些。”
付景随听懂了:“所以第一天你耍我玩呢。”
徐槐双当时跟柳佳音约好在奶茶店见面,正好街对面有家诊所,正好还有家手机店在附近,简直就是完美。
她一个人过去有些无聊,顺便带个人路上陪她聊聊天解闷,更何况也懒得把他送去附近药房再掉头了,毕竟他当时眼睛也不是特别紧急必须就医。
这简直就是一箭多雕。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我现在可以带你过去。”
“我自己导航去,或者等明天……”
付景随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徐槐双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已经有些不爽了。
“那随你咯。”徐槐双打断他没说完的话,语气有些不好,“正好我现在吃饱喝足了准备上楼睡觉,更何况这么晚了,我是闲得慌要带你去看眼睛。”
付景随没说话,但是他能够感受得到她的怨气从何而来。
徐槐双转身准备上楼,只是走了几步又扭头看他:
“付景随,我都已经那么主动那么好了,不知道你对我不满意在哪里。”
“你都十六岁了就不能懂事一点,放下对我的个人偏见,为家庭和谐多出一份力?”
她明明比他还小几个月,却摆出一副年长者的说教语气。
付景随听了她的话,心里竟还生出了一种“我是不是的确太矫情了”的错觉和自我谴责。
鬼使神差地,付景随出声:“还去吗?”
“那就快点走啊。”徐槐双是真不记仇,也不计较太多,直接跳过来,大大咧咧地拍了他肩膀一下,动作利落往鞋柜一指:“确定要去就,快点换鞋出门,别磨蹭了,我还希望可以在四点钟之前回家,睡个回笼觉,明天还得上学呢。”
两分钟后,两个人走出了门口,夜间的温度还是比较低的,一阵秋日的晚风吹过来,吹得付景随一阵哆嗦。
月亮高悬,四周一片漆黑,小区楼下只有几盏路灯。
付景随想,他绝对刚才是疯了,才会突然脑抽答应她凌晨三点多还出门。